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 ：白門寥落意多違（四）

此時，蠶室外已被侍衛團團圍着，沈琅勸阻道：“時雨，若皇後娘娘離開蠶室，便是藐視朝廷，再難翻案。”

時雨仿佛沒聽到他的話，扶着秦文珺一步步往前走着，侍衛一步步後退，額角滲出絲絲冷汗。他們都認出了這個白發女子。時雨，幾乎是江湖上的傳奇女子，劍法超群，孤僻少言，雖是秦家暗衛，但只聽命于秦文珺一人。

後來，這個女子便無聲無息地消失在了皇城，再沒有人提起她的名字。而今，她又出現在這裏，且滿頭白發，讓人忍不住猜測她到底經歷了什麽。

沈琅清楚，憑着這些人，根本攔不住時雨。

“沈将軍，煩勞讓這些人退下，我不想傷害無辜。”秦文珺深深地說道。

“娘娘！”沈琅跪在她們面前，“臣，死也不退！”

她凄然一笑，“這又是何必？你攔不住時雨。”

沈琅垂下頭，“臣知道，但臣不能看着娘娘走向歧途。”

秦文珺高聲道：“此案證據确鑿，是本宮推得杜昭儀，本宮認罪。”

在場所有人，都聽到了她的話！

沈琅不解地看着這個女子，她這是要把自己往絕路上推。為什麽，她寧願走近深淵，也不願面對光明？

“統統退下，這是本宮的命令。”這或許是她最後一次用皇後的身份命令這些人。

沈琅咬着牙，艱難地回了兩個字：“遵命！”

侍衛們讓開一條路，時雨扶着秦文珺往前走着，身後，傳來沈琅的聲音：“臣恭送皇後娘娘回宮。”

“恭送皇後娘娘。”衆侍衛的聲音齊齊響起。

兩人走在宮巷間，所有宮人見到白露無不驚異地回頭，蠶室離長樂殿本就遠些，要走上大半個時辰，又沒有車辇，到了長樂殿，已經到了黃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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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門前連個守衛也沒有，院子裏的堆滿了落葉。那欄杆上落着灰塵，仿佛許久未曾有人打掃。

“到了嗎？”秦文珺問道。

“到了。”

秦文珺疑惑起來，“看到涅兒了嗎？”

“小姐，這裏沒人。”時雨推開大殿的門，扶着她做到了軟塌上，回身點燃了炭火、蠟燭，屋內漸漸暖和起來。

“時雨，你快去找找涅兒。”秦文珺不安地吩咐道。

時雨站在原地不動，“小姐，何必去管那個孩子？”

秦文珺眉頭蹙起，為什麽時雨提起“涅兒”時，語氣那麽生疏、冷漠？她輕握住時雨的手，仿佛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告訴我，到底怎麽回事？”

“小姐，李涅不是你和皇上的孩子。”時雨冷冷地道出了真相。

涅兒，不是她的孩子？

秦文珺心裏突覺得被什麽東西挖空，這樣的真相，未免太荒唐……

“你還知道些什麽？”她聲音顫顫地問道。

時雨搖搖頭，“奴婢知道的并不多，您失憶前，什麽都不肯和奴婢說，只吩咐着奴婢去暗殺一些人。”

“傳太醫來。”秦文珺頓了頓，“不，把杜夢瑤找來。”

“是。”時雨關門離去，沒過一會兒，便把杜夢瑤帶到她面前。

杜夢瑤不甘心地看着秦文珺，嘴硬地說道：“別以為身邊多了個護衛，我就會怕你！”她心中又羞又憤，她被時雨抓到了這裏，偌大的宮廷竟然無人敢攔着，讓她顏面盡失。

秦文珺并未和她多言，直接問道：“你可知如何治失憶之症？”

“我為何要告訴你？”杜夢瑤輕蔑地笑着。

時雨拔出劍，劍氣割斷了杜夢瑤的一縷青絲，吓得杜夢瑤花容失色。

“快說！”時雨催促道。

杜夢瑤仔細了回想一遍曾經看過的醫術，緩緩說道：“你失憶前最後一刻做了什麽？若再做一次，或許會想起什麽。”

秦文珺抓緊時雨的手，“時雨，你可知道我做了什麽？”

“跳湖。”時雨慢慢吐出這兩個字，懷疑地斜視杜夢瑤，“你說得可當真？”

“或許可以，但我不敢确定，你試試不就知道了？”杜夢瑤挑釁地瞟了杜夢瑤一眼，“不會怕死吧？天寒地凍，那湖水可是冰涼徹骨……”

“帶她下去。”秦文珺煩躁地揮了揮手，不願再聽杜夢瑤的廢話。

夜幕降臨，秦文珺靜靜地坐在床榻上，給她時間已經不多了。或許，可以冒險一試！反正，她又不止一次跳入湖中，那湖水的滋味，她也是嘗過的。

她解開眼睛上的細布，“時雨，陪我去湖邊走走。”

時雨知道她要做什麽，默默地跟在秦文珺的身後。如今，已經到了這一步，必須秦文珺自己邁出最後一步。

若水湖，湖內沒有一片水草，一條錦鯉，湖水極深，但清澈見底。湖邊，一盞盞宮燈亮起，照亮着凄冷的夜。秦文珺走上石橋，脫下厚重的鬥篷，寒風呼嘯而過，她忍不住打了個寒顫，多麽熟悉的感覺，似曾相識。

秦文珺感嘆道：“好冷。”

“小姐……”時雨縱然有一身武功，也無法幫助她。

“等我。”她拍了拍時雨的肩膀，轉身跳入那寒冷的河水中。

耳邊，呼嘯而過的風聲，仿佛一瞬間，“噗通”一聲，身體已被冰冷地水包裹着。一點點下沉，意識漸漸地模糊，只覺得滿世界的水要将自己融入其中……

岸上，李延昊緩緩走到時雨身旁，“你明明什麽都知道，為什麽不告訴她真相？”

“我送她的遠遠不如她自己找回的。”時雨冷冷地看向李延昊，“皇上，真正的秦文珺，該回來了！”

“如果她上不了呢？”李延昊揮了揮手，幾十名侍衛拉着弓箭對準湖面。

時雨握緊劍，“沒有人能從我手中殺人。”

“朕能讓她死一回，就能讓她死第二回。”李延昊絲毫不想秦文珺恢複記憶，那個陰狠毒辣的女人決不能回來！他寧願毀了秦文珺，也不要她記起一切。

“你在害怕。”時雨淡淡地看了李延昊一眼，飛身跳入湖中，在冰涼的湖水中尋找到秦文珺，若她沒記錯，這湖水應該通向宮外……

她會找個安靜的地方，等着小姐醒來，哪怕小姐沒有恢複記憶，她也會守了小姐，不讓任何人傷害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