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
天色昏暗,燭影搖晃。
綴翠軒是整個快活林最豪華寬敞,燈火通明的地方。
綴翠軒兩旁是翠綠的楠竹,在冬日本應難以見到的綠意,在快活林卻是處處可見,可知王夫人對這塊地方上了多少心思。
寧肯食無肉,不成居無竹。
這位快活王,比想象的風雅多了。
沈浪站在綴翠軒前,難得表情沉重,沒有帶上笑意,他道:“我還真是好奇,這快活王,會是怎樣的人。”
崔清越先踏進去道:“看過不就知道了嗎?”
朱七七并沒有來,崔清越并沒有過問沈浪,反而覺得她不來是好事。這裏魚龍混雜,她武功低微,還是好好待在房間裏的好。
綴翠軒裏頗為風雅,精致的裝飾,處處都是別致的小心機。
一入廳,就看見白日裏跟熊貓兒很像的龍四海正坐在廳前,在滿堂錦繡中也氣勢逼人,讓人無法忽視他。
那日見到的周天賜和鄭蘭州也在,還有那日見到的女霸王,她旁邊坐着的就該是那個小霸王時銘。
他低着頭把弄着手裏的紫金锞子,少年樣,長的周整,就是眼下的烏青大抵能看出這是個什麽人。
夏沅沅依舊是一臉濃妝,大紅大綠下依舊也看不清原本的模樣。
沈浪他們一進來,龍四海的眼神就在他們身上打轉。
龍四海道:“不知兄弟名姓?”
沈浪笑道:“無名小卒,沈浪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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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四海道:“沈兄可是中原來?可曾聽聞中原武林有位沈公子,武功高強,來歷成謎。他獨擒"三手狼"賴秋煌,力敵無法大師,逮了許多常年在賞金榜上難纏的歹徒。”
玩着紫金锞子的時銘也擡了頭,明眼人都能看出來這龍四海說的就是面前這位沈姓少年。
坐在時銘旁邊的夏沅沅驚詫道:“沒想到你還挺厲害的。”
沈浪拱手道:“江湖人虛稱罷了。”
龍四海目光如炬,一雙眼緊緊的盯着沈浪,轉而又盯向崔清越,他道:“一副姣好的顏,一張殺敵的琴和一身青色的衣。崔盟主大敗‘天下第七’文雪岸,踏平蝙蝠島,連西門吹雪都是因為你才和葉孤城有了如今的局面,崔盟主可真謂少年出英雄。”
崔清越見他并沒有像他話裏說的那麽尊重,可卻還是乖乖的像他道了聲,“謝謝。”
沒有什麽原因,只不過是因為禮貌罷了。
夏沅沅一雙眼睛都瞪圓了,“你這麽厲害,我這女霸王的名號應該讓給你。”
春嬌也捂着嘴,她原本以為這位姑娘不過是沈少俠帶來的消遣物罷了,沒想到她竟如此厲害。
她心中千回百轉,心中酸溜溜的想,“再厲害又有什麽用,那歡喜王最喜歡這種貌美的女子了,見着他還不是得乖乖臣服在他腳下。”
這樣想着她也就沒了原先的酸意,輕松了幾分。
這些人并沒有悠閑多久,不一會就有一個急風騎士把他們請到了一個小屋子裏。
屋內燈光昏暗,快活王坐在對門的主位上,一張臉埋沒在陰影裏,讓人看不清他的表情,但卻完全不會忽視他的氣勢。原本龍四海的氣勢已經夠強了,可遇見快活王卻像小孩子見了大人,瞬間弱了三分。
昏暗中也只能看到快活王極亮的一雙眼眸,這樣一雙不威自怒的眼眸讓在場大多數人都不敢直視。
除了仍帶笑意的沈浪和壓根不在意快活王是誰的崔清越。
他的一雙手很白,這是一雙養尊處優的手,只是從他手指上厚厚的繭上能看出他是一個習武的人。
那雙手上帶着三枚紫金戒指,沈浪見着那三枚戒指短暫的怔愣了一下。
快活王的手輕敲了一下桌面,氣氛瞬間就涼了幾分,屋子裏的人被壓的透不出氣。
龍四海拱手道:“王爺安好。”
“好,請坐。”
這個聲音,跟傳說中的快活王的形象并不符合,柔和、平靜、儒雅,換作一個不知道快活王大名的人,估計都會認為這是哪個世家大戶的公子哥吧。
每一個向快活王問好的人,他都一個個回好。
只是輪到時銘的時候,他淡淡問了句,“時将軍的兒子?”
崔清越忍不住側頭去看那個眼眶凹陷,滿臉青黑的時銘。沒想到他竟會是時老将軍的兒子,只可惜時将軍一生忠傲,生出的孩子卻是不成器的。
當年,西夏在邊境虎視眈眈,不斷侵犯國之邊界。是時老将軍的一杆□□,打的西夏消停了整整一年。
時老将軍連最後的時光也是在戰場是度過的。
可憐無定河邊骨。②
一個将士,馬革裹屍,葬在疆場大概于他們來說應該就是最榮耀的歸宿了。
快活王的問話,忍不住做答的是夏沅沅,她高聲道:“沒錯他就是時将軍的兒子,而我就是未來時将軍的兒媳婦。”
快活王低聲道:“不賭之人,站在欄外。”
夏沅沅道:“王爺別看我是女人,可我……”
快活王打斷道:“女人,不賭。”
夏沅沅還要說些什麽,可快活王身後憑空走出一人,悄無聲氣,速度極快的拉着夏沅沅扔到了欄杆外。
沒人看清他的動作,甚至不知道他是男是女,是何時出現在快活王身後的。
他下一個目标是站在欄杆內的崔清越,對于快活王的命令,他能做的就是絕對服從。
女人,不賭,便不能賭。
一雙灰暗的手伸到了崔清越的肩前,她不閃不躲,同他一樣伸出一只手,只不過她的手穩穩的抓住了那雙手,和那雙手上的命脈。
崔清越拉住那雙手丢到了欄杆外,她拍了拍凳上的灰,道:“您好。”
她沒有同其他人一樣稱他為王爺,一個自封的王爺,在他眼裏算不得王爺。
周天賜針對道:“哪裏來的人,可真猖狂,打傷王爺的身邊人不說,還不尊稱王爺!”
被她拍在欄杆外的那人,又回到了快活王的身後,再一次隐匿了蹤跡。
她回答周天賜的問題,眼神卻一刻不瞬的看着快活王,道:“可有封地?可有朝廷封命?”
周天賜回答不出來,“這……這……”
崔清越道:“所以,我為什麽尊稱王爺?”
瞬間,鴉雀無聲。衆人都被她語出驚人的話,吓得不輕。
氣氛壓抑了一會,快活王是第一個大笑起來的人,“崔盟主可真是女中豪傑,你就不怕得罪我嗎?”
笑聲止住,帶着殺意。
崔清越問道:“您會怕被得罪嗎?”
快活王的笑聲飄蕩在這個不大的屋子裏,“好,好,好。”
快活王一連說了三個好,看樣子對她格外欣賞。
快活王如鷹的眼睛,轉向了沈浪道:“你是沈浪?”
沈浪拱手道:“正是。”
快活王道:“好,很好。”
賭局很快就開始了,沈浪環視一周,卻沒發現那日見到的曼姑娘和九公子。
崔清越掏出幾兩碎銀放在桌上,鄭蘭州哈哈大笑道:“姑娘這幾兩就想上賭桌?”
崔清越反問道:“難道銀子少,就不能賭了嗎?”
鄭蘭州小聲道:“也不是不行,會不會太少了?這樣會輸的很慘的。”
崔清越道:“很不巧,我一向賭運好。”
時銘也應聲擲了手裏的紫金锞子到桌上,哪知快活王突然發難道:“金子是好金子,手卻是髒的。”
沒人知道快活王為什麽這麽說,但時銘的一雙手,怎樣看都不是一雙表面髒的手。
時銘剛要開口,便被一雙手跟丢夏沅沅一樣丢了出去。
正巧砸向了剛找對路的九公子腳旁。
他蹲下身,與時銘對視一眼,站起來毫不猶豫的踩到了時銘的身上,踩了過去。
快活王道:“你來晚了。”
九公子側頭道:“沙曼臨時不樂意賭,我才趕來的。”
崔清越很有理由懷疑他遲到的原因,是因為迷路了。
沙啞的聲音從快活王身後傳來,“對王爺不敬,殺。”
九公子并沒有被這個聲音威脅到,淡定的坐到了崔清越身旁的位置,道:“好巧。”
崔清越回,“是挺巧。”
快活王冷聲道:“開始。”
兩個穿着錦衣的少年,擡了個箱子進來,那是個方正的箱子,看起來不是特別重。
兩人擡上桌子後,打開蓋,從裏面鑽出一個身材矮小,長相算你的好看的矮小的侏儒。
能鑽進去方方正正不大的箱子裏的人,想也不可能是個高大的人。
侏儒挪動了下矮小的身體,弓腰道:“在下小精靈,特地來給各位洗牌。”
他謙卑的伏在桌上,恭敬的給桌上的人磕了頭。
他叫小精靈,到有一些地方像精靈,就不如那長長尖尖的耳朵。
快活王,為了防止衆人作弊還安排了個這樣的“小精靈”來洗牌。
牌滿了一圈,崔清越連看都沒看就追加了一注。
九公子掀開牌,随手一扔,他的确是個不喜賭也不擅賭的人,連賭牌的規則也不懂。
崔清越一直不鹹不淡,把把牌都追注,衆人都以為是唬人的,可結果證明,她賭運的确不錯。
財神爺的确把把都是站在她那邊的。
連快活王都忍不住側目。
崔清越和笑眯眯的沈浪兩個人已經連贏幾把了,尤其是崔清越手裏的錢從碎銀子變成了整張整張的銀票。
身後的春嬌都笑咪了眼,“姑娘可真是財神爺降世。”
崔清越不言不語的把錢收了起來,接下來她就像洩了氣一樣牌一翻出來就棄了,一翻出來就棄了。
走起了九公子的路。
他們兩早早就把牌棄了,此刻到有些無聊,看着桌上幾人針鋒相對。
其實不能算幾人針鋒相對,僅僅是沈浪和快活王的相對罷了。
沈浪臉上依舊帶着淡淡的笑,可後脖頸出的汗連衣領都浸濕了。
他道:“加注。”
他底氣很足,完全讓人看不出他手裏是一副不大的牌。
他底氣足,快活王更足,一把把桌上的籌碼全推了。
兩人旗鼓相當。
崔清越想了想,把手裏的銀票全都給了沈浪桌前,“我賭他贏。”
快活王道:“崔姑娘可得想清了,我可不願姑娘輸了錢。”
他語氣溫和,倒像個儒雅書生。
崔清越搖頭,“我想的很清楚,他是沈浪,他會贏。”
把她錢輸了的話,她就去找朱七七要去,反正是為了支持她相好的,相信朱七七會很樂意給她的。
沈浪側頭道:“多謝崔姑娘擡愛。”
她湊近沈浪小聲道:“為了感謝我,贏了分我一半可好?”
沈浪笑道:“我全給姑娘如何?”
崔清越跟看大傻子一樣看沈浪,不愧是朱七七喜歡的人,視金錢如糞土。
她可做不到。
她沒絲毫不好意思,答應的非常快,“我覺得挺好的,謝謝了。”
她開始在心裏盤算沈浪這一把能贏多少,算着算着忍不住露出笑來,這下發達了。
可以買一堆貓崽子和小魚苗回蓬萊養了。
沈浪也忍不住笑,朱七七這位表姐,看着性子冷,其實只是人直了些。喜歡吃,喜歡錢,意外的坦率,顯得幾分可愛。
也難怪王憐花這樣一個人,也丢了幾分心在她身上。
這樣通透又坦率的人,的确讓人不由得喜歡。
沈浪斂了心神,專注起來,他認定了快活王手中的牌一定比他小,卻不知為何卯足勁的跟他拼。
快活王道:“我再加注一百兩。”
沈浪笑道:“我所有的錢全部丢在裏面了,還加上崔姑娘的錢,不如您看這樣如何?”
快活王道:“怎樣?”
沈浪伸出右手道:“不如我加上兩根手指當賭注。”
快活王大笑道:“兩根手指,好個兩根手指,好,你若輸了,我便将你那兩根手指給砍了。”
沈浪掀開牌,赫然只有兩點。
這兩點吓傻了桌上所有人,所有人都想知道,只有兩點的沈浪誰給了他勇氣賭上兩根指頭。
兩根至關重要的指頭。
沈浪笑道:“該王爺了。”
快活王久久未動,倒是他旁邊的人,按着牌道:“我看見了王爺的牌是三點,兩點吃三點,你輸了。”
“是嗎?”沈浪反問道,蘊含千鈞的手,按上了他的手。
他道:“氣使可真是好眼力。”
快活王身邊酒、氣、財、色四使,除了氣使孤獨傷有這樣的功夫,還有誰?
沈浪一雙手看似輕飄飄的,可卻讓孤獨傷動彈不得。可他也不是好拿捏的人,摁着牌,牢牢的嵚在桌子裏成了粉末。
崔清越趁衆人注意沈浪的時候,收回了桌上的牌,數了數,驚疑道:“咦,我算來算去,除了沈浪和桌上人的牌,怎麽着都有十點。”
她手裏把玩着牌,敲了敲桌面道:“莫不是您眼瞎?沒看清?”
沈浪輕笑一聲,被崔清越嘲諷的話有些逗趣了。
快活王站起身,外面天色大亮,他們從晚打到早。
從暮色西沉到天光熹微。
身在賭局中的人卻不覺得時間這麽長,他們只覺過的快,短短一瞬就天光了。
快活王的臉終于從陰影中顯露出來。
他跟傳言長的八九不離十,一張臉白如玉,倒是與王憐花有些相像,他全身上下除了臉白這點就跟王憐花再也找不到相同的地方了。
王憐花長的像王雲夢,一張臉帶着風情和魅意。可快活王不一樣,他眉目下垂,眉間還有着一指寬的疤,長着和鷹鈎鼻,嘴唇也很厚,還留着長長的胡子。
而王憐花呢,眼角上挑,桃花眼,還嘻嘻鬧鬧。
快活王看起來至少比他正經多了。
快活王看了他們兩人一眼,道:“願賭服輸,銀子就全歸沈少俠了。”
快活王不是輸不起的人,但是他要輸的有價值。
這樣兩個人若是他的手下該多好,得不到的話就應該要毀在他手上,也不枉費他們人世走上一遭。
快活王離開後,沈浪笑着把銀子全給了崔清越,春嬌眼都紅了,試探問道:“沈相公把這些全給你崔小姐,不怕朱姑娘生氣嗎?”
“我怎麽會生氣?他替我孝敬我姐姐,我不應該開心嗎?”朱七七來的巧,正碰見春嬌說這挑撥的話,沖着春嬌冷哼一聲,“我們自家的事,輪的着你來說三道四?”
朱七七瞅了眼銀子,嫌棄道:“怎麽就這麽點。”
她拉着崔清越道:“崔姐姐,我那裏還有好幾套黃
金打的首飾,不是特別好看,但就是特別值錢。”
她特別強調了值錢兩個字。
春嬌一張臉都羞紅了,灰溜溜的離去了。
朱七七頗為嬌俏的翻了個白眼,“我朱七七是什麽人,能讓別人随便幾句話就挑撥了?”
崔清越收起了銀子道:“你是。”
朱七七跺腳道:“崔清越!你怎麽回事!”
崔清越又道:“你遇見沈浪就變蠢了幾分,能保持理智,我實在太意外了。”
朱七七手都撚緊了,“崔清越!你!你氣死我了!”
崔清越慫肩,拎着慢慢的錢袋子準備回房。
路上又遇着了在分岔路口陷入迷茫的九公子。
他問:“倚蘭軒走哪條。”
崔清越想也沒想就道:“右邊哪條。”
九公子點點頭,“謝謝。”
可九公子卻并沒有走右邊那條,反而走了左邊哪條。
他回頭道:“你這個騙人精,我不會信你了。”
信不信随你,反正她也不知道倚蘭軒在哪,說不定在後面哩。
回了她自己的院子,她才推開門,就看見坐在梳妝臺邊描眉的錦衣少年。
他放下筆,端詳了她一眼,惋惜道:“你眉毛長的好,看來我這雙手無用武之地了。”
崔清越狠道:“王憐花,你下次再自己進我房間,我就打斷你的腿。”
王憐花感覺腿一涼,他知道她肯定會說到坐到的。
他不動聲色的起身,道:“可真小氣哩。”
崔清越道:“我要是小氣,早在進我房間第一次你就死了。”
王憐花沒好氣道:“還真是謝了你的不殺之恩了。”
崔清越問:“你來幹什麽?”
王憐花道:“我只是來跟你說句,小心那九公子。他身份來歷至今也是個迷,看着蠢笨,可功夫野心都不小。”
崔清越道:“再危險,也沒有你的危險。”
王憐花委屈道:“你這死鬼,前些日子還叫人家小心肝,今天就不認人了。”
他指着她,道:“是不是有了小九九,你就忘了小花花?”
“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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