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李知堯把手覆到她的手背上,“我不管你喜歡誰,和你相公是恩愛不疑也好,或是心如死灰也罷,我的耐心有限,再給你最後這幾日時間,你若是還讨不來,我便用我的方法幫你讨。”

耳邊的聲音像一把把匕首一樣,蹭過臉上的每一寸皮膚,朝霧的整個背都下意識繃緊了。然後她放輕松似地笑一下,輕聲道:“王爺,心急吃不了熱豆腐的。”

李知堯也笑,落吻在她耳後,“我就喜歡吃冷的。”

***

按說好的,李知堯第二天一早便離開了柳州。

但朝霧沒松心裏那口氣,也不敢松。

她到底還是摸不清李知堯會在她身上費多少心力,不知道他會不會這一走就把她丢開了,更不知道他是不是故意借這機會測試她是不是在騙他。

不過她知道,這可能是她擁有的唯一一次并且是最後的逃跑機會。

這次不跑,可能就再跑不掉了。

怕自己被李知堯安排人盯着,朝霧起先沒有冒險逃跑,剛好柳瑟的傷勢也沒完全好,再等幾日不遲。她想,頭幾日熬到盯她的人對她松懈下來,然後再走不遲。

自從李知堯離開柳州後,朝霧的神經便松閑下來,每天都覺得身輕似小鳥。為了表現出自己确實沒有逃跑的心思,每日在樓骁去照看柳瑟時,她便出去逛市集。

柳州著名繁鬧的幾條街,都叫她這幾日逛遍了。

逛得各家老板把她模樣都記腦子裏了,她卻連一樣東西都沒買。不過因為她生得漂亮,掌櫃的見她去看衣服看首飾,不僅不煩她攆她,多還會給倒杯茶,叫她多看看。

逛完市集,朝霧偶爾也會假意路過布溪街,到李知堯的私宅前問他回來沒有。那模樣叫人瞧着,像極了閨中思君的小婦人。怕他再不回來了,那必是傷心一場。

李知堯走時,除了把家丁都留在了私宅,确也留了兩名帶刀侍衛。看家守院倒不必了,有那些家丁盡夠。這兩個人,留下是叫他們盯着朝霧。

這兩人年紀都不大,一個慕青,一個叫賀小蘇,正是血氣最盛的年紀,那滿心裏憧憬的,都是要跟着王爺做大事。

因為慕青和賀小蘇對此次任務都提不起什麽勁,商量下來是輪着班兒盯人。而且盯朝霧這樣的人确實也簡單,兩個人輪換盯着的時候,只覺得比看那跑不出羊圈裏的羊羔子還無聊。

這小娘子每天沒多少事,不是呆在家裏就是去集市。和鄰裏接觸也不多,當然,她左鄰右舍那些婆子媳婦,多半都看她不順眼,許是妒忌她貌美,瞧見她就嚼不出好話。

逛集市的時候,随便一家脂粉鋪子,她都能在裏頭看上半天兒。

盯着梢去看出戲回來,她還能在店裏呆着。

于是盯個兩三日下來便不必盯了,憑猜也知道她在幹什麽。

慕青和賀小蘇喝着酒抱怨——這個小娘子有什麽好盯的?還不如放牛來得有勁呢!牛還能跑呢,這小娘子進店就不挪步了!

***

朝霧雖沒身手,騎馬射箭舞刀弄槍那些,她一概不會。但自打李知堯走後,她每次出門都會特意留神有沒有人盯着自己。

起先沒太發現,後來許是跟她的人松了警惕,真叫她發現了。

是不是兩個人換着來的她不知道,總之在她進了鋪子看東西後,跟她的人便也會去找些別的事做。不是去茶館喝茶聽曲兒,就是去酒館喝酒聽書。

七日後,朝霧覺得時機差不多了,又問了樓骁:“你那舊相識的傷,好了麽?”

樓骁告訴她:“已是差不多了。”

朝霧點點頭,“這個地方我也實在呆膩了,想走了,擇日不如撞日,就今天成不成?”

樓骁沒想到她急起來會這麽急,愣片刻道:“若是走了就不回來了,這宅子不賣麽?也是筆不小的數目,這就扔下不管了?”

朝霧看着他,“先扔下不管,鎖上便是。以後若有機會,回來再賣也不遲,總之房契在手裏,房子還能飛了不成?我近來總聽到鄰裏那些婆子說我壞話,再不想呆了。”

樓骁沒什麽其他顧慮,點頭道:“那便今日就走,你說得太過突然,馬車還需修整一下,你在家裏等我,馬車修整好了,我立馬回來帶你。”

朝霧片刻都不耽誤,“那便先收拾東西吧。”

說完起身去收拾行李,打包的都是些必須要用的東西,不好帶的全都不帶。

收拾好行李,朝霧直接把包裹都拿去馬車上,對樓骁說:“修整好馬車不用回來,我待會出去置辦些東西也不回來了,傍晚酉時,我在枕月橋頭的柳樹下等你,你到那裏接上我便是。”

枕月橋是個很不起眼的小橋,尋常那處來往的人也少。但因為名字別致,樓骁和朝霧走過那處,讨論了幾句,兩人都記得。

樓骁點點頭,又笑道:“你也有這麽說風就是雨的時候。”

朝霧歪歪頭笑,“我就不能潇灑些麽?”

自然是可以的,樓骁不敢有微詞。

在他跳上馬車拉起缰繩要走的時候,朝霧又一把拉住他,認真囑咐他,“我們走我們的,我只想悄悄兒走,誰也不叫知道,便是你那舊相識,你也不要說,可以麽?”

樓骁看着朝霧,心想不知道她是不是知道了他那舊相識就是柳瑟。但這事确實不與柳瑟說最好,免得再生是非,因他點點頭,“誰也不說。”

答應完又打趣朝霧,“我怎麽感覺,像在躲仇家一樣?”

朝霧在他胳膊上捏一下,“我有什麽仇家可躲,要躲也是你躲。”

樓骁聽了這話,心裏自有揣測。想着朝霧怕是真知道了那人是柳瑟,怕柳瑟再來鬧得她生活不得安寧,所以才會這麽突然要走,并且特意提出來讓他不要跟他的舊相識說。

既是如此,确實是他該躲。

樓骁笑着擡手摸下她的臉,“傍晚酉時,枕月橋見。”

朝霧點點頭,看着樓骁趕馬車出門,随在馬車後面把院門關起來。

關上門後回屋拾掇一番,便和往常一樣,出門逛集市去了。

朝霧出門後就在留意觀察,發現跟着她的人這一日連她家這附近也沒來。應是摸清了她每日行蹤,已經懶得費神再跟她了。

她也正如他們所願,還是往他們眼皮下撞,去街上逛鋪子。

先逛個首飾鋪子,再進一家成衣鋪,便不出來了。

在朝霧進了成衣鋪有半刻鐘後,賀小蘇知道她又要在裏面呆很久,便找地方消遣去了。找的是對面能看到成衣鋪的茶樓,上去後便邊喝茶聽戲,邊盯梢。

聽戲的時候,手也要跟着比劃,恣意得不行。

***

李知堯從外面回來,下馬進私宅的時候,已是日頭偏西。

他進屋更衣,聽慕青來跟他回話。

慕青對他說:“您走的這幾日,她每天就兩件事,要麽在家呆着,要麽去逛市集。也來過這裏幾回,問您回來沒有,一副巴巴盼着您回來的模樣。”

理袖口的手頓一下,李知堯道:“繼續。”

慕青繼續說:“她逛集市,不去米店面店,專去有錢人才去的那些鋪子。看了許多胭脂水粉金銀首飾,但一樣都沒買過。掌櫃的看她模樣好,也都客氣招呼,并不攆她。”

李知堯繼續整袖口,“她相公呢?”

慕青道:“每日都會去照看柳瑟小半日,她便是在她相公去柳瑟那裏的時候,出去逛市集的。她明知道她相公出去見別的女人,卻也不跟着去鬧,想來是真不大有所謂了。”

李知堯笑一下,“看來她是真喜歡那些胭脂水粉。”

慕青接話就道:“哪有女人不喜歡那些的,不過就是手頭不寬裕,買不起罷了。若是買得起,全天下的脂粉膏子都堆臉上,那也願意。”

李知堯不接他的話,問:“她現在在哪?”

慕青看看外面的日頭,“必是在街上,絕沒跑兒的。小蘇在那盯着呢,她每天都是這樣,不看到日頭落山不回家去,也看不膩。”

李知堯道:“買不起的東西,自然永遠看不膩。”

說完他邁步出門,“我們找小蘇去。”

慕青緊跟到他身後,“您要親自去盯着?”

李知堯頭也不回,“不必盯了,去給她買些脂粉首飾。”

一直等到李知堯到二門上上了馬車,慕青才反應過來,他說的“她”,不是賀小蘇,而是那個小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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