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 番外一③ 蓮花

盛夏蔥茏，幾聲蟬鳴透過熱氣傳入耳朵。

“熱死了！！！”

樓椴的臉上糊了一個濕毛巾，本就短短的校服袖子被挽上了肩膀，兩條長腿搭到桌子上，無力地嚎叫。

斜前方的李佳桐聽到後轉過頭來，道：“行啦，下節自習課帶你去個地方。”

“喲！”樓椴笑：“佳桐要逃課啊？”

他們學校的自習課通常很亂，同學們愛幹什麽就幹什麽，愛去哪去哪。老師們也是懶得管，也管不過來。只要不鬧事，随他們怎麽作。

而李佳桐從來都是坐在教室裏安安靜靜地上自習的，這次主動提出曠課，讓樓椴十分意外。

李佳桐彎了彎眉眼，道：“不過你要拿着古詩鑒賞的練習冊。”

“啊……”

樓椴哀嘆一聲，臉上的毛巾随着動作滑落下來。

……

自習課。

“這不是高三的空教室麽……”樓椴道：“你就要帶我來這兒啊？”

“是啊。”李佳桐找了個位置坐下：“咱們教室裏人多，當然會覺得熱。反正高三剛剛畢業，這裏也沒人用，倒不如來做題。”

樓椴：“……”

雖然樓椴很不情願，但還是在她身邊坐了下來，老老實實地打開練習冊，開始讀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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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采蓮南塘秋，蓮花過人頭……”

“南朝樂府的《西洲曲》？”李佳桐放下筆，側過頭問到。

“嗯……不過這首詩好怪啊，你說這人是不是趴在水上寫詩的？”

李佳桐笑：“為什麽這麽想啊！”

“很簡單啊。”樓椴難得一本正經：“蓮花我們這裏也有啊，那麽矮的東西怎麽過人頭，而且聽着還莫名詭異。”

李佳桐“哈哈哈哈”笑了一會，道：“那你往下讀讀看啊！”

樓椴咬着筆杆，繼續讀到：“低頭弄蓮子，蓮子清如水。”

“嗯。”

這回倒是樓椴笑了：“蓮子怎麽能清如水啊哈哈哈哈顏色都不一樣好吧！！寫詩的人沒擺好姿勢掉水裏了吧？”

“什麽啊……”李佳桐哭笑不得，糾正道：“蓮與憐同音，詩人借此來表達愛情純潔如水。”

滴答。

樓椴心間微漾。

有什麽話就挂在嘴邊，可是每當要說出來時卻又無從開口。

“佳桐。”樓椴垂眸，動了動嘴唇，最終開口道：“佳桐有喜歡的人麽？”

李佳桐的臉上看不出什麽表情，把練習冊往樓椴的方向推了推，道：“寫題。”

樓椴也開始耍無賴：“不行，等你回答完我再寫。”

“如果說……”李佳桐沉默片刻，緩緩開口：“如果說，之前的我和現在不一樣，你相信麽？”

“charming.”樓椴伸手扯住李佳桐的衣袖“我知道的，a charming smile.”

李佳桐垂下眼睑，嘆了口氣。

“charming？有什麽用呢？”她說：“之前的我的确經常會有charming smile，但也很吵鬧，很粘人，很不懂事。因此給自己，甚至身邊的人帶來許多困擾。”

樓椴不知道該怎麽接話，只能靜靜地聽着李佳桐繼續說。

“有的時候覺得，要是我當時沒有那麽粘就好了，要是一切都重新來就好了。可是發生過的事怎麽可能消除痕跡？再後悔再自責也無力回天。”

“那你現在就……”

“是啊。”李佳桐扯了扯嘴角：“那就讓自己安靜一些吧。總不能認識到錯誤還不改正吧？”

樓椴的心裏有種說不出的滋味，腦子一急，把筆拍到桌子上，發出“啪”地一聲，聲線也随之提高：“不是！！”

“不是什麽……”

“這不是錯誤！以前發生的這些事情并不是你的性格導致的！”

樓椴皺眉：“你知道我語文不好，不知道該怎麽表達。但是……但是我覺得，或許這一切都是注定的。你應該做真正的自己，也會因此找到更好的選擇！”

“可不是麽。”李佳桐道：“你還真就說對了，就是注定的。”

李佳桐身體後傾，靠在椅背上：“我又不是傻子，當然看得出來他不喜歡我，至少不是那種戀人之間的喜歡。他對我到底是抱有怎樣的感情呢？他的朋友？姐妹？又或許是單純的，作為男生的責任感？”

樓椴也學着她的樣子向後靠，閉上眼：“這樣的話，散了也好。”

“嗯。”李佳桐點頭：“霸占着不屬于自己的東西，散了也好，散了也好。”

久久的沉默。

樓椴的手向右側探去，憑着感覺找到了李佳桐的手，握住。

李佳桐頓了一下，回握住她。

“采蓮南塘秋，蓮花過人頭。”

李佳桐回頭看她：“背這個幹嘛？”

樓椴依舊閉着眼睛，聲音很輕，但仿佛又可以探出很遠很遠：“倚門回首，卻把青梅嗅。”

樓椴一下子又背了很多個詩句，出乎李佳桐的意料，樓椴竟然都記得。

“梧桐更兼細雨，到黃昏，點點滴滴。”

背到這句的時候，樓椴睜開眼，側首與李佳桐對視：“你叫佳桐，可是我不希望你像梧桐那樣代表憂愁。”

“你……？”

樓椴把左手也送過去，雙手握住李佳桐的手，道：“我總說你的名字取得很草率，但是它對我來說卻無比重要。重要到，我可以逼着自己了解古詩中的意象。”

“佳桐，只要是你給我講過的古詩，我都背下來了。”

她又說：“佳桐，無論你以前發生了什麽，都不要再想了。以後我會對你好，很好很好，好到不能再好。”

高大哥番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