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 ：夜吟應覺月光寒（三）

次日，便有宮人來到秦府，将她的一些部分衣物搬進東宮。此次是久住，她便格外請了個恩典，讓時雨同自己入宮。

臨走前，阿爹又開始喋喋不休地囑咐着：“凡事都要三思後行，切不可做有失身份的事情，若是遇了難處，記得飛鴿傳書，不要受了委屈，還瞞着不說。”

“是，是，是！”她不耐煩地上了馬車。

她在車上算了算日子，還有半月李延昊便要回京，在這半月裏，她也不能閑着。阿爹說過，皇上時日不多，也就是說，留給她的時間也不多。

必須要在皇上病倒前，除掉福王與燕王，讓他們鹬蚌相争，她坐享漁翁之利。

她轉頭對時雨說道:“去搜尋一些燕王或者他手下人的罪證，無論大小，一并清楚地記下來，以安平郡王的名義秘密傳遞給福王。”

時雨點頭應下。

“還有，入了東宮後，不可與人發生沖突。”秦文珺所指的是白露，她可不希望自己人整天打來打去。

時雨沉下臉，“奴婢像是那麽沒分寸的人嗎？”

“……”

的确不像，是她想多了！

馬車順宮巷一路走到東宮，東宮被就位于皇宮最東側，通過長巷連接。其中一座主殿朝合殿，二十六間小室，大殿的東西兩側分別有東閣、西閣，通過長廊連接。東閣內有聽雨樓，西閣內有明心堂。廊閣之間，流水潺潺，鳥語花香，可以說是另一個小皇宮。

東宮不僅是最接近皇上的地方，也是最安全之處。正是因為這樣，自皇上下了旨後，朝中就有不少大臣不滿，接二連三地上書，還好都被阿爹暫時壓了下來。可見，要住在這裏，就必須做些太子該做的事情。

“恭迎安平郡王妃。”雖然還沒正式大婚，但宮人也都這麽尊稱她。

她站在殿宇裏高臺上，俯視着衆人，平靜地說道：“本宮不管你們曾經伺候過哪位主子，在東宮之中，你們只有一位主子，那便是安平郡王。”緩緩起身，聲音變得冰冷，“往日裏關于郡王的那些個閑言碎語，從今日起，都不得再提起，若是提起一句，杖斃！”

“是。”宮人齊聲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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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轉頭看向時雨，“你做掌事女官可好？”

“嗯。”時雨點頭。

時雨的做事風格從來稱不上“圓滑”二字，但是如今這樣的境遇，時雨這種冷冰冰的性格反而派上了用場。有時雨管事，這東宮中怕也掀不起什麽風浪。

次日，她去給楊妃請安，楊妃見了她，立刻又态度大轉，拉着她的手便不肯放開，柔聲柔氣地說道：“本宮就是知道秦姑娘是非凡之人，如今，住在東宮，可有什麽不習慣？要不要本宮安排幾個宮人過去伺候你？”

究竟是安排宮人？還是安排細作？楊妃的話，她可半個字也不願意信。

“不必。”她冷冷地抽出自己的手。

“若要需要楊家之處，盡管與本宮說，。”楊妃暗含深意地說道。

秦文珺笑着點頭，想來楊妃也猜出了她要助李延昊奪位，也想從中插上一腳，好為日後的家族中人鋪路，自己豈能讓楊妃如意。

皇上已經下旨，命楊妃一手安排婚事，這期間，秦文珺免不了和楊妃多來往，接觸多了，彼此也弄清了對方的性格。

楊妃果然不似尋常後宮女人，大婚當日所需的物品都依依備齊，且都是從國庫取來最好的。公主之禮，自然是奢華無比。

而秦文珺雖是嫁入皇室，可并不想失了秦家的顏面，便回到家中與阿爹商量起嫁妝。

“嫁妝？”秦羽嘆了口氣，“若是出嫁不用嫁妝，只怕你這輩子也想不起回家！”

秦文珺笑着走到阿爹身邊，撒嬌道：“女兒事事牽挂着阿爹，只因初入東宮，事情繁多，才沒有及時回家。”

秦羽挑了挑眉毛，笑道：“你這丫頭，除了要銀子時嘴甜些，其他時候沒見你乖巧半分。”他揮了揮手手，守在屋外的家丁拿出一摞厚厚地禮單，“這些嫁妝，可還入得了秦小姐的眼？”

她打開禮單，豔紅的紙上工整地寫着密密麻麻地小字：元狐朝冠三頂、貂冠五頂、金鳳十只、嵌夜明珠三十顆、金翟鳥三只、随金鑲青桃花重挂兩件、金佛十尊、嵌東珠二顆、金手镯百對……後面還有許多，她也懶得一一去看。

只瞧了第一頁這幾樣，心中便已歡喜萬分。有了這些嫁妝，日後定能幫助李延昊打點朝中上下。錢財對于她這樣的人來說都是身外之外，她已有了尊貴的地位，那些金銀珠寶在她眼裏不過是破銅爛鐵。

“你可真的想清楚了？”秦羽暗含深意的看向她，“那可是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你若後悔還來得及。”

“我已經是阿昊的人了，眼下只想盡力輔佐阿昊。”

秦羽無奈地搖搖頭，今日這樣的狀況，是他遠遠沒有想到了。自從李延清下落不明後，朝中局勢可謂是一日一變，他身為丞相，自然清楚一朝天子一朝臣的道理，若一不小心，站錯了立場，那便是萬劫不複。

“為父會全力相助。”秦羽目光深沉，這個決定他斟酌了許久，背叛一生的摯友——當今聖上，去幫助自己的女兒。

“福王若與燕王相鬥，必會引起宮變，流血、死亡在所難免。”她聲音突然變得低下去，怯生生地看向阿爹，吞吞吐吐，“娘親乃是燕王妃的胞妹，此事萬不可讓她知曉。”

“為父知道。”秦羽語氣中透着幾分不忍。

她知道自己對不起娘親，從小到大，每次和阿爹籌劃一些小事情時，總是瞞着娘親，娘親性情溫和，也不與她計較。只是這一次，娘親還會不計較嗎？

這個朝堂很大，大到每個人都深不可測，這個朝堂又很小，小到不經意間便會傷害到自己最親近的人。歷朝歷代，手足相殘、知己反目，大約都是如此。

秦文珺希望娘親會原諒這樣自私的、任性的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