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馬車停在三斤巷,春日傍晚的軟風吹動前楣一角挑起的西瓜燈。
日頭早落了山,巷子裏暮色沉沉。
朝霧從馬車上下來,沿着巷子往一頭走。
她也怕人瞧見,一路把頭低着。
她倒不覺得自己有什麽錯處,她是被逼的,但這世道對女人總是格外刻薄。眼下她在外人眼裏是樓骁的妻子,倘或叫人瞧見她常從別人的馬車上下來,那話便難聽了。
頭埋得有些深,朝霧眼裏瞧不見別的,只看得到被鞋尖兒踢起又落下的裙面,落腳無意踢開的小石子兒。
手指緊緊捏在一起,手心攥着胭脂盒。
她想,樓骁不知回來了沒有。
到家開了門進屋瞧,發現他還是沒有回來。
一天一夜過去了,她心裏越發擔心惦記樓骁,但也不知道該往哪裏找他去,便只能在家等着。
在房裏點上燈,朝霧把李知堯硬塞了給她的胭脂收到箱子底下。
她原想直接扔了的,但想想興許還能有用,便收着了。
這東西不能讓樓骁瞧見,免得再橫生什麽枝節,所以只能先收起來。
等她用完,再拿去扔了不遲。
收好胭脂後,為了讓自己靜下心,朝霧還是拿起了針線來做。
就近坐在油燈底下,一針一針地納鞋底。
燈苗散出來的暖光照着她的臉,在她臉上蒙上一層柔光,讓她越發美得像個遺落凡塵的仙子。
針線做了約莫半個時辰,忽聽得院門響動。
朝霧心頭一動,把手裏的鞋底錐子放回笸籮裏,起身便往外面去。
借着院中霜白色的月光,瞧見進門的果然是樓骁。
朝霧心裏生喜,迎到院子裏,“你回來了。”
樓骁面上有些不好意思,擡手捏過朝霧的手,與她說:“叫你擔心了,原該早回來與你說一聲。我昨天追的那小偷,結了三五個人是一夥的,身手都不錯,剛巧我又遇上個熟人,她為我受了不輕的傷,不好丢下,只能先送去醫治,便耽擱了……”
朝霧聽完樓骁的話,自然想起李知堯今天對她說的那些龌龊言辭。她不用考慮做什麽選擇,她自始至終相信樓骁,拉着他進屋,“進屋說,吃了飯沒有?”
樓骁随在她後面進屋,“她剛醒來,喂了她一些吃的,我也随意吃了些。”
吃了就不必再費心做了。
兩人進屋坐下,都是見到了彼此心安心暖的模樣。
樓骁原還準備了被朝霧盤問,現在看她這又軟又乖巧的樣子,只覺得她也太過溫柔懂事了,只好自己先開口問:“我把你一個人丢大街上,一天一夜沒回來,你都不生氣,也不好奇我碰上了什麽人?”
其實是好奇的,不過并不生氣。
朝霧看着他,軟聲問:“碰上了什麽人?”
樓骁被她這模樣惹得笑出來,捏一捏她軟嫩細滑的手,“一個老相識,總之我心在你這,不會做對不起你的事。還有,以後若再遇上這種事,你不必擔心我的安危,沒人傷得了我。只要你好好的,我就不可能有事。”
朝霧盯着他的眼睛,“你究竟有多厲害?”
樓骁清一下嗓子裝模作樣起來,“很厲害,天下第一。”
朝霧被他逗得笑起來,“吹牛。”
樓骁來勁了,“你若不信,去江湖上打聽打聽我的名號,便知我有沒有吹牛了。”
朝霧信了他了,“你江湖名號是什麽?”
樓骁張嘴沒說出話來,頓一會道:“都是過去的事兒了,不說也罷。和你在一起,我就是樓骁。江湖上無人知道我真名,退了便是退了。”
朝霧看他不大想說,也便沒再問。
樓骁還記着她要離開柳州的事,又與她打商量,“我那個老相識傷得有些重,等她傷養得好些,我們再準備搬家,可不可以?”
朝霧也沒打算說走就走,她不是在等心情,她是在等機會。
近期內怕是沒什麽能走的機會,朝霧自然點頭,“不是什麽着急的事兒。”
樓骁把朝霧的另一只手也捏起來握在手裏,認認真真看着她,“等換了地方,我一定給你裁一身漂亮的紅衣裳,和你把天地給拜了。即便沒有父母親朋,我也要給你正正經經的名分,不會讓你稀裏糊塗地跟着我。”
朝霧突然就被他感動到了,片刻後濕着眼眶子應了聲,“好。”
***
樓骁潇灑不羁慣了,自己并不是個凡事都講規矩禮數的人,更多時候做事都是随心所欲。但她知道朝霧和他不一樣,他願意為她變得像君子一些。
沒解決名分上的事,自然也就不去同床共枕。
晚上睡覺,兩人還是睡的兩個屋。
屋子裏安靜下來,偶爾能聽到耗子啃櫃角的聲音。
因為陪了李知堯半天,并被他逼着親了他,朝霧心裏結着疙瘩,躺在床上也睡不着。
她并不想去想李知堯那個無恥之人,可腦子不受自己控制。
她甚至會忍不住想,自己是不是在拖累樓骁。
若不是她,樓骁現在還過着仗劍走天涯的生活。
身手好本事大,不懼任何人。
他可以活得極其潇灑快活,不用像現在這樣陪她窩在這一方小天地裏,更不會被她連累,被李知堯這樣的人盯上。
想的睡不着,在床上翻來覆去。
想到最後的最後,朝霧還是給自己鼓了勁,告訴自己不能被壓倒,不能退縮,要拼盡全力守護自己現在僅擁有的這些。
她已經什麽都沒有了,現在只有孩子和樓骁。
抱着這樣的信念躺着到睡着,早上起來,精氣神格外的好。
樓骁與她一同做飯吃早飯,滿院溫馨。
吃完飯,樓骁在家陪了朝霧半日。
過了午時,他與朝霧打了招呼,出去看他那位受傷的老相識去了。
朝霧看出樓骁不想讓她認識他的老相識,不想她知曉并參與他的過去,大約只想和她重新開始,讓她參與他新的人生,她也便沒多說什麽。
她自己在家裏呆了一天,晚上等樓骁回來吃飯。
接下來的一段日子都是如此,樓骁每天都要出去半日。
這樣兩日後,朝霧在樓骁晌午走後,拿出了壓在箱底的胭脂膏子。她給自己換上了箱子裏那套最好的綢緞衣裳,精心绾了發髻,并擦了胭脂,出門去了布溪街。
她是一路避着人走的,找到李知堯在柳州所居的宅子,站在門上讓看門的下人往裏通傳一聲。
兩個看門的家丁問了朝霧名字,并不往裏通傳,直接就領了她進去。
領她到上房,與她說:“王爺在裏面。”
朝霧進去了也才知道,李知堯現居的這處私宅,各處也都有看守的侍衛,氣氛十分森嚴。
她站在上房門外站了好片刻,才再度收整好情緒,擡步進屋裏去。
走起來步子慢而小,是最端莊窈窕的模樣。
李知堯坐在屋裏的羅漢床上,早被小厮跑來通傳過了。對于朝霧會主動來找他,他多少有些意外。當然,也就十分想看看她到底是為什麽來的。
他等着朝霧進屋,視線懶懶地落在門邊。
一片曳成了荷葉邊的素色裙擺先越過門檻兒,裙下是一只同樣素色的鞋。
等朝霧整個人進來,李知堯目光懶懶往上擡,越擡其中的懶意便越少。一直擡到下巴嘴唇鼻尖眉眼,他眼底已不自禁亮起了細細碎光,直直定在了朝霧臉上。
他沒有見過朝霧這樣,穿着布料精細剪裁別致的衣裳,腰身纖細,身段婀娜如柳。臉蛋不施粉也白如凝脂,嘴唇上擦了胭脂,臉蛋粉潤得像郊外初開帶露的桃花。
她進門後欠了欠身子,颔首斂目向他行禮:“給王爺請安。”
李知堯定着目光又看她一陣,方才出聲:“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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