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往後幾天的正常工作日,我依然和王二哥在地裏揮汗如雨。作為一個被惡毒上司施壓的可憐奴隸,我向王二哥凄聲訴苦。
“咱大領導要求我跟你保持距離。”
“why?”
“不知道。”
王二哥神情莫測:“他莫不是喜歡you?”
“不可能!”我幹脆利落。
“他看上去像在吃醋。”
不得不承認王二哥的分析确有那麽一丢丢道理。我摸摸下巴,心說麻花辮位高權重,看上誰不好,沒理由看上我這個吊兒郎當的小鬼,何況我還是個男人。于是再次否決:“不可能!愛是呵護,是溫暖,是體貼,他只是欺淩和壓榨。”
“我有一法可以測測他是不是真的喜歡you。”王二哥的眼中閃爍着八卦之魂。
“什麽?”
他湊到我耳邊叽叽咕咕叨念一堆,我聽了将信将疑:“不會吧?”
“試試看不就知道了?”他朝我抛了個媚眼。
當天下班王二哥特地送我回府。
麻花辮如往常一般在大廳喝茶,見我跟王二哥結伴而行,他眼睛都沒眨一下。
看吧,瞎說什麽鬼,麻花辮怎麽可能對我有意思。
我給王二哥使眼色,他還以稍安勿躁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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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二哥給我出了個馊主意,說既然麻花辮不願意我跟他交情太好,我就偏反其道而行之,瞧瞧麻花辮會有什麽反應。
最直觀的方法,讓我在麻花辮面前跟他多互動。
我盤算了下,雖然不太靠譜,但好歹不像個馊主意,就答應了。
我和王二哥并肩上前,他向麻花辮打招呼:“喲,宋大人,久仰久仰。”
慣例的,麻花辮沉默不語。
見狀,王二哥一胳膊摟住我,咧嘴大笑:“我的小弟承蒙you關照了!”
這我就不太高興了,誰是他小弟啊,咱們是同級關系,稱哥是因為他比我年長啊!
麻花辮放下茶杯,我屏息凝視,以為領導要發言了。他卻只道:“陳江陽。”
我渾身一個機靈,下意識立正站好。
“給我倒茶。”他的語氣很平淡。
但我淡定不了,奴性趨勢我立馬上前,乖乖給他端茶倒水,末了不忘吹兩口,生怕他燙着了不高興,一會扣我工資。
麻花辮慢悠悠地品嘗一口,看上去還算滿意。
“我休息了。”今天他破天荒的沒有直接拂袖離去,居然還專門跟我解釋了一句。
我受寵若驚,神情肅穆地目送他回房。被晾在一旁許久的王二哥看了直啧嘴。
“完了,完了。”
“什麽完了?”我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
他滿臉惋惜,沉重地拍了拍我的肩膀,以示安慰:“就算you癖好不同尋常,哥也不會嫌棄you!”
先不說什麽癖好,他一副看絕症病人的表情實在讓我跳腳,可惜,我沒有機會再讓他解釋清楚了。
因為第二天,王二哥沒再來上班。
我特地等了一會,等來的卻是馬面的噩耗。
馬面說王二哥被調走了。
我痛苦大呼“為何”,馬面笑嘻嘻道是麻花辮的意思,他不懂,讓我去問尊貴的宋大人。
我哪敢啊,王二哥被調職十有八九因為我。最有可能的還是因為昨晚的事,沒想到麻花辮那麽小氣!
只能過會給王二哥發條消息以表慰問了,我化悲憤為動力,磨刀霍霍向田地。
馬面一走,世界重歸寂靜,只剩我辛勤勞作的聲音。
我用手機給自己配樂緩解孤獨,“起來不願做奴隸的人們”唱響大地,歌頌目前我內心的真實寫照。
在努力下,十來畝花田總算播撒上了彼岸的種子。我放下鋤頭,回首過往,心中感慨良多。
自王二哥調任已過去一些時日。這段日子裏,我僅憑一人之力完成麻花辮布置的任務,實在心酸。
最憋屈的是我太無聊了!一個人可以做很多事,但一個人種田絕對頂級無聊!
事情總算告一段落。我心思一動,來到鐵樹地獄這麽久,還沒看過結界外的世界。
第三層鐵樹地獄,凡在世時離間骨肉,挑唆父子,兄弟,姐妹夫妻不和之人,死後入此獄。樹上皆利刃,自來人後背皮下挑入,吊于鐵樹之上。——from每日獄報
先不說我沒看見傳聞中的鐵樹,連服刑的鬼都沒,完全白來一遭。
我走到結界前,戳了戳壁面,似乎沒有實體,手指輕松地穿了過去,應該只是個起遮罩作用的結界。
走出結界後我驚呆了,外面完全是另外的世界。
清一色暗紅的煉獄,高聳入雲的巨樹,痛苦哀嚎的亡靈,揮舞長鞭的鬼差。
彼岸花與搖曳的紅燭點亮這個犯罪者的集中營,在他們猙獰扭曲的臉上,仿佛靈魂都即将燃燒殆盡。
我徹底呆住了,為避免引起那些看起來就不好惹的家夥的注意,我特地找了個角落躲起來。
跟結界後美好安寧的花田截然不同,這或許才是地獄的本貌,先前被陰間和諧的景象迷惑住了。
所以,一定要做好人,不要犯罪,阿彌陀佛,善哉善哉。
好奇心得以滿足,我心說此地不宜久留,準備回結界裏。
身後響起金屬碰撞聲,未等我反應,只覺得後背忽然鑽心的痛,險些讓我直接暈過去。
強忍着回頭,身後站着幾個光裸上身戴着腳铐的罪鬼,全數如饑似渴地圍住我。站在中間的有些眼熟,分明是我工作第一天,麻花辮堂下所審的獐頭哥。
緣分真妙不可言。
他手中拿着一根長棍,上面滿是尖刺。看上去像剛才襲擊我的兇器。
“這裏有只美味的小老鼠。”他用看美食的目光注視我,“為何膽大包天跑到貓窩來?”
我自認藏得還算隐蔽,怎麽這麽快就被人發現了?
獐頭哥陶醉地深呼吸:“四周的空氣中全是你的味道,你是今天的特別食糧嗎?”
“啥……?”
味道?我想起王二哥評價我自帶體味的事。
有沒有搞錯!這是什麽設定!
他激動得眼睛都紅了,恨不得立馬沖上來把我生吞活剝:“美味靈力的味道!”
雞肉味嘎嘣脆?
我是看過科普說每個鬼的靈力不同,沒想到還有味道一說。
獐頭哥舉起長棍舔着嘴唇,朝他的同夥們道:“咱們先把他打暈,一會共同分吃。”
“你們這是要殺人滅口啊,還有沒有王法!”我大聲喊,企圖能吸引幾個鬼差。
“閉嘴!世間那麽多鬼,多你一個少你一個又有何區別。”他嗤之以鼻,“我這是為國奉獻,解決人口過多,指不定地府幾位大人還該表彰表彰我,哈哈哈。”他陰陽怪氣地嘲諷道。
聽他提到地府,我急中生智:“我也是地府的人,咱們還見過面。”
“哦?”他被勾起興趣,走過來捏住我的臉左看右看。
我強忍着一拳打爆他狗臉的沖動,扯出笑容:“你們這是襲擊官差,我會如實禀報宋大人。”
他表情驚訝,估計認出我來了。
“你是堂上給宋判官研墨的鬼差?”
我想挺直身板表示威嚴,然而後背疼痛不允許我做這個動作,只得點點頭。
獐頭哥後退一步,回去跟他的小夥伴交頭接耳。
拖延了這會時間,也沒見其他鬼差前來施救,怕是要玩完。
我只覺得眼前發黑,頭直犯暈。經歷過死亡,我明白這是即将暈厥的前兆。
如果上天再給我一次機會,我打死都不會跑到結界外來,更不會去扯麻花辮的小辮子。
人生總結:好奇心和手賤都能害死貓。
大概頓悟空門,我出現了幻覺,我看見了麻花辮。
他猶如天神下凡,出其不意閃現到我跟前。嗖嗖兩下給那幾個罪鬼身體貼上黃符,那幾人頓時像失了魂,紛紛倒地。
宋大人好身手!如果可以,我一定會趁此機會溜須拍馬。
我感覺麻花辮接住了我,因為他的懷抱一點都不溫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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