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4 ：花明柳暗繞天愁（五）

“小姐，為何不去見寧王？”看見秦文珺對着燭火嘆息，時雨忍不住說道。

時雨口中的寧王正是李延清，他被暗衛救回後，便被李延昊封為寧王，且将兵符交給李延清，這等恩賜，足以堵住悠悠衆口。

可自李延清回來後，一連幾日，秦文珺也未去見他，同樣，也未去見李延昊。她不是不想見，而是未想好以怎樣的一顆心去面對李延清。

“明日便是軍功宴，到時候還是要見面的。”時雨又說道。

秦文珺想了想，機敏地說道：“我就推脫身體不适，不去赴宴。”

“小姐想這輩子不見面？”時雨走到她面前，勸說着，“該來的總會來，躲不掉的。”

這樣的道理，她自然是知道的，可卻還是不敢面對。

夜宴之時，秦文珺推脫身體不适，李延昊只是派太醫來瞧了眼，太醫診了診脈，自然知道她這是心病，便也就按着事實回禀皇上。

深夜，一道黑影闖進秦文珺的房間，時雨警惕地起身，與那人過招的時候便猜出他的身份，“寧王！”

時雨放下劍，“小姐在暖閣。”

李延清走進暖閣，秦文珺正在那裏看着棋譜，她以為是時雨，便頭也不擡的說道：“倒茶。”

李延清提起壺，倒了杯茶，推她的眼前，她餘光瞧見那手上的疤痕，便知道不是時雨，擡起頭，身子頓時僵住，“你……你怎麽來了？”

“你不去看我，我自然要來瞧瞧你。”李延清目不轉睛地看着她，還是當年的眉眼，一點兒沒變，“這幾年過得可好？”

她放下書，語氣盡量的平緩，“還好，錦衣玉食，一直未變。”

“沒變嗎？”他的目光漸漸黯淡下去，關于她的一切，他都知道。

她苦澀微笑，“變了，我已經嫁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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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該嫁的人是我！”這句話，他忍了許久，說出之時，竟有些後悔。若命運可以重來，她何嘗不想嫁給自己呢？

“延清，我已經是大梁的皇後，我和阿昊還……”她猶豫一會兒，還是說了實話，“我和阿昊有了孩子！”

李延清握住她的手腕，發現露在袖外的手臂上已經沒有守宮砂，目光中閃過一絲寒氣，“我不在乎！我們走吧！離開大梁，去哪裏都好！”

“你可以不在乎，可是我呢？阿昊呢？”她無奈地站起，淚水不受控制地往下流。

李延清陰沉道：“他已經得到皇位了！我什麽沒有得到，現在，我只剩你了！”

“不，延清，不是這樣的，是我把阿昊推上了皇位，不能一走了之。”她始終堅信着李延昊并不願自己登上皇位，是自己逼着他走上了一條孤家寡人的路，對他多多少少有些虧欠。

他聲音有些嘶啞，“珺兒，你難道不問問這些年，我發生了什麽嗎？”

“我……”她突然想起李延清手上的疤痕，那應該是劍傷。

李延清一把撕開自己的衣袖，上面布滿了密密麻麻地傷疤，如同小蛇一般盤旋在他的手臂上，觸目驚心，“我的傷不止這些，聽聞你也遇到過那些黑衣人，應該見識過他們的身手，兩年了，我的傷還未痊愈。”

她能夠想象李延清是如何在刀光劍影中活下來的，這樣的傷，幾乎要了他半條命。

秦文珺凝視着那些傷疤，“還疼嗎？”

“不疼，見到珺兒，全都好了。”他露出暖人的微笑。

她輕聲說道：“延清，你以後會有王妃，子嗣，又何必如此執着，你我終究回不去了。”

回不去了，這便是她要說的話，也是唯一能對他的說的話。

“珺兒，我會執着一輩子。”他站起，眼中滿是清冷，“我會讓一切回到原點。”

“你要做什麽？”她心中一驚，生怕他做出什麽事情。如今，天下局勢已定，若再生戰争，只怕太平盛世不保。

李延清什麽也沒說，轉身離去。

幾日後，他們一同返京，途中，可謂是一路無話。

雖然長華不再尋死，但也變得如行屍走肉一般，不言不語，連基本禮都不行，見了人也仿佛沒見到一般，也只有見了李延清，會問問他的傷情，其餘的話再也未多說。

而李延清，更是少言寡語，基本跪拜之禮都是按着規矩來，可在外人看來，總顯得有些不自然，這好像百獸之王對着一只梅花鹿搖尾乞憐一般。

回京至少有十日的路程，李延昊又要一路體察民情，便更是耽誤了些日子。出門在外，也不便分開用膳，幾人坐在一起用膳時，總是沉默不語。

這日，秦文珺在驿館中又聽見宮女們的抱怨：“姑姑晚上又讓我去伺候晚膳。”“哎，這差事一日比一日難做。”“聽說這裏面有不少見不得人的事情。”“可不是，聽說皇後娘娘原本是要嫁給寧王的！”“那怎麽又嫁皇上了？”“誰知道主子們怎麽想的，越是位高權重，越是由不得自己。”

她本來沒想偷聽，可聽到了又忍不住離開，宮人們最是愛議論宮中的事情，偶爾聽聽，還能知道在別人心中自己究竟是副什麽嘴臉。

“參見皇後娘娘。”身後突如其來的請安聲，徹底地暴露了她。

那些正在談笑的宮人驚得紛紛跪在地上，“參見皇後娘娘，奴婢該死，娘娘恕罪。”她們擡手開始扇着自己耳光。比起她們剛剛的犯下的罪行，扇幾下耳光也不算什麽。

若是她沒被發現，原本也不想追究什麽，可如今被瞧見了，也不能不按着宮規來，“去找時雨領罰。”

聞言，這些丫頭更是吓得痛苦起來，連連磕頭，“娘娘恕罪。”

若是真按着規矩來，她們的舌頭怕是保不住了。

她嘆了口氣，正想罰得輕些時，身後突然傳來李延昊的聲音，“各打五十鞭子，若是還活着，送去軍營。”

打過五十鞭子，人早已如同廢人一般，送去軍營的意思便是做軍妓，這樣的處罰未免太重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