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仁義山莊。
“華山枯梅大師,到——”
“峨眉獨孤掌門,到——”
叫門童子高喊,一聲比一聲高,竟是攀比了起來。
齊智放下酒杯,彎腰手捂嘴咳嗽了一聲,“這兩人又杠起來了。”
華山枯梅大師和峨眉獨孤掌門,早年間有仇。直至今日,兩人一見面就要比。比排場,比武功,樣樣要比,誰也不服輸。
若問什麽仇,不外乎,男女之間那點子事。
李長青嘆了口氣,“冷三,去将客人迎進來,莫傷了和氣。”
牆角邊走出個獨臂黑衣人,他在那裏站了許久,半點存在感也沒有,走出角落吸引人的不是他那斷臂,而是斷臂上巨大的鐵鈎。
在門口左右不讓都要先進去的兩人看到冷三出門,齊齊轉頭一哼,同時踏了進去。
冷三鐵鈎往廳內一指,“莊主有請。”
“冷三爺好大的架勢。”枯梅冷哼一聲,不滿冷三強硬的态度。
獨孤一鶴趁枯梅找冷三茬的時候已經入了廳內,沖着李長青哈哈一笑,道:“李莊主,真是許久未見。”
李長青面帶喜色道:“多謝獨孤掌門賞光。”
獨孤一鶴接過李長青倒的酒,往嘴裏一灌,“身為武林中人,當然要為武林中人做些什麽,這武林盟主必是要統領武林,帶領大家更上一層的。”
獨孤一鶴話有所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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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智聽聞這話頓時豪情萬丈,“掌門高義!”
“高義的屁,他不就是想當武林盟主嗎?”匆匆趕來的枯梅譏諷一笑,“虛僞。”
孤獨一鶴面色鐵青,“不跟你一個婦道人家計較。”
枯梅看了一圈,問道:“怎就幾個人?”
李長青恍然道:“瞧我糊塗,他們都在廳外擂臺處,二位随我來。”
穿過長廊,一片空地上擺着紅色擂臺,臺上兩個人青年人正在比劃。
臺上兩男子皆長相俊秀,身着珠冠華服。一個使劍身姿飄逸,一個使镖步步為營。
片刻後使镖男子敗下陣來,抹了唇邊一抹血,憤憤下臺,走到一中年男子旁邊,道:“我輸了。”
中年人似乎沒什麽反應,“意料之中。”
這話氣的男人臉都紅了,可沒過一會他氣消了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另一處。
“眼睛都直了。”勝中往他目光看的地方看去,一身熟悉的青白衣裙,“那不是那日客棧的那位女子?”
勝中翻了個白眼,“你就死在女人身上吧,可真沒出息,連個花架子的徐若愚都沒打過。”
崔清越在底下看人打擂看的認真,眼中閃過疑惑,這江湖中人都這麽半吊子水準?別說他們打不過她,連在小胖手底下都過不了幾招。
她不禁歪頭思索,是江湖太沒落了,還是她太厲害了。
“崔女俠。”黑衣男子依舊是那把佩劍,劍眉星目。
“王……”崔清越頓了頓,“王掌櫃。”
這位王森記的掌櫃可真讓她印象深刻,估計她短時間是忘不了的。
“這都第幾個上前搭讪的了,都躲到這疙瘩角落裏面了,你們竟還能找上來。”蘇櫻的話絲毫不留情面。
王八兒拱手,“打擾了。”
蘇櫻瞥了他一眼,看在他樣貌端正的樣子就不在計較了。
“王掌櫃也想當‘武林盟主’?”崔清越問。
“某不過一間客棧的小掌櫃,怎會肖想這武林盟主的位置,我只不過湊個熱鬧罷了。”王八兒看了崔清越背上的琴一眼,“倒是女俠……”
他話說了一半便沒說了。
惹的蘇櫻看他,“倒是怎麽了?”
王八兒搖頭,“沒什麽。”
臺上打的劇烈,經過了幾輪小蝦米的小打小鬧之後,重頭戲要上場了。
“你說他們誰能贏?”蘇櫻問旁邊看的認真的崔清越。
“不知道。”反正最後贏的人也只是她。
臺上,枯梅揮劍清風十三式不疾不徐的擺開架勢,“似有似無,似實似虛,似變未變”是清風十三式的要領,看似清淡的劍術卻到處蘊含着殺機。
獨孤一鶴手中長刀大開大合,剛猛不屈,強硬中帶着一絲柔情。
李長青看着獨孤一鶴的刀法眼睛一亮,“獨孤掌門武功又精進不少。”
連天雲摸了把自己的胡須,“大哥你說,誰能贏?”
“獨孤一鶴腰間劍還未出鞘。”而枯梅去已然招架不住獨孤一鶴的刀了。
連天雲點點頭,道:“唉,不管誰贏,總歸是利于我們的,不知道這一做法是對還是錯。”
“只能成功不能失敗。”李長青道。
江湖中人才濟濟,先不說早已成名成為一代宗師的薛衣人、大悲禪師那群人,就是那些後起之秀也像雨後春筍一樣一個接着一個的冒頭。
先是拔地而起的西門山莊的西門吹雪,劍術幾乎快要比肩薛衣人,再是那不知底細的沈姓少年,他們那群子人哪個不是少年英豪。
可偏偏這些少年人跟仁義山莊半點關系都沒有,仁義山莊雖說在江湖頗具美譽,擁護者衆多,可他們并沒有一個合适的繼承人,等他們三兄弟百年之後,這仁義山莊只有沒落這一條路。
這麽多年他們一直在尋找昔日九州王沈天君的兒子,不外乎是希望讓他來繼承仁義山莊。年少時就有勇氣散盡家財奔走四方的人,讓李長青認定這個人以後一定會有大造化。
可沒等他找到沈天君的兒子,倒讓他發現了曾經回雁峰上慘案的元兇——柴玉關。
他此番以仁義山莊為賭,不過是為了報當日回雁峰上群英之仇,替武林除掉這假仁假義的敗類。
獨孤一鶴終于是抽出了他腰間的劍,長劍出鞘,細細密密的劍招如春風化雨一般,時而陰雨連綿,時而狂風鄹雨。
粗礦中帶着柔情,枯梅不知為何眼神一晃,手下招式露出破綻被獨孤一鶴一劍擊破。
她沒有說什麽,留下一句,“我敗了。”神色恍惚的走下來臺。
“可真是個可憐人哩。”蘇櫻嘆道。
“嗯?”崔清越不解。
“早些年,枯梅大師還沒拜入華山時,曾和獨孤一鶴有段情。可世間男子多薄幸,這獨孤一鶴為了武功抛棄了枯梅,獨上峨眉,那時候枯梅才十三歲。
後來她去華山,在華山之颠飲風雪長跪了四天四夜,才拜入飲雨大師門下。同‘太陰四劍’一戰中,她血戰‘太陰四劍’,将‘太陰四劍’誅殺于華山頂上,揚名江湖。手入沸油燒成枯骨,讓前來吞并華山的‘冷面羅剎’落荒而逃,從此未踏入中原半步。
至此之後,‘枯梅’一名,遍響江湖。”
蘇櫻的寥寥數語卻描繪出了一個遇情殇倔強不服輸的少女,一步一步長成和曾經那個負心人抗衡的模樣。
只可惜女子長情,她卻還沒走出曾經編織的虛晃夢境,棋差一招敗于他手下。
李長青笑着走上臺,“臺下可有人來挑戰獨孤掌門?”
臺下熙熙攘攘,竟無一人上前,他們剛剛已經見識到了獨孤一鶴威名在外的“刀劍雙殺七七四十九式”,此刻什麽豪情都被現實打敗。
獨孤一鶴不愧是江湖中數一數二的人物,至少這令人驚豔的刀劍之術,讓他們望塵莫及。
“既然大家沒有人在來挑戰獨孤掌門,這武林盟主就非獨孤掌門莫屬了。”李長青從衣袖之中掏出一個印信,“從此之後仁義山莊定為武林盟主肝腦塗地。”
崔清越在下面看的疑惑不以,老實說,這武林盟主來的有點草率。
崔清越運轉內力剛要上前,一個蘊含無窮內力的男聲響徹這小小的方寸之間。
“這選武林盟主怎也不叫我湊湊熱鬧。”
李長青臉色一黑,望向門口處,“文雪岸。”看來還是發生了讓他最為擔心的事情。
這仁義山莊果然是塊香饽饽,連蔡京都忍不住咬一口。
看來她還得在等一等,崔清越有點惋惜,師傅說重要的人就要最後一個登場,她一定要謹遵師父教誨。
文雪岸背着手走上臺,道:“李莊主,這武林盟主之位,我也想奪上一奪。”
獨孤一鶴心中不屑,揚手,“請。”
“爽快。”文雪岸贊道,抽出刀,“獨孤掌門也使刀,那就請賜教。”
“驚夢刀?”齊智大驚,“那不是習家刀法?”
文雪岸手中刀法再變,一息之間竟是使出了數套不同的刀法。
獨孤一鶴收起心中輕視,難怪自稱天下第七,這一手集百家之長的刀法可謂驚豔,只可惜,碰到了他。
“文雪岸的刀法可比不過獨孤一鶴。”李長青道,一顆心放下了半顆。
突然場上局勢大變,齊智瞪大了眼睛,“這是什麽心法?!”跟一般的習武方式全然不同。
獨孤一鶴感覺置身于群山之中,看山是山非山還是山,恐懼感、灼熱感和窒息感同時向他湧來。
他抛下了手中長刀,僅憑一雙手,向文雪岸攻去。他的手彎成不可思議的形狀,破了文雪岸周身劍勢,朝他心口刺去。
文雪岸避不開孤獨一鶴這朝他心口來的一爪,他衣袖中劃出一個圓筒,一枚針射向孤獨一鶴,他左手一抓,銀針竟從他手中穿透。
“九天十地,十九神針?!”蘇櫻大驚。
“這是什麽?”崔清越問。
旁邊看了許久戲的王八兒解答了她的疑惑,“一種失傳已久的暗器,一旦發射無人可破,無人可擋,無人可解。”
“無人可解嗎?那是沒遇到我。”蘇櫻躍躍欲試。
臺上的獨孤一鶴眼睛睜開,左手上黑血直流。
李長青呵道:“文雪岸,你好歹毒的手段。”
連雲天把孤獨一鶴周身穴位封住,朝文雪岸道:“解藥。”
“無藥可解。”
“你!”連雲天怒道。
“臺下可有人不服我,盡管上場一試。”文雪岸道。
臺下衆人早被文雪岸這陰毒的一手吓的鴉雀無聲,唯一能與之抗衡的枯梅早在敗在孤獨一鶴的手下時就已經離去。
李長青心中大嘆,看來這仁義山莊以後的路怕是不仁義了。
崔清越覺得是時候了,她取下背上背的琴,彈動琴弦,施放杯水留影。
臺上的孤獨一鶴神奇的恢複了,就這連雲天的手站了起來。
“獨孤掌門,你好了?”連雲天大喜。
孤獨一鶴搖頭道:“并沒有,只是被暫時壓制住了。”
李長青道:“這是什麽功法,琴聲竟能療傷?”
齊智應和:“真是聞所聞未,見所未見。”
聽到他們話的蘇櫻一撇嘴,“那是你們孤陋寡聞!”
崔清越盤腿彈琴,目光齊齊看向她,等孤獨一鶴面色恢複正常,她抱起琴輕功飛向臺前,立在文雪岸正對面的位置。
“多謝。”孤獨一鶴道。
“不用,杯水留影的作用只有三刻,三刻過後,若無人替你解毒,你必死無疑。”崔清越看向臺下的蘇櫻,“你可解?”
蘇櫻推開人群爬上了臺,替獨孤一鶴把脈,“這東西大概是個贗品,這毒我能解。”
蘇櫻興奮的神色在知道是贗品後瞬間消失,張口又說:“診金,十萬兩。”
“你這是獅子大開口。”齊智怒道。
“怎麽得,聲名赫赫的獨孤掌門這條命竟不值十萬兩?難道我收少了?覺得配不上獨孤掌門的身價嗎?那就二十萬兩。”蘇櫻看向獨孤一鶴,“這毒除了我,無人能解。”
“別偏信這個小丫頭片子的,誰知道這兩人是什麽來頭。”連雲天道。
“三弟!”李長青拱手,“那就拜托女俠了,救治好獨孤掌門之後,二十萬診金定當奉上。”
“看來,你比那大胡子,識時務。”蘇櫻道。
“不知這位女俠是?”李長青試探問道。
“我來挑戰他。”崔清越看着文雪岸神色淡然。
文雪岸一愣,随後發出大笑,“你這麽個貌美的姑娘,打打殺殺做什麽,不如随我回家暖床,這麽美的人我定會好好待你。”
蘇櫻啐了一聲,“呸,可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鵝肉,也不照照自己什麽模樣。”
文雪岸臉色一變,“敬酒不吃吃罰酒。”
“好,好,好!”李長青一連幾個好,臉上帶着譏諷看着臺下笑崔清越不知天高地厚的人,“一群自诩英豪的男人,還不如一個女兒家有膽色。”
臺下人被李長青說的面帶愧色。
“敢問女俠姓甚名誰,師從何派?”李長青問。
師傅似乎沒說他們是什麽派,崔清越想了想,開口道:
“蓬萊,崔清越。”
師傅随口起的孤島的名字此刻到能拿來唬人。
“‘功名付公等,歸路在蓬萊’①,哈哈哈,女俠好師門。”李長青道。
崔清越一臉疑惑。
這怕馬屁怕不是吹的有點上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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