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 應有容22歲生日這天，做了一個決定

在婁宿二星住了兩晚, 楚心向楊媽媽告辭離開。

楊媽媽單獨帶她在房裏說話。

她拿出一個盒子, 裏面是許多張烈士遺孤證明。她從裏面挑出屬于楚心的那張。

“我查過小路的身世, 那種人家……”楊媽媽頓了頓, 把證明遞到楚心手裏, “這張證明你拿着, 個人系統裏也有電子版。沒別的意思，只是要讓你記住, 我們也是有來歷的人。你父母如果活着, 也必能闖出一番事業。哪怕面對路家這種家庭，也無需自卑。”

“那個基因鑒定，我到現在也沒搞明白，我原以為能從上面看出小路的脾性, 結果只是一堆代碼。不過這兩天相處下來, 小路是個實心眼的孩子, 跟他在一起，我看行。他家境好，也舍得給你花錢, 但你千萬記着, 永遠不要拿夫家當依仗, 這世上, 只有自己最靠得住。”

“婚姻的事, 說到底還是看感情。感情好，苦日子也能過出花，感情不好, 分數再高也沒用。那個什麽基因鑒定，就是錦上添花，別太拿它當回事。”

楊媽媽只是帶大了她，到底不是親生父母，不好給太多意見，只能囑咐些心裏話，點到即止。

楚心一一點頭應下，心知楊媽媽是希望院裏所有孩子都好好的。

從婁宿二星離開，楚心放下心中一塊大石。

站在舷窗邊，浩瀚星河入眼，現在開始，她就是葉楚心，葉楚心就是她。

并不嶄新卻充滿期待的新生活似乎在她眼前鋪開。

路長川把基因鑒定報告随手扔掉，走到楚心身後攬住她。

這趟星際旅行，得到楚心家長首肯，楚心也沒有拒絕。

路長川覺得，雖然報告沒能讓她家人歡天喜地，但至少自己還是挺開心的。

他側頭，在她頸邊磨蹭輕啄：“這回應該沒人打擾我們了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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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心回到店中已經是晚上。

魏夏把這一周的帳目交給她，條理清晰地講述一遍。他只是每晚看楚心做，就無師自通全會了。

楚心由衷贊道：“你真的好聰明，學什麽都那麽快。”

她看了眼放在桌上的“嫦娥奔月”，問：“你和應有容……”

“老樣子。”魏夏答。

楚心點點頭，老樣子就好。

晚上，魏夏獨自來到商業街，走進一間紋身小店。

他掏出幾枚星幣：“衛星電話。”

撥打正規衛星電話需要記錄身份，這裏就不一樣了，用的私人信號，手續簡單，給錢就行。

大約用了三分多鐘，電話幾經中轉，終于接通bd1013星球。

那是一個才開發不過□□年，連正式名稱都沒有的小星體。

“哪位？”電話那邊傳來一個沙啞的聲音。

魏夏握着話筒，隐入隔間，低聲對那邊說：“蒙叔，是我，撒爵。”

電話那邊安靜數秒後，不确定地問：“小爵爺？”

魏夏忍不住彎唇，帶着笑意說：“是。”

蒙叔話裏帶了哭腔：“叔……叔還以為……你沒死真是太好了……你現在在哪？”

魏夏頓了頓，回道：“離你不遠的星球。”

“哪個星球？我去接你！蒙叔現在也算有一官半職了，只要不離開1013，保下你問題不大。”

“我現在挺好的，已經拿到身份了。晚些再過去看您。”魏夏轉換話題，“蒙叔，您幫我查個人？”

蒙叔深吸氣，才控制住激動情緒，問：“什麽人？”

“叫魏夏，他說他的星籍是bd1013，是……三年前入的籍，您幫我查查是不是真的。”

“行。給叔二十分鐘。”

“那我二十分鐘後再打給您。”

魏夏放下電話，輕靠牆板。

bd1013曾經是他們的地盤，義父為了給手下人留條後路，将一些有意金盆洗手的兄弟放在這裏。

等聯盟星圖擴大，開發新星球時，很容易混水摸魚拿個身份。

義父被抓後，他獨自一人混在押送隊伍中，來到首都星，想把義父救出來，卻根本找不到下手機會，還險些暴露了自己。

他就這樣困在首都星，沒有趕上bd1013開發落籍，但當時留在那裏的熟人，他記得清清楚楚，這些年也一直在想辦法打聽他們的消息。

蒙叔似乎是混的最好的一個，落了籍，還得了個小官當。

但魏夏無意暴露自己的位置，分別多年，人心叵測，各自安好就罷。

二十分鐘後，他再次撥打電話。

“是有個魏夏，不過檔案裏說是随着星球開發時一并入的籍，今年二十七歲。”

“知道了，蒙叔，多謝。”

挂斷電話，魏夏走入夜晚的商業街，這裏燈火通明，車水馬龍。

他長長的舒了口氣，現在開始，他可以好好規劃将來的生活，入股知甜或許是條不錯的路。

**

楚心圍着巧克力雕塑連連稱贊。

“我都做不出來。”她感嘆，“尤其是這個女子，我想拷貝個模具留着。”

路長川納悶：“有這麽好嗎？”

楚心點點頭：“用手做出來的啊。”

“看來她以前拿的獎不全是靠家裏關系。”路長川随口道。

楚心無語，瞥他一眼：“你以前拿的獎是靠家裏關系？”

路長川誠實道：“重要的獎不是，但有些小獎，我的管家肯定出力了。”

“這裏怎麽有個1013，感覺很突兀啊。”楚心看着用白色花瓣拼的數字，奇怪地說。

正好魏夏進來，她直接問出來。

魏夏道：“她生日。”

楚心恍悟。應有容生日到了，她怕魏夏忘了，又不好直接提醒，用這種方法暗示。

“生日啊？”楚心猶豫，“我們要不要準備禮物？”

“不用你麻煩，我已經準備好了。”魏夏說，“對了，我的工作許可到期，幫我開個證明，明天去辦新的。”

楚心給馬麗娜開過，輕車熟路地給魏夏開了一份。

“我還不知道你從哪來的呢？”她随口道。

魏夏笑了下，說：“一個很小的星球，bd1013，你肯定沒聽說過。”

楚心總共也沒聽說過幾個星球，便聳聳肩記下來。

**

應有容22歲生日這天，做了一個決定。如果魏夏在今天讓她開心，那她就把星籍的事告訴他。

她隐隐約約覺得，這件事能探出魏夏對自己的真實态度。

她推掉朋友幫她辦的派對，早早來到店裏。此時還沒下班。

她先擺弄了會兒自己的雕塑，把用樹葉拼出的數字打亂，重新擺出漂亮的樣子，又試着做果凍當池水。

小寒天她弄不好，不是糊了，就是煮大發了。

到了晚上七八點鐘，魏夏終于空下來。

應有容洗幹淨手，挽上他胳膊：“有沒有話要對我說？”

她笑眯眯地揚着臉。

魏夏盯着她瞅了會兒，說：“有。”

應有容一付了然的樣子，說：“去吃飯？邊吃邊說。今天我生日，所以得你請客。”

她拉魏夏。

魏夏沒動，說：“還是先說話吧。”

兩人來到後廚外，應有容紅色小跑正停在這。

她靠坐在車身上，幾分期待幾分自信。

“我也有話要跟你說，不過呢，具體說什麽要先看你的表現。”

魏夏遞給她一個袋子。

應有容毫不意外，接過來。

袋子沒有封口，一眼就能看到裏面的東西。一個自發冷透明盒，盒中有個美女雕塑。

美女長發飛揚，笑容燦爛，穿着絲質及膝大擺裙，正是應有容平時的樣子。

魏夏道：“我沒你的手藝，借了別人的3d打印機做出來模具。外面是巧克力，裏面是冰淇淋，味道是你喜歡的百香果。第一次做硬質冰淇淋，希望你喜歡。”

應有容一直把魏夏當成窮人，也沒覺得他能送什麽貴重禮物，只要用心就行了。

她笑着把盒子拿起來，低頭發現，底下還有一個大盒子。

“這是什麽？”她邊說邊打開，随即一愣。

盒子裏都是她曾經送魏夏的禮物，除了那些不能保存的吃的喝的外，每一樣都在裏面。

應有容片刻愣怔後，頓時明白，也不多話，擡頭問他：“星籍不要了嗎？”

魏夏打開手機，讓她看了眼剛辦下來的首都星工作許可。

“不是已經辦好了嗎？還要多謝你。”

應有容冷笑：“一句謝謝就完了？”

“不然呢？”魏夏淡笑，挑眉道，“再親你一下？”

應有容斂了笑，說：“你以為有了星籍我就拿你沒辦法了？信不信我讓你在首都星混不下去？”

魏夏道：“整個太陽系那麽多星球，我在哪裏都能混下去。倒是你，離開家怕是什麽都做不成吧？若是讓你母親知道，你為了一個無名無份的野小子動用家裏的關系……不知她會更生誰的氣。”

應有容面色變了變：“威脅我？”

“是你開的頭，我只是幫你收尾而已。”魏夏說，“我們相處一場，奉勸你一句，夜路走多了，總會遇上鬼，平時做事別太張揚。”

應有容氣得直笑：“你夠狠啊，不愧是小爵爺。”

“承讓。”

應有容盯着他，眼光一步不讓。

魏夏說的沒錯，她私下怎麽玩都可以，但絕不能再讓母親知道。況且家裏的關系，真能讓她用上的，不過一二。

姐姐倒是有可能幫她出氣，但這口氣出過，她自己也別想落得好，輕則數月不能出門，重則被人貼身監護，甚至可能逼她立刻開始相親。

最關鍵的，如果她表現出不甘，甚至糾纏不休，那不就代表她輸了？

“你不會玩不起吧？”魏夏蹙眉，“我還挺欣賞你的性格，都到這個時候了，可別讓我失望。”

應有容仰起頭，笑道：“用一個小破星球的星籍，換小爵爺細心伺候數月，我值了。”

她勾着手裏的袋子，走到他身邊，手指一松，将袋子扔到地上。

魏夏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應有容退到車邊，拉開車門，動作忽然一頓。随後，她一把甩上車門，轉身又往店裏走去。

她步子邁得又大又急，經過魏夏身邊時，帶起一陣風。

魏夏漸漸擰眉，突然想到什麽，伸手要去拉她：“應有容！”

應有容只當聽不見，避過他的手，徑直進了店中。

楚心正和馬麗娜說話，聽到門口動靜，轉過頭。

就見應有容和魏夏一前一後急呼呼進了店，應有容冷着臉，魏夏卻有點急。

楚心搞不清怎麽回事，與馬麗娜面面相觑。

應有容一口氣走到巧克力雕塑前，不帶一絲猶豫，兩手抱住女子頭部，将雕塑舉起。

楚心此時也猜出她要幹嘛，驚道：“別……”

“哐”地一聲，整個巧克力雕塑被砸在堅硬的地面上。

魏夏晚了一步，眼看着女子四分五裂，白色花瓣飛濺各處。

馬麗娜甚至閉上眼，看都不敢看。

應有容摔完雕塑，對楚心說：“弄壞的東西，我賠錢給你。”

之後她看也不看魏夏，仰着頭大步離開。

屋內幾人一時相顧無言。

楚心看着一地碎片，心疼不已，嘆了口氣。

魏夏走過來，低聲說：“我來收拾，你們去忙吧。”

他找了個盒子，把碎片和零件一樣樣撿進去。

女子的臉碎得比較厲害，他尋了好一會兒才找齊。頭頂宮殿卻因為托盤保護，只從中間斷開，大體結構還在。除了那些尚未粘牢固的零件，滾得到處都是。

白色兔子頭身分開，露出裏面的實心。

東西全撿齊占了大半盒子，魏夏看了眼垃圾通道，猶豫片刻，轉身走進冷藏室，尋了個角落，把盒子放下。

馬麗娜跟着楚心來到前店，遺憾道：“可惜了那麽好的雕塑，做了這麽長時間，年輕人真是沖動。感情的事處不好就處不好吧，拿東西撒什麽氣。這下好，摔了東西，當時心裏痛快了，畢業設計交不上，回去還不得後悔哭出來。”

楚心想到前世丢掉的0.2分，再次印證愛情與事業是互相拉扯的一對。

她嘆道：“所以說，感情的事真的很麻煩，心不穩，做出來的食物味道都會變。”

櫃臺裏還剩下三塊小蛋糕，她看看時間，才八點多，還有可能來客人，要不晚點再關門吧。

正想着，大門從外面拉開，進來一對少見的老年客人。

老爺子年紀雖大，卻仍是身高腿長，腰板挺直，走路生風，進門時他伸手要去扶老奶奶。

老奶奶同樣氣質出群，她不服老，甩開老伴的手，獨自走進來。

環視一圈，她的視線停在楚心臉上，笑呵呵道：“姑娘，賣蛋糕啊？”

楚心笑着迎上去：“您請坐。”

兩位老人找了離收銀臺最近的位置。蛋糕只剩三個，也沒什麽好挑的。

老奶奶随便點了兩個，楚心想想，幹脆最後那個也送給他們。

她把點心端上桌。

白瓷小盤，紅色醬汁拉出花紋，木質小勺擺在一邊。

老奶奶不吃蛋糕，卻拉着楚心說話：“這蛋糕都是你做的？”

“不是，我們團隊一起做的。”

老奶奶點點頭。

坐她對面的老爺子咳了聲，說：“年紀輕輕還是要多學習，賺錢的事着什麽急，家裏又不是……”

“砰”，老爺子身子一抖，腿上挨了下。

老奶奶暗中收回腳，瞪了自家老頭一眼。

楚心笑道：“您二位慢用，我先去工作了。”

“去吧去吧。”老奶奶和藹地說。

她瞅着楚心背影，欣慰地感嘆：“多好的姑娘啊，好，真好！”

“恩，真好……”對面的老爺子也說，“真好吃。”

老奶奶擡頭看過去，就見自家老伴正大口地吃着蛋糕。

她一臉嫌棄道：“你看看你，還好意思吃人家做的蛋糕。剛剛說的什麽話，以後再敢說我孫媳婦壞話，小心我跟你急。”

路老太爺：……真是的，越老越沒人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