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 ：未必圓時即有情（三）

丞相府門前的巷子口，李延昊已經在這裏守了三天，不過裏面絲毫沒有什麽動靜，丞相府還和往常一樣，進進出出的人大都是各地官員、暗衛。

“落花有意流水無情，說不定，人家早就把咱們忘了。”白露冷嘲道。

李延昊沒有回話，靜靜地瞧着朱紅的府門。

終于，一輛馬車停在門前，趕車地馬夫是宮中的太監，車裏的人應該是從宮裏出來的。果然，熟悉的身影走下馬車——長華。

白露輕聲說道：“奴婢聽聞皇上下旨選一位品貌端莊的女子去衛國和親，冬月初八便啓程。”

他深深地皺起眉頭，他這個妹妹平日裏是很少出宮的，雖與秦文珺交好，但礙着宮規，也不能時常見面，如今，她來丞相府，定是遇到要緊的事情，想來那個和親的女子便是長華。

丞相府內，長華來到秦文珺房中，許久不見好友，但對蒼城之事也有耳聞，可眼下，自己的事情才是最要緊的。

下人奉上茶，剛退下，長華便跪在地上，“這次，你可一定要救我！”

“你是大梁公主，跪我成何體統！”秦文珺趕忙扶起她，“發生了何事？”

長華坐回旁椅，惆悵地嘆了口氣“父皇命我去衛國和親。”

“什麽！”秦文珺激動地站起，這幾日自己被鎖在家中，竟不知外面發生了這麽大的事情！兩國交戰，又要靠一個女子去平息。

“我生母身份卑微，除了我，還有誰會去？”長華擡手拭去即将留下的淚水，“我求了許多人，無人願意幫我。”

長華的母親是餘才人，被皇上臨幸過一次後，便生下了長華，但從那之後，皇上便不再升餘氏位分。位分雖沒升，但寵愛依舊在，長華作為唯一的公主，更是自幼過着錦衣玉食的生活。

讓秦文珺不懂是，既然如此寵愛，為何忍心讓長華遠嫁？除非，皇上從一開始就打算養着一個美貌的女兒，等待着将來某一天戰敗之時，送去和親。若真的如她所想的這般，那恐怕自己也救不了長華。

“長華，我也是自身難保。”秦文珺随手将窗戶打開一條縫隙，指了指遠處的暗衛，低聲說道：“你當真以為我阿爹是因為三皇子之事将我禁足？”

“難道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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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文珺搖搖頭，“恐怕這是皇上與阿爹的連環計，将我禁足，既阻止我與三皇子見面，又讓我無法插手和親之事。”

“如此說來，我連最後一棵救命稻草也被斬斷了。”長華目光渙散地盯着腳下，指尖不停地摩擦着衣角。

秦文珺能感覺到長華內心的不安，可這一次，阿爹布局精密，她根本無能為力。

“或許，我可以逃走。”長華怯生生地說出自己的打算。

“你能逃到哪裏去？還沒等你出京城，就被侍衛發現了！”在秦文珺看來，長華這一想法着實幼稚。

“可我不想認命！珺兒，你幫幫我。”長華抓緊秦文珺的手，哀求着:“你一定有辦法，對不對？”

“我……”秦文珺為難地輕搖一下頭，“幾十雙朝臣的眼睛盯着你，你以為能逃得掉嗎？你若逃了，必然會有一個官家女子代替你和親，誰會舍得把自己送去衛國？”

長華冷冷地笑道，“只有父皇會舍得。”

“他是皇上，必須舍得。”秦文珺輕嘆了口氣，一國之君，舍得把自己兒子送上戰場，把女兒送去異國他鄉，她何嘗不怨恨皇上呢！若不是那些只顧着權利的人，或許，延清也不會死。

如今，說什麽都太晚，人已不在，再多的埋怨又有什麽用呢？

秦文珺擡起手，為長華拭去淚痕，“事已成定局，倒不如，笑着走出去！你出嫁那日，我會去城樓上送你……”

長華點點頭，站起身，打開門，只見秦羽正站在門口，面色凝重，似乎站在那裏已經許久，二人剛剛的談話也聽得一清二楚。

“公主可是來此解惑？”秦羽明知故問的說道。

長華垂下失落的眸子，“可惜，惑未解。”她回首瞧了秦文珺一眼，轉身跑走。

等到長華離開後，秦羽緩緩走進屋內，“你的惑可解了？”

秦文珺冷着臉，沒有答話。

“為父知道你在想什麽，他已經被貶為庶人，你們身份如此懸殊，如何成親？”

她眉頭微微蹙起，竟然想用身份地位之差阻止他們！大梁階級分化嚴明，貴族、官家、士、商、農，不同地位的人絕對不能通婚，平民女子若要嫁入官家，只能為妾，平民男子若要娶官家女子，除非考取功名，否則根本不能通婚。正是在這樣的律法下，平民女子的地位越來越低，而官家女子的地位反而會高。

不過，這又如何？大不了……

“如果女兒為庶人，是不是就能與他在一起？”她邪邪一笑，“我若幫助長華抗旨逃婚，不知道會不會惹得龍顏大怒？”

她的語氣幾分認真、幾分調皮，氣得秦羽暗暗咬牙。

“當然，阿爹若不做得太絕，女兒也不會做出格的事情！您是聰明人，應該懂女兒什麽意思！”她起身拍了拍阿爹的肩膀，指了指外面，“現在，放我離府！”

“你威脅我？”秦羽清楚，只要女兒走出府門，那麽事态便不是自己能控制得住！但若不放女兒，那麽萬一把這丫頭逼急了，她真的幫助長華逃婚，整個秦家怕是也要受牽連。

秦文珺緩緩跪在秦羽面前，“阿爹，恕女兒不孝。”

秦羽若有所思地俯視着她，自己唯一的女兒，仿佛一夜之間，成長了不少。曾經那個無憂無慮的孩子已經消失不見。蒼城之事，他也派人查過，只不過，事情過得太久，刺客沒有留下任何線索，派出去的人一無所獲。可以推測，那是一場精密的刺殺，他也想不到，京城中竟然還隐藏着如此神秘的人物！

他清楚女兒要嫁給李延昊的原因，輔佐三皇子登基，然後，利用至高無上的權利，去查明真相、治罪于那些人。

“你莫要後悔！”秦羽讓來路來，別過頭，不忍看女兒遠去地身影。他絕不會再插手此事，但她能不能讓李延昊成為皇帝，還要看她的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