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韌子清晨,是自然醒的,但也可能是被窗戶透進的陽光刺醒的。他無從分辨,唯一明确的是他睡在客房的大床上。依舊是薰衣草紫的牆,靠牆的是藕色的瓷花瓶和丁香色的永生花,配色相得益彰。他恍惚回到了那個與顧曉山同居的夢中,并且不願醒來。
嗯,他确定了,他彎了,他完了。
他摸摸自己的屁股,滿懷歉意:對不起,兄弟,你以後要受苦了。
韌子明白自己不适合思考人生,做證明題應該也夠嗆,做判斷題總可以了吧?智宣告訴他「你夢見和他XX,意味着你現實裏也想和他XX」,韌子決定給這一題判「√」,希望不會有錯。
韌子膚色是冷白的,但因為剛睡醒而兩腮發紅,像是雪地裏的紅蘿蔔。帶着笑容的他,此刻看起來像個頑童。笑了笑,他就抓起了床頭櫃上的手機,給智宣發了條信息:「我覺得你昨天說的話很道理,謝謝你!」然而,智宣完全摸不着頭腦。
韌子在客房的洗手間裏洗漱一番,梳好了頭,穿好衣服,才施施然下去——畢竟小山哥已不是穿褲衩見面也無所謂的哥們兒了,已加入他「求偶範圍」的豪華陣容了。
實在不知道自己已「獲此殊榮」的顧曉山,像平常一樣在餐桌前享用早餐。韌子三步并作兩步地跑到餐桌邊,一臉讨好地說:「小山哥,早啊!」顧曉山說:「你倒知道這麽早起床?」韌子也不知該說什麽,自顧自地去冰箱拿吃的。顧曉山公寓裏沒請保姆,所以早餐吃得都很簡單,就是冷牛奶沖麥片。
韌子也入鄉随俗,吭哧吭哧地吃谷物早餐,一邊問:「三哈吃早飯了嗎?」顧曉山笑:「你來我這兒蹭住蹭飯的,還要我給你喂狗?」韌子眼巴巴地看着顧曉山。顧曉山便說:「喂了。」
韌子也放心了些,一邊用勺子吃麥片,一邊問:「那個金叵羅呢?」顧曉山又笑了:「難得你還惦記着,放你床頭櫃裏了。」韌子嚼了嚼麥片,嘴裏是幹巴巴的,想起了什麽一樣,又問:「那……那你給何君帶了什麽手信呀?」顧曉山聞言,頗為驚訝:「你說誰?」韌子字正腔圓地說:「何君啊!你男朋友啊!」說完這話,韌子忽然一驚,何君既然是小山哥的情人,我豈不是要當小三?這是萬萬不可的。
剛剛鼓起勇氣要追小山哥的韌子,又因為道德問題退縮了。
顧曉山淡淡地說:「他不是我男朋友。」
「哦。」韌子嘴巴也合不上,又心花怒放起來:太好了,那我就不用當小三了。
于是剛剛因為道德問題退縮的韌子,又重振旗鼓了。
然後,顧曉山一臉疑惑地盯着韌子:「你居然能夠記得何君?」這話說得真是很在點子上。韌子頗為尴尬地說:「本來忘了,前兩天剛好碰見……就,就被他提醒,才想起來了。」顧曉山點點頭,覺得這個解釋比較合理,也就接受了。韌子依舊心神不寧地攪拌着麥片:「那……那你給他送啥手信了?」顧曉山答:「還沒送呢。」韌子追問:「那你打算送什麽?」顧曉山皺起眉:「嗯,你問這個幹什麽?」韌子也不好意思繼續問下去了,只得沉默地吃麥片。
顧曉山見韌子似乎很想知道,便拿起手機,給女秘書發了條信息:「你給何君送什麽了。」女秘書很快給老板回複:「在機場免稅店買的巴寶莉圍巾,象牙色格子。打折款,折合約2500人民幣。」
顧曉山将手機收起來,跟韌子說:「送條Burberry圍巾了。」韌子大驚:「這是亞熱帶城市的6月份啊!送圍巾!你要熱死人!」顧曉山答:「你最涼快,酒池肉林。」韌子閉嘴不說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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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早餐,顧曉山就動身去上班了。韌子倒是有些心疼顧曉山,昨晚才長途飛機飛回來,來不及倒時差,第二天就一早起來上班了。看來總裁真是件體力活兒,幸好韌子現在「退位讓賢」了。
現在,顧曉山還得操心韌子,出門前還叮囑了一番,叫他乖乖做人,看好狗子。韌子點頭答應,發誓自己會無比乖巧。顧曉山滿臉不信,但還是上班去了。韌子在家裏坐了半天,果然是坐不住了,更別說下午來了鐘點工。鐘點工一頓的打掃,韌子在那兒蹲着渾身不自在,就借口說「狗子在家,阿姨打掃不便」,帶着三哈出門去了。
走在路上,韌子心裏總有些淡淡的憂慮。這對他來說是新奇的體驗。他雖然算不上徹底的「無憂無慮」,恰恰相反,他也有難過的時候,只是這種難過如同龍卷風,來得非常猛烈,讓他滿屋子跑滿嘴嗷嗷叫,去得也會很猛烈,他很快就會忘記那些小煩惱。而現在,他的煩惱卻像春雨,并不劇烈,卻很纏綿,霏霏的似有若無,卻是連綿不絕。
雖然心有春雨,但身在炎夏,走了十幾分鐘,韌子也滿頭大汗了,狗子也一直伸舌頭哈氣。韌子打算帶三哈去個有空調的地方,又想起兜裏沒錢,也記起了顧總的叮囑,沒錢可以去顧氏消費。韌子便拉着三哈進了街口的飯店。
這是附近唯一一家pet-friendly的餐廳,所以也有很多帶寵物來的食客。韌子是常客,大堂經理認得他,招待他入座。韌子抱着三哈說:「對不起啊,這回要先賒賬。」大堂經理笑着說沒關系,還幫忙把三哈拉到了寵物區。韌子沒好意思多吃,為自己點了一杯咖啡,然後幫三哈點了它最愛的專門為寵物狗設計的低糖度手工冰淇淋。韌子一邊喝着普通的美式咖啡,一邊看着瘋狂舔雪糕的狗子,心想:三哈吃得比我還貴。
韌子喝了幾口咖啡,忽然聽見有人喊他:「郁二少?」
這聲音……聽着有點耳熟。韌子一臉疑惑地扭過頭,看到一個高高瘦瘦的男子,靜靜地看着他。韌子張了張嘴,試探性地說:「你是……何君?」何君也有些驚訝于韌子一下認出了自己,露出微微喜悅的神色:「是我,難得您記得。」韌子對何君是有一些敵意的,但出于教養,他還是笑着站起來:「诶,上次把你忘了,怪不好意思的。其實我是記得的,就是一時沒想起來。」
之前聊電話的時候,韌子腹诽何君一定gay裏gay氣,現在見了真人,确實是有點gay裏gay氣,不算冤枉了他。何君有種在美術生的感覺,身上穿薄薄的亞麻衣服,明明是男孩子卻留着長發,還用未削過的鉛筆盤了起來,更顯出頸脖修長白皙。細看之下,他的臉龐過分瘦削,竟有些凹陷的感覺,身材清癯,舉手投足卻又別具風流。
韌子平日不會那麽用力仔細地打量一個男人,今天卻是一個例外,他像是用放大鏡在審視何君的外形。何君都感到不尋常,微笑問:「怎麽一直盯着我看?」韌子噎了一下:「沒、沒啥……就是很少看到長發的男生。」何君笑起來了,顯得眼睛又細又長:「嗯,那您多看看。」韌子反而有些不好意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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