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 ：未必圓時即有情（二）

京城，熙熙攘攘的街道，回到了這裏，便能感覺到熟悉的氣息。不知不覺，已入了秋，微涼地風透過車簾吹去車內，車內的人都下意識地緊了緊衣衫。

馬車先是停在了丞相府，時雨扶着她走下車，她回到囑咐李延昊，“你去宮中靜候幾日，不會太久，但過程可能會刻骨銘心。”

李延昊自然清楚她指的是什麽，一路上兩人談笑風生，只怕早就傳到了宮中，他這一回去，面對的可不止三堂會審。

“告辭。”他淡淡地微笑，放下車簾。

她望着馬車消失在街角，長長地嘆了口氣，轉過身，便看見阿爹迎面走來，“留下一紙書信，說走便走，成何體統！”訓斥中帶着關懷，但秦文珺卻覺得這阿爹還有下文。

果然，秦羽負手而立，表情凝重，“你與三皇子究竟是怎麽回事？”

“就那麽回事。”她慵懶地回道。

“荒謬！”秦羽瞧了眼四周的家丁，家醜不可外揚，至少不能當着下人的面說此事，“随為父去書房。”

書房內，秦羽視線落在秦文珺身後的人身上，“時雨，你來說說咱家這位大小姐在外面都惹了什麽禍？”

時雨低着頭，淡定地回話：“我們到了蒼城，遇到衛兵，奴婢掩護小姐與三皇子離開，之後的事情，奴婢也不知，後來在楚國太子的別苑中找到了小姐，便護送小姐回京。”

秦羽諷刺地笑着：“衛兵、三皇子、楚國太子……你這一路的故事只怕有些人一輩子都經歷不到。”

“我還遇了刺客。”

“刺客？”秦羽一驚，顯然不知道女兒還遇到刺客，“可查清楚是誰派得人？”

她搖搖頭，“應該與暗殺延清的是同一批人。”

“你說什麽？”秦羽震驚地從椅子上站起，“四皇子是被人暗殺？”

“沒錯！”她憤恨地握起拳頭，“那些人殺了延清，還要殺我，若不是李延昊，阿爹早就見不到女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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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李延昊”三個字，秦羽面色稍稍不悅，“就因為他救了你的命，你便要以身相許？天底下，可沒有這樣的道理！”

“那阿爹想讓我嫁給何人？還是，讓我一條白绫随延清去了？”言下之意，要麽死，要麽嫁給李延昊。

秦羽凝視着秦文珺，眼睛微微眯起，“不對，你恐怕不單單要嫁給李延昊，你還要輔佐他，不，你是在逼着我輔佐他。”

“是！”她承認，自己就是在逼迫阿爹。

“不可能！”秦羽厲聲拒絕，轉身邁出書房，狠狠關上門，對門口的暗衛說道：“沒有我的命令，誰也不許放她出去！”

屋內，秦文珺卻微笑着坐在椅子上，一臉無所謂地樣子，剛剛發生的一切，都在她的意料之中。不知宮中情形如何？李延昊要面對的可是當今皇上……

深夜，未央殿中的宮人都已退到殿外，殿內，皇上低頭審閱奏章，仿佛沒有注意到殿內還跪着一個人。

李延昊自己都忘記了究竟跪了多少個時辰，從馬車停到宮門口，他便被帶到了這裏，行過跪拜禮後就沒有聽到“平身”二字，整整半日，滴水未進，最折磨的是，自他來到這裏，父皇沒有同他講半句話。

許久，太監來傳話：“楊妃娘娘求見。”

“不見。”皇上頭也未擡地說道。

太監退下後，屋內又陷入了久久的寂靜，只剩下燭火噼啪地響聲。

李延昊清楚父皇在消磨他的耐心，若自己忍不住先說話，便和不打自招沒什麽分別，此時無聲勝有聲，沉默便好。

皇上批完最後一本奏章，面無表情地看了眼他，“你可知罪？”

“兒臣知罪。”

“誰家的女子都可以，絕不可以是秦家！觊觎你弟弟的女人，更是罪無可恕。”皇上語氣冷如寒冰。

李延昊無畏地擡起頭:“兒臣有罪，罪在未經父皇應允，擅自離宮，至于其他，兒臣以為，并無不妥！”

“放肆！”皇上擡手便是一巴掌，身子氣得微微顫抖，“你可知自己是什麽身份！”

“兒臣是皇子。”

皇上威脅道:“朕可以讓你做皇子，也可以讓你做庶人！”

“若做庶人便能娶她為妻，兒臣寧願一生布衣。”他不卑不亢地看向父皇，眼中沒有絲毫膽怯，他知道，此時，宮外有個人與他飽受着同樣的煎熬。

“既然如此，明日便出宮，以後不得自稱李氏子孫。”皇上拂袖而去，再也不看他一眼。

李延昊微笑着起身，慢條斯理地整理着衣衫，傲然地走出未央殿。若是從前，或許他還會懼怕宮外的生活，可去了蒼城一趟後，他早已變得比從前堅韌百分。

終于明白父皇為何舍得讓李延清征戰沙場，越是磨練，越是無所畏懼。

而今，他僅僅是短暫的離開這裏，過不了多久，他便會回來，到時候，再也沒人能阻擋他腳下的道路。

他連夜便與白露悄無聲息地離開皇宮，在京城中随意尋了家客棧住下，老舊的屋子內散發着黴氣，被褥潮濕不堪，如此環境根本不宜久住。

“您這又是何必呢？”白露不甘心地嘆了口氣，她實在不懂事情為什麽會發展到今天這樣的地步。說到底，若是秦文珺沒有出現，三皇子也不會像着了魔一般。

“這僅是開始，日後，還有更多想不到的事情。”他躺在床上，閉着雙眼，心中只覺得有趣。認識秦文珺後，貌似自己的生活也變得與從前大不相同，像是戲本中所寫的那樣精彩。

白露幽怨地看着李延昊，眼前的這個男子，她仿佛從未真正的認識過。如此糟糕的境遇下，他卻自在悠閑地躺着那裏，而自己卻猜不透他。

“你還守在那裏做什麽？回房去！”李延昊催促道。

她不解，從前，自己都是這樣守在他屋內，也并沒有什麽不妥！為什麽從蒼城回來後，一切都變了！

“是。”她輕輕關上門，沒有回房，而是靜靜地守在門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