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 ☆、章

玉奴一頓飯沒吃完,外面就有衡城的護衛來護送他們回九衡山了。

玉奴面色凄然,拉着熊文秀的手說:“師父,張遠山還沒有醒來……”

熊文秀抽出手,打斷玉奴道:“他醒了,你去看他吧!”

玉奴呆愣一下,真的醒了嗎?不知為何,她聞此不但不能放松反而更緊張起來,也許是因為熊文秀的表情太過自信了。

但她相信張遠山,他是不會抛下她的,玉奴轉身跑出熊文秀的房間,一路跑到西廂。

西廂門口沒了護衛,緊緊關着的門讓玉奴心中更加不安,她有種非常強烈的感覺,進去了就會發生不好的事情。

雖然如此,玉奴還是推開門走了進去,這才知道不好的事是什麽。

張遠山不在了。

玉奴立刻又跑回熊文秀的房間,她心砰砰跳的很快,嗓子裏哽着一口氣,呼不出,咽不下,難受的發不出聲來,原本想問的話也都問不出來了。

來到九衡山的第五天,熊文秀下山一趟,走之前讓玉奴和熊熊一起溫習她教過的蠱術。

玉奴知道熊文秀是去給張遠山引出體內的養血蠱,她也樂得自在,才不去找熊熊溫習什麽蠱術。

自從被熊文秀和熊可道強制帶回來以後,她就不那麽熱衷于學習蠱術了,但熊文秀還是很耐心地教她。

萬幸的是,熊熊沒有找她的麻煩,她單獨住一個院子,就住在熊文秀旁邊,每天有護衛看守,三餐都有人送上門,早上是熊文秀的授課時間,下午是她練習制蠱時間,說起來也是挺充實的。

那天的事她也沒有再去問熊文秀,因為一想就都會明白,是張員外把張遠山帶走了,張遠山應該是還沒醒來吧,即使是醒來了,他也反抗不了。

其實,玉奴更希望張遠山是醒來的,而且張員外把她的賣身契交給熊可道的時候,張遠山全都知道,可是他什麽都沒說。

如果是這樣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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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奴獨自待了一段時間,又不想為感情所累了,她現在回想起來,總覺得與張遠山心心相惜的那兩天像做夢一樣,一點都不真實。

而且,書上說,南平王聯手宰相一起攻打九衡山都沒有讨到好處,如今自己身陷囫囵,誰又能救得了自己?張遠山嗎?還是大胡子,好像都不太可能呢。

或許她真的不該跟張遠山一起吧。

只是心裏空蕩蕩的,覺得日子過得沒有奔頭。

但她也沒有去怨恨誰,不恨張員外,也不恨熊家,畢竟她心裏清楚,她一個賤民之身,卻享受着千金小姐的待遇,而且天天也不用去讨好誰,擔心誰,她還有什麽不滿的?只是命運這東西,實在難以捉摸。

熊文秀去了兩天才回來,她回來的時候,下起了小雪,漫天棉絮般的雪花輕飄飄地落在地上,熊文秀一身白衣漫步在雪中聖潔典雅,她腰肢太過纖細,整個人竟比雪花還柔弱三分,玉奴從窗口看着她緩緩走來,有些擔心她會染上一身風寒。

想到這裏,玉奴忽然想到另一個問題,熊家幾乎人人都有病,熊文秀有病嗎?還有,熊熊真正的病在哪裏?

熊文秀沒有回她的秀妍閣,而是先來了玉奴的暖玉閣,她進來以後怕拍身上的雪,冷不丁地對玉奴說了一句:“張遠山與南平王的嫡出四小姐定親了。”

玉奴心跳漏了一拍,沒有說話。

熊文秀又說:“雖然我沒有再認你為義女,但你仍是我的徒弟,這裏沒人會虧待你,你就安心住在這裏吧!”

玉奴仍沒有話說。

熊文秀走過來拍拍她的肩膀就走了,似乎是要她定下心來,但她覺得自己本來也沒怎麽。

晚上,熊熊又過來了。

玉奴也沒有理他,她想:要是熊熊要對她用刑,她就受着,要對她用蠱,她也受着,但她絕對不叫一聲,也絕不會再跟他說話了,她是有傲骨的人。

熊熊來了倒是也沒做什麽,一會看看窗臺旁邊的梅瓶,一會翻翻書架上的書本。房間是熊文秀早就布置好的,一應物品件件精致,樣樣華貴,就是顏色搭配不善,可以看出,總是一身白衣的熊文秀着實對顏色不太敏感。

熊熊今天是第一次來這裏,張遠山的事他大概也是聽說了吧,玉奴做好了準備,等着他羞辱自己。

沒想到他只淡淡地問了句:“你怎麽不去找我溫習蠱術?難道要我親自來找你嗎?”

“你這不是來了嗎?”玉奴剛說完就後悔了,她不是打定主意不跟他說一句話了嗎?怎麽嘴這麽快,真是給自己丢臉。

玉奴閉緊嘴巴,決定再也不說一句話,熊家讓她陪着他們的變态兒子,她偏不如他們的意。

“小爺來不是找你溫習蠱術,小爺是來找你品酒的。”熊熊說完,就在桌旁坐下。

玉奴側眼看去,桌上不知何時就多了一壇酒,旁邊站着得侍婢——習晴,很有眼色地拿來銅質的溫酒器具,就在這房間的紅泥小火爐上溫起了酒。頃刻間,濃郁的酒香便飄滿了屋子。

熊熊又吩咐習晴,“去廚房拿肉來,”頓了一下又說,“再折些臘梅花插在梅瓶裏。”

習晴行禮出去,熊熊招呼玉奴說:“不過來喝兩杯嗎?”

玉奴沒有拒絕,走到桌旁,熊熊正将酒倒入兩個綠玉酒杯中,清亮的酒水愈發香醇,熊熊将其中一杯推給玉奴,自己拿起另一杯細細品嘗。

玉奴前世也愛品酒,不過是喜歡品紅酒,心情不好的時候一人喝一瓶是常事,來到這裏沒有紅酒再加上年紀還小,就不怎麽喝了。

這酒聞起來醬香十足,入口辛辣,下咽以後卻有股甘甜和綿長的香味,應該是上好的陳年老酒吧。

熊熊喝完三杯,玉奴才喝完一杯,熊熊填滿自己的酒杯,又順便幫玉奴滿上。

習晴領着幾個小丫鬟端上肉來,堆得桌子滿滿得,熊熊将最中間的一盤羊肉端起來,吩咐習晴撤去。

習晴接過盤子,微微訝異,少主從來只讓加盤,這還是第一次讓去盤,只聽熊熊指着桌子中間的空位吩咐道:“一會把臘梅放在這裏。”

習晴雖然覺得他們少主的行為古怪,但怕誤了少主的興致,還是立刻就下去采臘梅了。

不一會,習晴就帶着一身寒氣回來了,插滿了臘梅的梅瓶就被放在桌子中間。

熊熊伸手采了幾朵臘梅瓣扔進煮酒的水中,臘梅的香氣和着濃郁的酒香暈散開來,滿室的清香沁人心脾。

沒想到熊熊還是個有情調的人,除去這滿桌子的肉,玉奴心想。

也不知熊熊有沒有吃晚飯,一桌子的肉在快速消失着,玉奴卻是吃過晚飯了,沒有胃口再吃,只小口小口喝酒。

熊熊吃到一半,見玉奴不吃,也忽然将筷子扔在桌上,吩咐習晴将肉全都撤下去,拿些果子上來。

室內一陣沉默,靜的更襯出外面的雪飄落的紛繁,氣氛有些凝重,熊熊突然開口道:“我剛出生就能記事,我睜開眼睛首先看到的不是我母親,而是熊文秀。”說到這裏,熊熊拿起酒杯喝一口灌下。

所以呢?熊熊不說,玉奴也不問。

熊熊又給自己斟滿酒,再幫玉奴填滿才接着說:“我還記得我聽到熊文秀說的第一句話,她說:‘熊兒先天不足,可能活不過四歲。’我母親在我身下,我看不見她,只能聽見她顫抖的聲音,她說:‘文秀,你一定要治好熊兒,你一定有辦法對嗎?”

熊熊聲音低沉,說的極滿,語氣裏不帶有任何情緒,像在陳述別人的事,玉奴幾乎是聽進去了,他卻又頓住了。

玉奴還是忍住沒問,他愛說不說。

最終熊熊又連喝了好幾杯,嘆息一聲站起身來,繞到玉奴的後背時,玉奴聽到他非常寂寥的聲音,幽幽說了句:“我母親生我時早産。”

早産?所以熊熊才先天不足?按照現代醫學來講,先天不足是沒法治療的,這是從娘胎裏帶來的缺陷,但是看熊熊現在好好的,難道是治好了?還是說……熊文秀根本就是說謊?

玉奴突然想開口問了,熊熊卻已經走遠了。

玉奴心緒繁雜,一個人喝光了剩下的酒,沒有洗漱就躺在了床上,外面的雪還在下,已經鋪了厚厚一層,而明天,就是書中玉奴死去的時間。

書中的劇情是楚懷柔喜歡踏雪打獵,會打到很多外出覓食的野雞和鹿,入冬的第一場雪後,楚懷柔便央張遠山陪她一起去,張遠山欣然答應,玉奴就充當獵犬的角色。

楚懷柔趁張遠山去抗一只射中的鹿,騙玉奴說她看到山上有一只野雞,讓玉奴先上去去看看。

玉奴伸了個懶腰,不動彈。

楚懷柔又說打來可以烤給張遠山吃,玉奴便嗖的一下跑到了山上。

就是此時,楚懷柔對準玉奴的後背射了一箭,那一箭正中胸口,玉奴當場死亡,血水染紅了身下的大片積雪。

張遠山當時就跑上去抱起玉奴,而後與楚懷柔大吵一架,問她:“你為什麽要殺玉奴?”

楚懷柔當時滿不在乎地說:“我在山上發現了一只野雞,正要去射,玉奴卻跳到前面擋住了,是她找死……”

…………

玉奴揉揉頭痛欲裂的額角,不再去想書中的情節,明天很快就會過去,而她好像有種鬼門關走過一遭的感覺。

當下重要的是,熊熊和熊文秀之間的嫌隙或許會幫到她也說不定,只要熊熊願意說。

而現在看熊熊的态度,好像并不想懲治她。

熊文秀要利用她,她怎麽就不能利用熊文秀呢,事弊也是利啊!

作者有話要說:張小哥:怎麽會……我是又被打入冷宮了嗎?

阿奴:給你放假準備婚禮。

張小哥:我沒…

阿奴:你走!

張小哥:聽我說…

阿奴:不聽!

張小哥:其實…

阿奴:你走!

張小哥:……我走還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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