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2)
大做。
然而,德雷不這麽覺得,他不顧艾爾反抗地強行抱起他,往卧室走去。在艾爾遺憾地覺得今天和小越的會面終結在一個冷酷無情斤斤計較的男人的怒火中時,才發現,這是自己怒火的開始。
德雷的手掌一直撫摸着艾爾的後頸,避開了傷痕的位置,不斷丈量着幼崽頸部大小,這樣的行為并沒有引起艾爾的警覺,還令他升起一絲感慨。
艾爾覺得,德雷對寵物真的是相當看重,先不提與摯友孩子一般見識的幼稚行為,至少對他受傷的擔憂,準确地傳到了艾爾的心裏。
還是好好談一談吧。乖巧的艾爾沒有做出任何的反抗,甚至考慮坦白從寬,再相信陰險狡詐的人類一次。
他努力考慮着開場白,希望可以不着痕跡掩蓋海藍星的信息,然後和德雷開誠布公。艾爾沉浸在自己的思索裏,看着德雷在卧室書桌拿出來一個盒子,沒有繁複花紋,像是普通的裝飾盒一般便于攜帶。
在德雷伸手溫柔撓他下巴的時候,還雙眼微眯,順從地擡起了頭。
愛寵難得的乖順令德雷很滿意,他估摸着艾爾脖頸的大小,取出盒子裏的東西,毫無預兆地給愛寵扣了上去。德雷說道:“這個大小應該合适。”
白色的絨毛,黑色的項圈,還有……瞪得愣圓的琥珀雙眼。
瞬間,艾爾的雙眼變為豎瞳,帶着憤怒直接當面給德雷一爪子。
他就算看不見也能感受到脖子上的異狀——德雷知道他是珍獸,會化形,居然還敢給他帶項圈!
這種莫名恥辱的感覺令艾爾渾身絨毛炸起,即使他現在只是弱小的幼崽形态,也發出了威脅的嘶吼,哪怕聽起來不過是細細碎碎的幼崽撒嬌而已。
原本等待着嘉獎的德雷,終于意識到種族之間的巨大差異,對他來說貴重得無可取代的東西,對艾爾來說,僅僅是一個項圈似的道具。
用來馴服兇獸、彰顯獨.裁的道具。
“這不是項圈!”德雷後知後覺的解釋卻說不出口,短暫的猶豫之後,他只能嘗試平和地說服艾爾,“小越的爪子太鋒利,而且下手沒有分寸,戴上這個能讓它收斂一點。”
艾爾再也不相信這個人類的狡辯了,他和小越根本不需要威懾,這是赤.裸裸的挑撥離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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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可以站在你身上,像安潔莉娜一樣。”德雷回想着艾爾與小越帶着小貓王玩耍的友好畫面,希望艾爾能夠接受這個東西的另外一種用途。
被類比成普通貓的艾爾非常震驚,他為什麽要出去帶孩子!還和安潔莉娜同等地位!
“我不希望你再被刮傷,它走了就給你取下來,或者……”德雷終于暴露出不講道理的霸道,“你就待在卧室,不要出去了。”
艾爾好不容易能夠找到疑似華焰鳥的珍獸,需要更多的時間去觀察,他怎麽也不可能待在卧室乖巧地順從當一只寵物,帶着項圈,取悅德雷。
艾爾猛地蹬起脖子上的黑色項圈一樣的東西,腳掌接觸到的不知道什麽材質,沒有明顯的硬物觸感,他竟然弄不下來。
但毫無疑問的是,只要他變回成年獸态,無論什麽項圈都能碎的七零八落。
他狠狠瞪了德雷一眼,決定早晚收拾這個無法無天的人類,艾爾跳下桌面,直接往花園奔去,他的速度很快,忍住化出成年獸态的欲望,找到衛良解決自己的疑惑。
白色的毛團憤怒地奔跑在走廊上,路過巨大落地窗時,他看到了自己的幼崽時期毛絨絨的樣子,長毛覆蓋之下雖然看不見項圈的影子,但騙得了眼睛,騙不了自己。艾爾被德雷圈養了,當作寵物對待,始終沒有獨立的自由和平等。
艾爾怒得向自己的鏡影發出一聲低低的嚎叫,雖然聽起來和小奶貓差不多,卻充滿了他內心的氣惱。
向自己發過脾氣的小獸,轉身奔進了花園,連身邊驚吓得後退兩步的月澄都沒法吸引他一個眼神。
他想法非常簡單,找到衛良,然後帶着搖籃回家。
“啾!”小越看見艾爾的瞬間就撲騰着翅膀飛了過來,它一直盤旋在白毛猛獸的頭頂,卻遲遲不敢落腳,最終回到了衛良的肩膀上。
德雷所說的有一點是對的,艾爾感受到了小越的害怕,從這個“項圈”傳遞出來的氣息,令珍獸感到恐懼。但對于他來說,這種畫蛇添足的“好意”,只會令他更加讨厭德雷這個自以為是的人類。
艾爾看着衛良,那雙淺灰色的眼裏沉澱的是他永遠企及不上的沉穩,他想和這位年長的珍獸.交談,想知道衛良和德雷面對珍獸的買賣究竟處于什麽樣的立場。
然後,衛良摸了摸他的頭,輕柔地就像平時摸小越一樣,引得憤怒的艾爾愣了愣神。
那雙手掌溫暖又幹燥,很好地撫平了他內心異常波動的情緒,甚至令他産生懷念的感覺。
他說:“非常抱歉,小越讓你受傷了,我已經教訓過它,希望你可以原諒這個莽撞的家夥。”
話音剛落,肩膀上的赤鳥就發出一聲婉轉的啼叫,仿佛在述說着自己的歉意。
艾爾看了看這只年幼的赤鳥,忽然羨慕起它來,闖禍之後有長輩進行正确的引導,為它賠禮道歉,這樣的場景曾在他漫長的幼崽時期出現過無數次。
于是,在兩雙充滿期待的眼睛裏,艾爾已經忘記了剛才的憤怒,溫柔地伸出前爪,低了低頭。這表示,他願意原諒小越的行為,并且衷心祝願小越茁壯成長。
埋藏在白色絨毛下的黑色項圈,在他低頭的時候锃亮地閃着光,衛良詫異似的問道:“他給了你這個?”
什麽?艾爾擡起頭,并不能領會衛良的意思,泛着琥珀色的雙眼滿是困惑。
衛良笑了笑,再次摸了摸艾爾的頭頂,他說:“德雷是一個讨厭又幼稚的家夥,即使這麽多年過去,他的喜好依舊難以——”
“大人!”衛良帶來的人發來緊急通訊,直接打破了這場和諧的談話,“聯邦的戰艦出現在附近,要求搜查飛船。”
“誰的隊伍?”
“是卡笛少将。”
卡笛一向是乖張的性格,衛良是親眼見證他從軍校畢業,加入軍部一路升職,但是随着年齡增長的只有軍銜,而不是沉穩的氣度。
衛良看了看充滿期待等着他的艾爾,雖然知道這只小獸想要與他進行談話,仍舊低聲說道:“抱歉了,小朋友。”
“我們必須走了。”
德雷本以為回避能夠撫平艾爾的誤會,卻沒想到會收到衛良準備離開的消息,當他趕到花園的時候,只剩下了他的寶貝兒。白色毛團乖巧的坐在平時玩耍的地方,遙望着某個方向,仿佛可以從這裏看到衛良的飛船。
不知道為什麽,德雷感受到了遺憾,從心底裏升起來的期待、遺憾交織在一起,令他無法辨別出這是誰的情緒。
因為,他知道自己是欣喜的,欣喜自己的寵物還安靜的等待着他。
“想去送別嗎?”德雷問道。
艾爾看他一眼,擡起腿蹬了一下脖子上深黑色的項圈,嫌棄的意思溢于言表。
原本打算就此離開的艾爾,還是舍不得卧室裏的搖籃,他已經打定主意,等德雷從卧室裏出來,他必定要趁這個人類沒有防備的時候逃得遠遠的。
而且,要帶着他心愛的搖籃。
那個黑亮的項圈被艾爾深深地反感,德雷再是不舍得,也只能承認它不受歡迎的事實。
德雷覺得可惜又遺憾,攤手選擇放棄掙紮,解釋道:“這個東西必須特殊的儀器才能弄下來,就委屈你再跟我走一走。”
艾爾勉為其難地接受這個說法,跟在了德雷的身後,如果這個男人真的能夠信守承諾取下項圈,他可以重新考慮和德雷談判的可能性。他在心裏打着腹稿,努力将“不準再打搖籃主意”排在最後,迅速選出了自認為最佳的提問順序:第一,為什麽買賣珍獸,第二衛良是什麽種族,第三……
他盯着那道不可信任的背影,深深懷疑這兩個問題提出來,他就必須面對無數的質問和試探。
作為一個永遠用暴力解決問題的圖蒙提,艾爾還沒有想要用智商挑戰人類的打算。他煩惱地甩甩尾巴,不得不面對自己孤身陷入如何言簡意赅提問又不洩露自身秘密的難題。早知道,就應該跟莫斯多學一學談話的藝術,而不是每天關注着香果種植培育所需的氣候與海藍星建造果園的可行性。
在離開花園的時候,他忽然聽到了特殊的轟鳴,巨大的、戰艦一般的聲音越來越近,艾爾只需要轉過頭就能看到那艘帶有自由聯邦徽記的戰艦出現在城堡的不遠處。
此時,屬于林斯特的報告通過通訊同時傳達到德雷面前,“大人,自由聯邦的卡笛少将以追捕通緝犯名義要求進入領域!”
德雷眼神一暗,說:“他已經闖進來了。”
這是帝國的領土,顯然卡笛并沒有在意這些的打算,他發給德雷的通告,明目張膽地寫着追捕通緝犯要求國際配合,先斬後奏。
他不得不點開通信,立刻聯絡衛良。卡笛的突然發難顯然不是一時興起,這位一向和衛良不對盤的人,必定準備了別的東西,要在這個時候讓老對手無處可逃。
德雷最擔心的,還是小越。
“衛良,卡笛追過來了。”德雷的通訊迅速被接起,“我收到了警告,他要将你的飛船劃入通緝犯行列。”
“嗯。”衛良沒想到卡笛依舊如此任性,但這樣的情況已經通過飛船準确的傳達到了他眼前,屬于自由聯邦軍事警告的标志,正在要求他們的飛船停止飛行。
他說:“卡笛想當場抓住我和帝國勾結的證據,但我沒想到他會如此沖動。”
在這種敏感的時期,卡笛只要在現場發現這艘從帝國領土上起飛的飛船裏有衛良的蹤跡,他就能夠大肆宣揚上将的投敵賣國。
即使沒有,卡笛也可以僞造。自由聯邦內部的戰争處于微妙的平衡之中,卡笛這樣的舉動可能推翻一個派系,也可能自損大片民心,怎麽想都是風險之中忽然興起的浪頭,毫無預兆地要掀起巨潮。
德雷對于卡笛的輕舉妄動非常不滿,他說:“我會用夜瑰攔住他,你們提到最高速度離開。”
“你的夜瑰啓動至少需要十分鐘,這就是大型星艦的弱點。這段時間足夠卡笛将我們飛船迫降或者擊沉了,也許你也可以就此思考一些我曾提出的建議,而不是全部否定。”哪怕自由聯邦的戰艦追逐在飛船身後,衛良的語氣仍是一派從容。
“現在是說教的時候嗎?!”德雷已經不想理會老友無時無刻的刻板性格,“如果你被他抓住怎麽辦?”
艾爾聽到這話時,忍不住豎起耳朵,他擡起頭,就能看見通訊影像中,衛良淺灰色的眼睛平靜得像是沒有任何的意外。
然而,衛良說道:“我被抓了不會怎麽樣,卡笛要想動我沒有那麽容易,最多也就是內部禁閉和問話。但是小越,我會想辦法送它出來,聯邦法律可以保護我,卻不能保護它。交給你了。”
艾爾眼睛瞪大,理解到了衛良的意思——他要送小越出來,讓德雷保護它。
小越嚣張跋扈,卻那麽幼小,整天只會啾啾啾地叫喚,如果沒有父親在身邊,不知道會遭到德雷多少虐待!艾爾忽然湧起一種感同身受的傷感,他不希望小越被迫成長起來,也不希望德雷暴躁的脾氣促使小越感受到人類的可怕。
“小鳥還是要在父親身邊最好,你們加速往帝國方向行駛,我會攔住他們。”德雷語氣輕松,其實并沒有把握,夜瑰強制起航也至少需要四到五分鐘,這個時間,很難不會出現意外,“不過為了保險起見,你可以先把那只愛搗亂的小家夥關在籠子裏,這樣就能——”
他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打算,忽然聽到一聲輕嘯,渾厚、響亮,帶着宣告主權的威脅,蓋過了戰艦飛過的轟鳴。
夜晚的花園已經沒有他的白色厭貓,只有空中出現的巨大的身影,掩映在黑夜與赤紅燒灼的烈火中,如同一道閃電照亮夜空。
那是四肢利爪閃着寒光的可怕生物,是傳說中預示着災難與死亡的兇獸。
它兇猛地沖上天空,直接對上了那艘發起攻擊的戰艦,揮起翅膀帶着烈焰掃向卡笛的戰艦,根本不管面前的龐然大物是一艘攜帶機甲能夠殲滅軍隊的人造兇器。
“夜瑰還有多久!”現在不是感嘆的時刻,德雷的聲音帶着憤怒傳遞到林斯特那邊。
他仰頭看見烈焰中的兇獸發狂地撲向戰艦,妄圖用利爪撕碎這塊堅硬的鋼鐵,在相隔幾百米的地面,也能聽到兇獸撞擊戰艦發出的沉悶聲響——
“艾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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