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
大漠裏氣候多變,白日裏還是熱氣騰騰,到了晚間就寒風凜冽。
宮九攏緊了狐裘,探手在火堆前烤了烤,火堆的白煙袅袅上升,消散在雲端。
他呵出一口白氣道:“找我幹嘛?”
“我需要你把我的琴找回來。”崔清越手裏抱着湯婆子瑟縮成一團。
宮九指着自己疑惑道:“我看起來很像很好說話的人嗎?”
崔清越道:“不像。”你只是個找不到路的智障而已。
宮九道:“那你就是在命令我了。”
也不知道太平王府是怎麽教人的,能生養出宮九這樣的人。
“我不是命令你,只是請你幫個忙,至于幫不幫就全看你了。”
宮九看了她片刻,手中的沙子握緊又流下,“你的琴在哪裏?”
崔清越道:“同酒一起放在了馬車裏。”
崔清越觀察了好幾日,她的琴體積不算大,但也不算小。白飛飛将青玉流收走後,她上車時見到她把琴和裝酒的馬車放在了一塊。
宮九道:“那馬車在哪裏?”
她就算說了馬車在哪裏,以宮九的性子還不一定能找得到,她嘆道:“讓沙曼姑娘去。”
一個漂亮的女人可以讓人少了許多的戒備心,正因為如此,沒人會想這個漂亮的女人武功高強,能打的你滿地找牙。
而且一個女人想打探些消息也是很容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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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現在行動不便,身邊都是白飛飛和快活王的人,一舉一動都被監視着,若是和別人呆久了,白飛飛就會自動上門。
“看來,走了一個,你還能找到一個。”
你看,這不就來了嗎。
白飛飛笑道:“九公子,你跟王爺的未來娘子這麽親密,王爺看到了怕是會想多吧。”
宮九站起來拍了拍衣服後的沙子離去,離去時還特意對白飛飛道:“你和她,眼光都不怎麽樣。”
白飛飛盤腿坐下,眼中是少見的迷茫。
報複的方法千千萬,何必要選這條我自己當自己的後媽這一條。
崔清越問:“你為什麽一定要用這麽極端的方式報複快活王,等你嫁給他,他知道了他娶了她的親身女兒難道他就是忏悔嗎?”
他不會。
他只會若無其事的殺掉你,當做這件事情從沒有發生,成大事者從來都不拘小節。
這個報複對于他來說根本不痛不癢,痛苦的都是自己罷了。
白飛飛給火堆裏添了添柴,道:“當我有意識起,報仇這兩個字就灌輸在我的腦海裏,我連做夢都在想着這兩個字。恨和痛苦占據了我所有的生活,不是你們這些人輕輕松松說的那樣容易就能放下的。”
她還記得母親的鞭子在她練錯武功的時候會毫不猶豫的揮下來,一開始鞭子打在身子還覺得疼,可後來,她被打的麻木、沒有知覺,毒打已經成了她的家常便飯。
她開始認為所有人都是這樣生活的,可後來發現,并不是。
小時候她偷偷跑出過宮,去了外面看見了其他人的生活。
大街上小孩子到處亂竄,手裏拿着糖葫蘆四處追逐,他們笑得特別開心。
還有幾個小朋友圍在牆角看只可愛的白貓,他們圍着它,将手裏的食物放在掌心,白貓溫熱的舌頭一卷,食物就進了肚。
他們一個個咯咯笑起來了。
在她聽來這笑聲刺耳極了,為什麽他們不用練武功,為什麽他們玩樂不用挨鞭子,為什麽他們能笑得這麽開心。
為什麽,她不能。
恨意在她心裏蔓延,她恨世上所有活的開心、幸福的人。
她沖過去,把小朋友推開,當着他
們的面把小貓提在手裏,一把掐住它的脖子。她的指甲扣進了它的肉裏,道現在她都能感覺到鮮血的熱度,和它跳動的心髒。
手捏的越來越緊,越來越緊,小朋友驚恐大叫,白貓掙紮的爪子在她手上畫出一道道紅痕。
她一點都感覺不到痛,只覺得暢快。
她笑着把貓的屍體丢到了他們面前,叫你們笑的那麽開心,讓她都不開心了。
小孩子跑開叫來了父母,所有人指着她眼裏是懼怕和厭惡。
她離開了街上,看來她不适合這裏,她還是适合呆在黑暗裏,整日與孤寂為伴。
那只貓是她殺死的第一只活的東西,回幽靈宮後,她還邀功似的跟母親說,可母親陰沉着臉,狠狠的給她吃了一頓鞭子,嘴裏說着,“你這樣怎麽替我們報仇,怎麽殺死柴玉關!”
鞭子打在她的身上,可她心裏想的卻不是報仇,她想到了那只貓掙紮在地的樣子,還有那些孩童驚恐的表情。
她忍不住笑出來,可眼睛卻有淚水不自覺的滴在地上。
她就是要讓別人不開心,這樣她才能開心。
崔清越側頭看她,一開始她就看出了她裝在柔弱外表下的倔強。
仇恨真的能讓人變得這樣扭曲嗎?能讓一個母親親手把自己的孩子培養成了一個沒有感情的複仇工具。
崔清越道:“我不懂,我沒有你的經歷不能感同身受你的遭遇,我也不想勸你不報仇,只是你可以選個別的報仇方式,何必糟踐你自己。”
白飛飛輕笑一聲,手撐着膝蓋笑看她,“別的報仇方式?”
崔清越想了想,道:“比如手起刀落,把他……”她比了個手勢,然後道,“他禍害了那麽多姑娘,連男人都不是了看他還能怎麽禍害。”
“然後再把他武功廢了,他那樣自負,肯定受不了。”
白飛飛哈哈大笑起來,“什麽江湖正派人士,惡毒法子比我這個妖女還多。”
“什麽是正,什麽又是邪,全都是外人的定義罷了。我要做什麽樣的人,做什麽樣的事,只在我自己,不關乎他人,也無所謂正邪。”
誰又能保證一個好人一生沒做過壞事,而一個壞人一生又沒做過一件好事。
白飛飛還在笑,可崔清越卻能感覺到她的心裏在哭泣。
她笑着離開,也沒有向往常那樣繼續的諷刺她。
真是可憐的人,換一個家庭,也許會變成一個溫柔善良的大家閨秀,閑時呆在家裏,撫琴讀詩,大方又善解人意。
引得十裏八鄉的好兒郎暗自傾心。
只可惜世間沒有也許。
她也仍舊是這個瘋狂、偏執的白飛飛。
一夜過去,馬車外的火堆也熄滅了。
風沙漸漸變大了,馬車一路疾行,已經行了幾日也絲毫不見快活城的蹤跡。
按道理說這茫茫沙漠沒有能隐藏的地方,可空曠的大漠就是看不到聳立的城樓。
馬車停了下來,車外的疾風騎士恭敬道:“姑娘,快到快活城了,請蒙住眼睛。”
崔清越接過黑色的布巾,也沒有為難他,和朱七七一起蒙住了眼。
朱七七小聲嘀咕道:“這快活王活的小心翼翼,比老鼠還不如。”
崔清越凝神靜聽馬車的動靜,她道:“有些人總是很怕死的,他怕他唯一能卸下心防的地方被發現,他怕他被他害過的人複仇。”
快活王不就是這樣的人嗎?
馬車咕嚕咕嚕的緩緩往下駛,沒錯就是往下駛。
難怪,難怪一望無際的大漠根本看不到有什麽城樓的地方。
原來所謂的快活城是建在地底下。
相傳大漠深處有一個神秘的樓蘭古城,這裏是古樓蘭留下的唯一痕跡,在這樓蘭古城裏有的是數不盡的財富,也不知是底下的城堡會不會是當初昙花一現的古樓蘭。
最後這座城堡的最後會不會像它結局一樣。
取下布巾,這個殿堂金碧輝煌,快活王坐在最頂端的黃金高椅上,所有人不得不仰頭看他。
這下子宮九相信了快活王想當皇帝的話,他立即吩咐沙曼找到崔清越的琴。
沙曼複雜的看着他,道:“你好像變了。”
變得像個人了。
宮九背手道:“你好像話變多了。”
沙曼閉嘴,帶着淡淡的又含憂愁的笑去和幾個急風騎士交談。
婚禮定在七日後,那時候,會有許多江湖中人趕往快活城來奔赴快活王的婚禮。
朱七七已經愁眉苦臉好幾日了,她趴在桌上看着一臉淡定的崔清越急道:“你真的要嫁給那老不死的?你可真把我急死了。”
一個黑影閃身進來,朱七七當即大叫,卻被黑影捂着了嘴,等她看清來人時候,吃了一驚,“熊貓兒,你怎麽也在?”
熊貓兒噓聲道:“我好不容易摸進來的。”
朱七七圍着他轉了好幾圈,他像熊貓兒又不像熊貓兒。
她插腰道:“好你個臭貓,這些天你死哪裏去了?你是來救我們出去的嗎?”
熊貓兒無奈聳肩道:“我這些天都跟着快活王呢,這快活城是快活王的天下,機關重重還有重兵把守,想要把你們救出去,就是小孩子喝燒灑——夠嗆!”
朱七七洩了一腔氣,慘道:“那該怎麽辦啊。”
崔清越不慌不忙道:“自然是兵來将擋水來土掩,船到橋頭它就自然得直。”
朱七七愁道:“看來,是皇帝不急,我這個宮女急死了!”
熊貓兒道:“我來這是想與崔姑娘說,快活王聽白飛飛說你和江南花家的七童關系甚好,他又名義上是你的叔父,他還特意派急風騎士去把花滿樓給請來了。”
崔清越滿臉怒色,“好啊,白飛飛可真好,她倒是還怕我跑了威脅我。”
花滿樓來了,就代表陸小鳳也一定回來。她表面擔心,實際上心裏又多了一份底。
快活王實在是太自大了,總要付出代價的。
婚期很快就到來了,喜娘早早的就把崔清越薅了起來,她就像提繩木偶一樣任她們随意擺弄。
喜娘笑道:“今天這兩位新嫁娘可是我這輩子見過最漂亮的兩個人哩,王爺可真是有福了。”
喜娘吩咐丫鬟替她梳妝好,自己親自替她上妝。半響後,她滿意的看着自己的作品,驕傲道:“姑娘的好日子還在後頭呢。”
喜娘正要替她蓋上蓋頭,崔清越伸手攔住了,“蓋什麽蓋頭,我崔清越又不是見不得人。”
喜娘愣道:“好,姑娘說不蓋,就不蓋。”
這兩位新嫁娘,脾氣倒還一樣,都不樂意蓋蓋頭。
喜娘把蓋頭揣進懷裏,心裏心疼,這可是上好的蜀錦織成的蓋頭,別人連做衣服都不舍得淪為蓋頭還遭人嫌棄。
人比人真是妒忌死人。
快活王臉上一直帶着笑意,王憐花坐在臺下,拳頭握着凳椅,青筋爆起。
他問道:“沈兄,你恢複了多少?”
沈浪道:“不多,八成。”
王憐花道:“已經差不多了。”
快活王這個老不死的,臨到頭還想跟他搶媳婦,死去吧。
喜娘攙着崔清越在轉角同白飛飛相遇,兩個人一個一身白衣,一個一身紅衣。
一紅、一白,天差地別。
她身邊依舊跟着的是快活林哪裏替她梳妝的靈兒。
她低垂着頭,安靜的扶着白飛飛的手。
兩個人并排去了殿內,一開始還吵嚷的大殿霎時鴉雀無聲,幾個好色的人還情不自禁的流下了口水。
這快活王真是好福氣,娶的妻子是這麽美的美人,還一娶就是娶兩。
殿下花滿樓眉頭緊鎖,陸小鳳倒是輕松,他嘆道:“沒想到侄女穿紅衣還挺漂亮。”
坐在花滿樓旁邊的姑娘一臉迷茫道:“七童哪個是你侄女?”
再一次看到花滿樓旁邊姑娘的容貌的陸小鳳,不得不感嘆還是傻人有傻福,就在小樓裏呆着還能從天而降一個姑娘。
還是一個不知道該怎麽形容的漂亮姑娘。
她看到殿上的崔清越,平淡的聲音裏帶了些驚喜,“是崔姐姐。”
花滿樓溫聲道:“你認識清越?”
女子點頭道:“崔姐姐救過我,她果然說的沒錯,我還會見到她的。”
陸小鳳怎麽覺得不對勁,指着花滿樓道:“你們這輩分有點亂,一個叫她侄女,一個叫她姐姐,花滿樓,你不比她輩分要高了。”
花滿樓笑道:“我們各自稱各自的,有何不可?”
女子也應和點頭。
陸小鳳嘆了口氣,“看來,某人也快好事将近了。”
殿上,快活王摸了下長長的胡須。白飛飛拿過喜娘端的盤子裏的酒敬快活王。
快活王笑着同她喝下了。
白飛飛退到一旁,衆人的目光齊齊轉向一直沒有動作的崔清越。
她端起酒杯,一杯酒敬到了地上。
她塗着口脂的唇,開口道:“柴玉關,你年紀都可以當我爹了,還妄想娶我為妻,你配嗎?”
“侮辱王爺者,死!”
孤獨傷從暗處顯現,一道勁氣隔空打向崔清越,可半途卻被另一道勁氣把打散。
厚重的石門大開,穿着白衣的姑娘們從大門處進來。
她們個個長的千嬌百媚,瞬間把殿裏大部分的男人目光給吸引走了。
“快活王,你結親怎麽不請我這個新鄰居來讨杯酒喝。”一位黑衣女子冷聲道。
站在她旁邊的粉衣女子跟她一冷一熱,她笑容甜美,柔聲道:“沒想到快活王這麽小氣哩,連杯喜酒都不舍得請我們姐妹喝。”
快活王道:“邀月和憐星兩位宮主若想讨杯喜酒喝,本王自然歡迎,可若是要來砸場子的那就另當別論了。”
白飛飛看着殿下混亂的情況道:“沒想到崔姑娘後手還挺多,竟然能請動移花宮,可你又怎會知這不是快活王請君入甕的計謀。”
崔清越道:“那你又怎會知,這不是我翁中捉鼈的計謀。”
白飛飛驚道:“你難道沒有……我可是親眼看着你把散功丹吃進去的。”
崔清越道:“還得多謝王夫人的解藥了。”
白飛飛失色道:“不可能!”
她身側傳來一個嬌媚的聲音,“靈兒”勾住白飛飛的臉,道:“沒想到白靜長的不怎麽樣,生出的女兒倒是長的不錯。”
白飛飛慘然道:“王雲夢……”
她怎麽忘了,快活林是王雲夢的地盤,頂替一個丫鬟還不是輕輕松松的事。
王雲夢嘻嘻笑道:“好姑娘,你應該欣喜你不會嫁給那老王八。只是呢,想殺他,還得我先來。”
她撕掉臉上的面具,朝已經和快活王開打的邀月道:“死女人,這老王八放着我來。”
邀月接下快活王一掌,不屑道:“憑什麽讓你來?”
王雲夢下場,三個人互相争鬥了起來,誰也不讓誰。
白飛飛癱在地上,崔清越道:“你快要報仇了,你不高興嗎?”
雖然不是她親手報的。
白飛飛擡頭,一掌拍了上去,崔清越雙手一擋,喊道:“宮九!”
沙曼把手中剛剛找來的琴丢給崔清越,道:“崔姑娘,接好。”
崔清越向上一躍,抱着琴緩緩落下,“謝謝沙曼姑娘了。”
沙曼行禮道:“崔姑娘不用客氣。”
白飛飛厲聲道:“孤獨傷,還不快把企圖謀害王爺的逆賊抓住。”
孤獨傷嘶啞道:“謀害王爺的人,一個也不會放過。”
說完,他一掌拍向了沒有防備的白飛飛。
白飛飛吐出一口血,道:“孤獨傷!”
孤獨傷道:“一個也不會放過。”
他聚氣到掌上,虛空拍出一掌,崔清越抱着琴轉身躲避。石頭砌成的地面上多了一個深深的手掌印。
一根綁着金色圓球的白綢打向了孤獨傷的臉,他雙手接到,可那個詭異的金色小球竟還會拐彎,硬生生的往他背上打。
“崔姐姐,我來幫你。”
一身白衣的女子淩空而來,恍若姑射仙子,容貌清麗無雙。
人們常說天宮之中的仙子應該是最美的,可是那高高的天宮仙子誰又見過呢。
可是一見這個姑娘,他們知道了仙子是究竟是怎樣的美麗。
她手中綁着圓球的白綢就跟有生命一樣,把孤獨傷大的毫無招架之力。她看起來也就十七八歲的樣子,很難想象這樣一個年紀的姑娘竟然能跟孤獨傷打鬥,還占據上風。
崔清越想了又想,她印象中似乎沒有見過這樣的美人。
難道?又是她師傅的“風流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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