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

聽了趙虎的話後, 裴疆直接出了營帳。一匹快馬趕回玉府, 而在他其後的趙虎與幾個将士怎麽都追趕不上。

裴疆不用半個時辰就趕了回來。到了門外後,下了馬便疾步走入府中。

在門口一直等着的福全見姑爺回來了,忙迎了上去, 随而小跑跟在姑爺後邊。

裴疆邊走邊問:“小姐現在如何了?”

福全道:“一個時辰前小姐就說肚子陣陣的痛, 姑爺的随行太醫看了後,說是要快要生了,而小姐如今正正在屋中走來走去。”

裴疆腳步一頓, 蹙着眉頭的看向福全:“走來走去?”

福全撓了撓頭, 也是半懵道:“太醫既然說要這樣做,小的覺得應當是有道理的。”

問了也相當于白問。

裴疆不再在福全的身上浪費時間, 轉身往院子快步走去。

步伐極快,福全即便小跑着都快追不上了。

回了院子後,發現外邊侯了許多人, 玉盛也在其中。

見女婿回來了,便告訴他,玉嬌娘親在裏邊陪着她, 還未到生産的時候,他可以先進去瞧瞧。

裴疆聞言,忙走進屋子。

玉夫人邊扶着玉嬌在屋中來回踱步, 邊安撫道:“你莫要擔心, 連宮中來的太醫都說你這胎安得好, 那必然也不會有什麽問題的。”

“可我肚子疼, 能不能不走了?”

許是真的難受, 說話的氣息都有些虛弱。肚子一陣陣的疼,而且又是第一回生孩子,玉嬌又慌又怕。

“你現在走動一下,到時候生孩子也會順暢一些。”

母女二人在屋中轉了身。看到風塵仆仆趕回來的裴疆,玉嬌眼眶頓時紅了,顫着聲音道:“裴疆我害怕……”

裴疆走了過來,玉夫人松開了玉嬌,與他說:“你先陪陪她走一會。”

随而帶上婢女一塊出了屋子,留夫妻兩人獨處。

裴疆扶上玉嬌的腰和手臂,緩聲問她:“可是很疼”

玉嬌紅着眼搖着腦袋:“不是很疼,就是一陣一陣的疼。我聽生過孩子的人說要生的時候會非常疼,我害怕。”

聲音哽咽,更是緊緊的扯着裴疆的袖子,由此可見她究竟有多緊張多害怕。

裴疆向來把玉嬌捧在手心中疼愛。所以聽到她說疼和害怕,便把她抱入懷中,輕撫着她的後背。

“我們只生這一個便好了,以後再不生了。”

低沉中帶着柔和的嗓音落入玉嬌的耳中,似乎有着安撫的作用一般,她的情緒逐漸平緩,沒有方才那麽害怕了。

雖是如此,但卻不依的道:“可我就是想要個軟軟糯糯的小丫頭。就像吳管事那兩歲的小孫女一樣的小丫頭。每次見到我的時候想喊小姐,可都會口吃的喊成小姐姐,可愛得讓我有好幾回都生出了想要偷偷抱走,然後藏起來給自己養的念頭。”

聞言,裴疆愣了一下:“你又不怕疼了?”

聽到會疼,玉嬌瞬間又蔫了:“怕……,可我就想要個小丫頭。”

聽着她不停的說想要個小丫頭,裴疆腦中浮現的卻是一個和她長得一模一樣的小丫頭。

母女兩個都身穿着紅豔如火的紅裙,然後不知因何而吵嘴,誰都不肯認輸。再有便是長得一樣的一大一小在他跟前争寵的畫面。

想到這,裴疆忍俊不禁,嘴角勾起一抹無奈的笑意:“有你一個就夠了。”

玉嬌想的卻是與裴疆截然相反。

玉嬌心裏邊想的小丫頭不僅貼心,還是會哄她開心乖孩子。且她也可以給小丫頭穿着打扮,想着想着,肚子都覺得沒有那麽疼了。

接着裴疆一直陪着玉嬌,直陪到入産房前才被攔到了房外。

穩婆們都說産房污穢,不讓他進。

但因受裴疆那不怒而威的凜冽氣勢所迫,起初都攔得膽顫心驚的。後來其中一個穩婆想了個法子。

和玉嬌說若是男人進産房中看着女人生孩子,往後會影響到夫妻感情的。

玉嬌聽到穩婆這麽一說,立即讓人傳話說絕對不讓裴疆進來,一步也不能進。

玉府上下都知曉這姑爺誰的話都不會聽,但唯獨會聽小姐的話。所以有了小姐的準話後,穩婆的身板子也挺直了,底氣甚足的道:“小姐吩咐,讓姑爺在外邊等着,絕對不能進去。”

裴疆往屋子中瞧了一眼,繼而目光銳利的望向穩婆。

穩婆剛挺直的腰板子,被他這麽看了一眼後,頓時又駝了下來,同時還覺得背脊陣陣的發涼。

被盯得慌得腿顫的時候,聽到姑爺沉聲道:“好好接生。”

簡短的四個字,穩婆卻是聽出了另外一個意思——若出意外,拿命來抵。

最後穩婆白着臉把門關上了。

這看得一旁的玉盛也跟着心驚膽顫的,生怕穩婆被女婿的吓到了,從而不能好好的接生。

之後裴疆一直站在屋外,一步也不曾挪動,

也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漸漸的從屋中傳出玉嬌的哭喊聲。玉盛聽到這哭喊聲,臉都給吓白了,一瞬間似回到了十七年前自己夫人生閨女之時,他候在屋外的場景。

就是玉夫人都聽到緊張的抓着丈夫的衣服。

可再看女婿,面無表情的緊盯着産房,連眉頭都沒皺一下,看着似乎很鎮定。

盡管如此,夫婦二人卻還是極怕他忽然闖入産房。

院子外邊候了許多人。

有幾個将士守着院子的門口。而話多的福全湊到趙虎的身旁,開始小聲的唠嗑:“我還是頭一回見到姑爺這麽緊張。”

趙虎看了眼無比鎮定的自家将軍,微微皺眉:“你何處看得出來姑爺緊張?”

福全聞言,有些奇怪的看向他,納悶道:“軍爺你不是姑爺身邊的心腹嗎,怎這般明顯的緊張你都看不出來?”

聽到這話,趙虎頓時皺眉,不悅道:“我自小就與将軍相識,将軍九歲的時候摔斷了手,十二歲的時候更是與人交手受了重傷,且在床上躺了半個月,也沒見将軍喊過一聲頭疼,皺過一下眉。現如今不過是夫人生産,将軍即便緊張,也不會如你說的那般。”

聽到趙虎這話,福全瞪大了眼:“姑爺竟從小就這般男子漢!?”

趙虎白了他一眼,“所以你是從何看出來的?”

随而福全望向裴疆,解釋:“将軍從未時回來就一直陪着小姐,到現在臉一口水都沒喝。還有就是剛剛盯着穩婆的眼神,只差沒架着一把刀在穩婆的脖子上讓她好好的接生了。再有現在,都大半個時辰過去了,你有看到姑爺的腳動了一下嗎?有見到姑爺的目光離開過産房一下嗎?”

最後目光落在裴疆緊握成拳的手上,再而道:“從小姐進去後,姑爺的手就緊握着沒松過。”

趙虎也循着福全的目光看去。

裴疆雙手握拳握得極為用力,用力得手背上的脈絡清晰可見。

從入夜一直等到了夜深,産房中的玉嬌喊得聲嘶力竭,疼得直呼喊裴疆的名字。

聽到玉嬌呼喊自己的名字,裴疆的腳步動了一下。

這才一動,一直盯着他一舉一動的玉盛和福全立馬上前,一人拉住一邊的手臂,死活不肯讓他進去。

“阿疆你可千萬不能進去。這要是你一進去,萬一接生的一個個都被你吓到得忘記如何接生了該怎麽辦?”

“對呀姑爺,你不能進去!”

裴疆沉着臉瞥了一眼福全。福全被吓的立即松開了手。

玉盛見此,緊張的勸道:“福全服侍你這麽久且都怕成這樣了,更別說屋中其他人。不管你說不說話,但只要杵在裏邊,都會吓得旁人六神無主的。”

福全點頭如搗蒜的贊同玉盛的話。

裴疆默了一許,才沉聲的應:“我不進去。”

玉盛松開了他的手,但也不敢放松警惕。

“裴疆,裴疆,我不要生了,好疼!”

屋中繼而又傳出玉嬌的哭喊聲,福全一聽到主子的聲音,忙張開雙手攔在了裴疆的面前。

哪怕裴疆現在的臉色陰沉至極,他也堅決不肯挪開一步。

福全太了解姑爺對小姐重視的程度了。要是小姐再喊兩聲,姑爺估計真會踹門進去,沉着臉拿刀子架在穩婆的脖子上。

這屋子裏面如同戰場一般,這屋外更是讓人也不敢松懈一分。

直到子時,才産房中傳出驚喜的喊聲“生了,生了!”

随後是孩子的啼哭聲。

所有的人都頓時松了一口氣。半晌過後,産房的門打開了,穩婆臉上盡是笑意的報喜:“小姐生了個小公子!”

裴疆直接推開她,快步的走進了屋中。

屋中抱着孩子的穩婆忙抱着孩子到他跟前:“姑爺,是個小公子。”

裴疆快步略過,連一個正眼都沒有給孩子就直接入了內間。

接生了十幾年的穩婆,還是第一回見到連兒子都不看一眼就先去看妻子的男人。

繼而低頭看了一眼皺巴巴的小孩子。心道這小公子往後要是黏自己的娘親粘得厲害的話,沒準還會被親爹嫌棄。

想到這,穩婆頓時有些心疼這小公子。

随後抱着小公子到外間給随後進來的玉盛夫婦看一看。

再說這裏間。裴疆在床邊坐下,在一旁幹淨的水盆撈起了帕子,擰幹後輕柔的擦拭着玉嬌額頭上的汗。

生了孩子後的玉嬌筋疲力盡,喘息都是有氣無力的。

剛剛止了哭的玉嬌見到裴疆後,又止不住的抽泣了起來,語音輕顫:“裴疆,孩子好、好醜,他、他以後該怎麽辦呀?”

虛弱的嗓音中滿滿的茫然無措。

剛剛生了孩子後,穩婆抱來給玉嬌瞧了一眼。

孩子不僅紅通通的,還皺巴巴的和個小老頭一樣,讓期待了許久玉嬌頓時崩潰了。

裴疆方才也沒有瞧孩子。所以聽到了玉嬌的話後,僅是微微蹙了一下眉,随後很是認真的道:“若醜的話,我便給他造一面面具從小帶着。”

這邊看了小外孫後的玉夫人擔憂女兒,便想要進內間瞧瞧。可卻湊巧聽到了小夫妻兩人的對話,很是忍俊不禁。

這小外孫才剛剛出生就被爹娘嫌棄生得醜,得多委屈呀。

眼淚在玉嬌的眼眶中打轉着,聲音哽咽道:“可、可他因長得醜被別的小孩欺負怎麽辦?”

就算孩子長得再醜,畢竟是自己懷胎十月,也期待了許久的孩子,她怎麽可能不心疼?

裴疆替她擦完了汗後,撥開她額前的濕發,低聲安慰:“那便自小教他習武,不讓他受別人欺負。”

“那若是他長得太醜,沒有姑娘家嫁給他怎麽辦?”

“你若是擔憂,那便自小給他定一門親。”

聽到這,玉夫人着實聽不下去了,便抱着小外孫走了進來。

“小孩子剛生出來的時候都這樣,過個幾天就好看了。”

玉嬌聽到這話,淚眼婆娑的看向母親,期待的問:“真的?”

玉夫人點頭:“我剛生你的時候,你也一樣紅通通皺巴巴的。”

玉夫人把小外孫抱到了床邊,看向裴疆,問:“可要抱一抱?”

裴疆站了起來,低眸看到襁褓中的小嬰兒後,陷入了沉思。

小嬰兒一雙眼睛緊閉着,且臉蛋又紅又皺,更是小小的一團,似乎脆弱得很。

玉夫人問:“不抱?”

靜默了半晌,裴疆才伸出手。抱過小嬰兒之時,身體卻也跟着僵硬了起來。

襁褓中的小嬰兒似有所感似的,小小的拳頭伸了出來胡亂的揮動着。

裴疆下意識的伸出手去碰那一只小小的拳頭。一觸碰到,小手掌便慢慢的握住他的手指。

裴疆心底驀地一顫。

沒有一絲力道且軟軟綿綿的。雖是那麽的弱小,但卻讓他有所動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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