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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智宣的冷漠所傷,韌子再一次陷入了沮喪和頹唐之中。
顧曉山家的沙發很軟,韌子躺在裏頭,像是跌入了深深的漩渦裏。他竟然開始想念夢裏,顧曉山懷抱的溫度。明明是個夢,為什麽還能感應到溫度呢?
思忖着這一切,韌子苦惱不已,然後又不出意外地——睡着了。
顧曉山日夜颠倒,風塵仆仆,回到公寓裏的時候,就看到韌子四仰八叉地躺着自家訂制手工沙發上,毫無形象地呼呼大睡。電視開着電影頻道,今天的主題是王家衛的電影精選。顧曉山無奈一嘆:「看這個,怪不得能睡着。」
顧曉山抖了抖另一張沙發上放着的毯子,鋪着韌子的身上,然後将韌子叉出來的腳塞回毯子的遮蓋範圍裏。可惜,韌子大抵覺得熱了,又把腳伸了出來,更過分的是照臉蹬到了顧曉山的鼻子上。顧曉山沒提防,就被蹬着了,揉着自己的鼻子,想着還好是純天然的,不然這個力度,得歪到耳朵那兒去了。他一邊揉着一邊想:「這家夥,還真的是『蹬鼻子上臉』!」
顧曉山想着自己那樣辛苦地趕回來,好心給他蓋個毯子,還被踢了臉,這得是多「奇恥大辱」!氣得顧曉山呀,卻又打也不是,罵也不是,只得氣悶地拉箱子回卧室。可他走到一半,回過頭看,見韌子那條腿還是晃蕩在了毯子的外面。顧曉山想「算是我強迫症發作吧」,還是回去将韌子的腿塞進毯子裏了,還是決定該仔細掖好,将韌子裹得嚴嚴實實。
晚上,顧曉山偷偷在韌子的湯裏加了香菜。香菜是放在封口小濾兜裏的,煮完就随着濾兜丢了,因此光看湯汁的樣子完全不能發現香菜的痕跡,叫韌子不提防喝得滿臉綠的,這才算解氣了。
韌子沒有提防,一個是顧曉山做得比較隐秘,另一個是韌子心不在焉。
他心不在焉的原因也非常明确了,春`夢對象與他同臺食飯,實在是詭異得很。他現在連正眼看顧曉山都不敢。他這個滿面寫着「心虛」的态度,也讓顧曉山狐疑非常:「你是又做了什麽錯事了?」
诶,「又」是怎麽回事?
——韌子不滿地說:「我就非得做錯事了?」
顧曉山卻有些感嘆:「不過這也不關我的事了,你現在有個好兄長給你兜底,也不需要我了。」
韌子與郁韞韬失散多年,也是近年才相認。在那之前,一直是顧曉山充當韌子生命裏「兄長」的角色吧——雖然顧曉山也經常坑他,算不上什麽「兄友弟恭」了。
韌子用瓷勺攪動着魚湯,看着一圈圈奶白色的漣漪,又開始犯困。顧曉山看着韌子眼皮又開始打架,也是好笑:「我真的服了你,睡了一天了,還能困。」韌子感覺自己被鄙視了,連忙解釋:「就是睡多了才容易犯困,沒聽說過嗎,越睡越困!」顧曉山卻說:「你睡少了也困,越困越睡;睡多了仍困,越睡越困。我看你就沒個醒着的時候。」韌子無言以對。
但在顧曉山的調侃之下,韌子漸漸找回了他們正常相處的節奏,也沒那麽不自然了。
飯後,顧曉山将餐具收拾了一下,丢進洗碗槽,等待明天會出現的鐘點工完成剩下的差事。顧曉山洗了手,把原本打算藏久些的禮物拿了出來——大概因為他察覺到韌子情緒低落。顧曉山想:「不就是為了個楊苡寒?至于麽?其實他過兩個月連楊苡寒姓什麽都能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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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曉山語調輕快:「還想着楊苡寒呢?」韌子一怔:「什麽含?」顧曉山也算是無語了:看來都不用兩個月……
顧曉山拿出一個絲絨禮盒,丢到韌子的膝蓋上:「手信!」
韌子習慣了顧曉山不定期的禮物,并不算很驚訝,但只要有禮物收,他總是很開心的。韌子也忘記了郁悶,開開心心地拆禮物,打開手信,見裏頭是一個金燦燦的東西,像是個碗,但又不很像:「這是什麽?」顧曉山笑着說:「這是你呀!」韌子皺起眉:「我是個碗?」顧曉山答:「你不就是郁家的『金叵羅』?」韌子大驚:「啊?原來『金叵羅』長這樣啊?」
顧曉山點頭:「其實我也是頭一回見到金叵羅的實物。剛好是在一個展覽上見到的,看到就想起你了,見不是很貴,就帶了回來。你喜歡也可以用來裝酒喝。」韌子對這個傳說中的「金叵羅」感到異常新奇,像是拿到新玩具的兒童一樣,放在手裏玩個不停——于是就給搞爛了。金叵羅的邊緣有極為精致的镂空花紋,金也軟,韌子不分輕重地揪了一把,就把邊緣給揪彎了。韌子一怔:「彎了……」
∵金叵羅彎了
又∵ 我=金叵羅
∴我彎了
這是個預兆嗎?
韌子陷入了唯物主義和唯心主義的思想鬥争之中。
顧曉山原本還看着電視呢,見韌子一臉傻呆的,便留心一下,才發現金叵羅的邊緣弄壞了,莫名嘆氣。顧曉山只得安慰他:「沒事兒,這東西也不貴,其實自己回來打一個也行。」韌子擡起頭問:「這個多少錢呢?」顧曉山說:「就跟你戴着那個破表差不多。」韌子低頭看了看手上戴着的迪通拿,大驚:「擦,這破碗100萬啊?皮還那麽脆!」顧曉山鄙夷地說:「你看你那個破表,醜得不堪入目,也敢賣100萬。這金叵羅可是個藝術品,我還覺得買便宜了呢。」
韌子是各種不服,以自己得到這個停産了的「彩虹迪通拿」為榮,便上網要搜索「彩虹迪通拿」,想念一下那些高端評價給顧曉山聽,叫他開開眼界。不想韌子一輸入「彩虹」,就出來「彩虹旗」,然後就出現了「同性戀」。韌子再次陷入哲學的沉思:「我的手表居然是同性戀……?」不僅如此,剛剛彎了的金叵羅,以及他哥也是彎的,他死黨也是彎的,他還發夢夢見自己彎了……似乎是上天想告訴他什麽……
難道,我,是個,天命所歸的,基佬?
理所當然了,一頓思索下來,韌子又睡着了。
顧曉山懷疑韌子真的是腦袋有問題。但他仔細一想,可能自己腦袋也有問題,一直縱容他。
這是一種罪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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