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

裴疆近日漸漸忙碌了起來, 偶爾有一兩日夜不歸宿。

一開始玉家的人都擔心玉嬌要開始憂愁了。但誰成想玉嬌不僅一句怨言都沒有, 小日子還過得出乎意料的滋潤。

昨日聽說書,今日聽小曲, 然後又是修身養性一般開始習字, 學畫。

每日的安排豐富得很, 有好幾回裴疆早早回來卻愣是尋不到她的人。

說是溫柔體貼不黏人, 但裴疆卻覺得她這是以體貼為借口,自己逍遙去了。

今日早歸的裴疆,依舊沒有在院子中看到玉嬌。問了下人,才知道她今日喊來了歌姬過來, 現在正在隔壁院子聽小曲。

再說隔壁院子這邊。玉嬌吃着點心, 輕轉着小團扇聽小曲, 小日子着實有滋有味。

門邊上的青菊和桑桑小聲的咬耳朵:“之前我還擔憂小姐會因姑爺忙于公務忽略了她, 從而悶悶不樂,但現在怎覺得沒心沒肺的反而是我們的小姐呢?”

桑桑:“小姐的性子向來活潑。且之前小姐之所以悶悶不樂, 還不是因為姑爺下落不明, 現在姑爺回來了,小姐怎還會沉悶?”

青菊想了想, 也覺得是這個理。

“也是,現在姑爺都回來了, 就算不用天天見也可以, 而且姑爺對小姐的喜歡明顯要比小姐的喜歡多許多, 要愁的是姑爺才對, 我們小……”話還沒說完, 便見身旁的桑桑忽然間變了臉色。似乎意識到了什麽,聲音驀地一止。

下一瞬立即補救:“我們小姐自然也是極為喜歡姑爺的,早上起來的時候還都念着要給姑爺熬些補湯補補身子。”

因為緊張,又或是想讓門外邊的人聽清楚些,所以後邊說話的聲音無意識的大了些。

這青菊和桑桑的竊竊私語,玉嬌向來都是睜只眼閉只眼,但忽然聽到青菊這話,還是忍不住微微皺起了眉頭。

邊轉頭邊納悶的道:“我早上什麽時候說過要給你們姑爺……”

在看到門外站着的黑色身影,立即把餘下的話咽了回去。

忙扯出一抹笑意,扶着桌子起來,“你今日怎麽回來得這麽早,也不知廚房把補湯熬好了沒有。”

青菊:……

頓時眼中滿是佩服。她似乎有些明白自己的眼力見像誰了,主子這反應真真是絕了。

這時屋中有兩個年輕的女子。一人彈琴,一人彈琵琶,音律悅耳。彈着琵琶的女子輕聲吟唱,燕語莺聲,吳侬軟語,盡顯南方女子的溫軟婉約。

裴疆跨過門檻,入了屋中掃了一眼二人,随後才看向玉嬌。

眼神淡淡卻讓玉嬌心底一突,暗暗的想自己是不是有些過分了。

想上前抱住他的手臂,笑吟吟的道:“不知怎麽回事,今日腹中的孩子一直鬧我,鬧得我就很是想聽一下禹州小曲,神奇的是聽了後,孩子竟非常的安分,也不鬧我了。”

生怕裴疆以為她只顧玩樂,心裏一點都沒有他。故而話裏話外的意思都是你兒子想聽的,并不是我想聽,把自己撇得一幹二淨。

這之前有好幾位大夫和幾個穩婆都說玉嬌這一胎是兒子。

兒子和女兒與玉盛夫婦還有裴疆來說,并無區別。

小夫妻二人一塊坐下。說錯話的青菊忙上前給自家姑爺斟茶倒水,語音微顫:“姑爺喝水。”

聽到青菊的聲音,玉嬌看向她,問:“忽然怎麽了?”

裴疆端起茶水,飲了一口,随而淡淡的道:“門邊說了閑話,我聽到了。”

玉嬌看了眼青菊,複而看向裴疆:“她說了什麽閑話?”

裴疆淡漠的瞥了眼青菊。

這一眼直接讓青菊心肝膽顫的,忙認錯:“奴婢不該說小姐沒心沒肺的,更不應該說姑爺與小姐比起來,姑爺更喜歡小姐,要發愁也是姑爺愁。”

青菊把剛剛與桑桑說的悄悄話都給供了出來。

桑桑也過來認錯,“奴婢也知錯了。”

玉嬌看了一眼她們倆。随而朝着彈琴的兩人道:“你們先回去,明日再過來。”

兩個女子起了身。福身後便抱着琴和琵琶離開了。

沒了旁人,玉嬌朝她們道:“把手伸出來,手心向上。”

兩個人乖乖的把手伸了出來。玉嬌拿着小團扇在她們的手心各打了兩下。

“你們說我夫君的閑話的就算了,還讓我夫君聽到了,雖然事實上他确實比較喜歡我,但你們傷到我夫君的心了。”

一口一個夫君,護夫得很。

兩哥婢女異口同聲求饒:“奴婢知錯了。”

玉嬌朝她們冷臉輕哼了一聲,随即轉頭看向裴疆,變臉跟玩似的,嬌聲哄道:“夫君你消氣了麽?若還沒消氣,我再打她們幾下讓你消氣可好?”

裴疆看着玉嬌,朝着青菊與桑桑擺了擺手。

有了姑爺的準許,二人如獲大赦忙退了出去。

裴疆神色淡淡,眸色也是淡淡的,讓人看不穿他究竟在想些什麽。

但玉嬌卻清楚他不高興。再者被他盯得心裏忐忑,就是一小會也扛不住。

在他的緊盯着自己的那雙黑眸之下,她投降認輸:“好嘛,我承認我有些沒心沒肺了,你三日沒回來,我竟還有心思聽小曲,但并不代表我不想你呀,每天晚上就寝的時候我可想你了。”

說着話的同事還往他那寬厚結實的胸膛中靠去,指尖極為不安分的在他的胸膛上畫着小圈圈。

裴疆抓住了她作亂的手,拿她沒轍,也就不再繃着臉,“你高興便好。”

聞言,玉嬌漾出笑容。繼而仰起頭在他的下巴親了一口,“我就知道你會這麽說的。”

夫妻二人膩歪了一會後,玉嬌窩在他的胸膛之中,問:“可有那齊繡婉的消息了?”

雖然裴疆沒有說什麽,但趙虎來尋後的第二日,這禹州便傳遍了刺史府家的五小姐在普安山遇上賊人了。

為了躲避賊人,失足落下了懸崖,那時雖說生死不明。但都過去半個月了,就算是屍體沒有尋到,但大家夥都覺得人已經沒了。

玉嬌是知曉沈如月蛇蠍心腸的,所以裴疆與趙虎看得出其中的蹊跷,玉嬌自然也看得出。

齊繡婉的事,□□不離十與沈如月有關。

“那齊繡婉先前曾當衆譏諷你,你還如此好奇她的事?”

齊繡婉當衆譏諷玉嬌之事,是後來趙虎調查了有關齊繡婉的事後,才告知裴疆的。

但裴疆這話玉嬌就不愛聽了,所以推開了他。

不滿的瞪他:“你把我想成什麽人了?我可沒有那麽壞,且這世上大奸大惡的人多了去了,那齊繡婉又沒犯了殺人罪,我何至于看着她出事,比起出事,我還是希望她能平安回來的。”

裴疆簡略道:“生還的可能性比較大,但人究竟如何了,無從得知。”

聞言,玉嬌幽幽的嘆了一聲:“我看到齊繡婉,就像是看到了之前的自己,也是嬌縱蠻橫,目中無人得很,只是她比我過分了些,但本質都是一樣的。可也因此,我知道齊繡婉這樣的人其實就是嘴巴不饒人而已,并不是什麽壞人,所以我才希望她能平平安安的回來。”

裴疆默了默,随後摸了摸她的腦袋,溫聲道:“別想那麽多。”

玉嬌“嗯”了一聲。

***

再說禹州這邊,因刺史失了愛女,滿城的搜尋犯人,也誤打誤撞阻礙了沈如月的計劃。

因查得嚴,殺手很難混在人群之中。

原本沈如月那日到普安寺,便是要與殺手商議如何先除掉裴疆,再除掉玉家的人。

本在後山商議好了故意洩露同盟會的信息,讓他放松警惕,從而請君入甕,來個甕中抓鼈。

可誰曾想這些話都被因與母親賭氣跑到後山來的齊繡婉聽到了。

齊繡婉從來沒想到自己敬重有加的嫂嫂竟然是個公主,還是個前朝的公主,所以一時驚惶便發出了聲響。

即便也有逃跑,但一個普通小姑娘怎逃不過有功夫底子的男人?

所以很快便被抓住了。

被打昏之前,齊繡婉最後看到的是沈如月的臉,最後聽到的也是沈如月那溫柔的嗓音——繡婉,別怪嫂嫂。

等齊繡婉醒來的時候,更是被強迫的喂了毒.藥,十指也生生的被折斷了。

在那半個月之後,在一個貧窮的小山城。有山民用了一兩銀子買了一個雖長得好看,但又啞又殘的瘋婆子。

聽到嬷嬷說人瘋了,也賣出去了,沈如月頓時松了一口氣,随而吩咐:“暫時先讓人盯着,別讓她有機會逃跑。”

嬷嬷點頭:“奴婢明白,除此還有一事。”

沈如月:“何事?”

“刺史大人現在全城戒嚴,很難對百裏家的賊子動手,那邊的大人問公主是否還按照原計劃行事?”

沈如月搖頭:“讓他們先收手,等風波過一些再尋個好機會一網打盡。”

繼而思索了一會,問:“可知那百裏賊子的妻子何時生産?”

嬷嬷算了算,随即答道:“約莫在下個月月底。”

沈如月摸了摸自己平坦的肚子,随而手心收緊,用力的咬着牙根。

即便當時沒有陷害成百裏賊子,她也不後悔親手殺了自己的孩子。

只是,她會用那竊國百裏賊的子孫來祭奠她那未出世的孩子。

“既然在禹州生産,那定然會在禹州做滿月席,繼而在那時動手,一網打盡。”

***

玉嬌提前了十日生孩子。

那時裴疆正在營中看家中送來的信件。

他是玉家女婿的事情,傳回了金都,百裏夫人聽聞自己早有兒媳,而且兒媳還懷了孫子,心中一喜便急忙忙的寄信過來。

信上說不管他有沒有恢複記憶,都讓他好生的待媳婦和孫子。等禹州事情解決後快快把人帶回金都,不然她就要親自來禹州見人。

裴疆看完了信件放置一旁,提筆醮墨,正準備在紙上落筆之時,趙虎忽然火急火燎的闖了進來。

“将、将軍……”

裴疆頭也不擡,沉聲打斷他:“無論何事,不報而擅闖主帳,棍杖五十。”

趙虎靜下來,深呼吸了一口氣,随即道:“将軍,你可不能打我,我是來報喜的!”

裴疆擡眸冷冷的掃了他一眼:“棍杖一百。”

趙虎:……

靜默了半晌,在裴疆冷聲道“還不下去領罰”之時,趙虎什麽激動的心都沒了。

抿了抿唇,淡定的道:“将軍,其實是夫人要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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