41 ：望帝春心托杜鵑（一）

雖已入冬，可葉子還是紅得如火焰一般，仿佛是對這寒冬最後的泣血，偶爾會有幾只燕雀飛過，留下淡淡的悲鳴，不願多留，紛紛向南飛去。

秦文珺與許茹漫步在楓林間，涅兒想在這裏邊賞風景邊烤鹿肉，她便叫上了許茹一同前去。經過涅兒遇刺的時候後，秦文珺對許茹更是信任幾分，涅兒當時深處險境，跟在他身旁的人也必定兇險，許茹竟有膽量照顧涅兒，可見她也是重情重義之人。許茹家世簡單，在宮中不争不搶，但遇上瞧不上的女子，也會惡言相向，倒是真性情。

比起多一個敵人，秦文珺更願意多個朋友。

“許婕妤，你入宮時，可曾聽過一些關于本宮的傳言？”依着她從前的脾氣，應該得罪了不少的嫔妃，想必關于她的傳言也不少。

許婕妤含笑道：“的确有許多，那些人說娘娘嬌蠻跋扈，草菅人命，不瞞娘娘，臣妾入宮前吓得好幾日沒睡過安穩覺！後來，臣妾見了娘娘，到覺得您和傳聞中的有些不同，臣妾入長樂殿請安時，發覺您總是望着窗外的梨花樹嘆息。”

“梨花樹？”秦文珺并不記得長樂殿有梨花樹。

許婕妤解釋道：“那樹在娘娘中毒後，便被皇上一劍斬斷了，當時，好多宮人都在場。”

原來還有這樣一樁事情，想必李延昊也是恨透了李延清，才斬斷那棵樹的。

走了一會兒，突然瞧見杜夢瑤一動不動的坐在樹下，楓葉淩亂的落在她的裙角，她目光憂傷地望着天空，那樣子如同墜入人間的仙子。

她們瞧瞧走近了些，視野也更開闊了，離着杜夢瑤五米的地方，站着一位畫師，正低着頭專心作畫。

“狐媚惑主。”許茹嫌棄的冷笑，“這會兒子，她的身子倒是硬朗了。”

“她逍遙不了幾日。”秦文珺淡漠的掃了杜夢瑤一眼，轉身向前方走去。

澤芳在林子深處架起了火堆、鐵架，涅兒手握一根木條玩着火。

今日并不算寒冷，四人圍着火堆，坐在蒲墊上，由于身旁沒有跟着其他人，他們也是自在幾分，說說笑笑，全然沒有往日的尊卑。

天色還尚早，便有太監來報：“皇上傳許婕妤侍寝。”

許茹尴尬的看着秦文珺，不知該說些什麽，“娘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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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吧！”秦文珺淡淡一笑，“這是你的福氣。”

“臣妾告退。”許茹難以掩蓋眼中的歡喜，整理了一下衣衫，起身坐上辇轎，緩緩而去。

澤芳嘆了口氣，“這許婕妤也着實可憐，半年只被召見兩次。”

“這樣的人，本宮用着放心。”秦文珺望着幽幽飄落的紅葉，後宮的寒冬即将到來，她突然之間，感到很惆悵，似乎不願冰冷的風雪這麽快的到來，将那些往事掩埋。

十月初七，秦丞相彈劾杜尚書，列出“九大罪”，最大一樁罪是刺殺皇子，條條都有證據，且從杜家搜查出黃金三萬兩。區區一個尚書，如何能有如此多的銀兩？要麽通敵賣國，要麽貪贓枉法。

李延昊撤去杜尚書官職，暫時收押天牢，杜家女眷全部軟禁府中。一時間，朝中局勢大變。往日裏，投靠杜尚書的大臣紛紛守在秦府門前，等着向秦羽請罪。

“做得不錯。”秦文珺合上信封，秦家暗衛，果然沒讓她失望。

短短一月，就僞造了這麽罪證，連她都差點相信杜尚書是個貪官。不過，還好有阿爹相助，刺殺皇子，但憑着這一條罪，就可以将杜成斬首千次。

秦文珺放下信封，往未央殿走去，這一次，她也要學學杜夢瑤，僞裝成一朵蓮花。

“還請皇上不要遷怒于杜昭儀。”她裝着賢惠勸說李延昊。

“嗯。”李延昊頭也不擡的看着手中的奏折。

她接着說道：“皇上想如何處置杜尚書？若是依着國法，只怕會傷了杜昭儀的心。杜昭儀身子骨本就弱，經不起……”

“啪”地一聲，李延昊重重的将奏折合上，不悅的說道：“朕不是昏君，自有決斷。”

她行了禮，“既然如此，臣妾便現行告退。”剛準備離去，只聽李延昊說道：“珺兒，若你是杜昭儀，你希望朕如何？”

她一怔，不想他會如此問。“臣妾愚鈍，實在不知。”

“退下吧！”他揮了揮手，望着她轉身、離去，眼中帶着淡淡的傷感。

晚膳時，剛動筷子，便聽見外面傳來喧鬧的聲音，隐隐約約還能聽到女子的哭聲。她留下幾個人照顧涅兒，自己帶着澤芳走了出去。

那聲音離長樂殿算不得太遠，沿着宮牆走了一會兒，便看見王美人跪在石子路上，旁邊一個宮女正不停地掌她的嘴。

走近些，才看出那宮女的模樣，“這不是紫嫣嗎？”秦文珺一把抓住紫嫣的手，“區區奴婢，也配教訓主子？”

還不等紫嫣反應，她便一巴掌扇了過去。

紫嫣不甘心的咬着嘴唇，捂着被打的臉，“奴婢是奉皇上的口谕行事。”

“皇上？你拿皇上來壓本宮？”她冷冷的俯視着跪在地上的紫嫣。

紫嫣立刻醒悟到犯了宮中的大忌，“奴婢不敢。”

秦文珺沒有再理會紫嫣，轉身扶起王美人，“随本宮回長樂殿。”

“不可。”王美人慌張的搖頭，“臣妾言語不當，沖撞了杜昭儀，理應受罰。”

她眉頭緊皺，“你素來識大體，怎會言語冒失？”

“聽聞杜尚書被皇上免職之事，臣妾本想寬慰一二，哪知杜昭儀不曾知曉此事，急火攻心，暈厥過去。”王美人雙目含淚解釋着，那樣子着實無辜，絲毫不像是僞裝出來。

杜尚書之事，早已傳遍朝野，後宮豈有不知的道理？只怕是那杜夢瑤正在氣頭上，偏偏王美人提及此事，便索性裝毫不知情，治王美人言語不當之罪。

“王美人不過實話實說，何錯之有？”秦文珺目光如冰，對着一衆宮人說道：“杜昭儀雖是罪臣之女，但依舊是皇上的寵妃，你們可以任意羞辱罪臣，且不可牽扯杜昭儀，爾等聽明白了嗎？”

“是。”宮人齊聲答道。

她看向紫嫣，“你可還覺得王美人言語冒失？”

“奴婢不敢。”紫嫣面色蒼白地跪下。

秦文珺又對王美人說道：“杜昭儀因你暈倒，随本宮去落英堂看看。”

這一次，王美人沒有拒絕，跟着秦文珺來到落英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