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8)

是了,他喚我梵音。這音線親昵的很,然我聽來卻不知為何,覺着甚是動聽,便也沒去計較。只悠悠然笑着拿起另一道請帖,“那……這位纖竹先生,可如何是好?”

寧遠漆黑如夜的眸子明顯是閃了閃,甚是慌張。末了,只道:“那你小心一些,莫逗留太久。”說罷,竟是又抽身離去。

我頓時覺着這心裏堵得厲害,明明是他自個行為不夠檢點,招惹了姑娘前來相邀,到頭來卻要我生這股子悶氣,委實過分。于是乎,那晚的飯我便也一道推拒了。反正我不管多久不進食也不妨礙。

寧遠在我門外站了許久,後來又是請了小璇前來。

小璇端了飯菜,站在門外細聲道:“小姐好歹吃些吧,便是身子不适也不當如此。這……畢竟是公子親自下廚做得,小姐好歹嘗一嘗。”

我自那琉璃鏡中清澈的瞧見小璇說罷這話後,寧遠輕輕咳了一聲,甚是別扭的轉過身來,我瞧見這情景,不由扯起嘴角笑了笑,過去我怎的從不覺着寧遠是如此可愛之人?實在有趣的緊。

然那一晚,我終歸是不曾給他開門。是了,我心情好是一回事,說過的話卻如同潑出去的水,如何收得回。況且,那位纖竹先生,我雖是有些好奇心,卻也不大真的想礙了寧遠的好事。男子的某些需求,我不能給他,總要其他女子來滿足。如此,亦是甚好。

翌日。我仔仔細細地換了幹淨的衣裳,是小璇昨日在市集上為我新買的衣裙,大多是天藍色,唯有一套是當時那家掌櫃極力為她推薦的款式,純白色流潋裙。我瞧着款式亦是極好,便獨獨挑了那一件穿在身上。

小璇定定的瞧着我,許久才回過神來,依着凡間丫鬟的口吻道:“小姐容顏傾城,這一襲白衣又是清麗出塵,若說招惹不到誰,便是那些凡夫俗子忒沒有眼力了。”

我瞧她啧啧嘆息的小模樣,不禁莞爾笑道:“這一回你卻是舍得了?”

小璇埋下頭低聲嘟囔道:“姑姑總歸是姑姑,掌門總歸是掌門。”

我瞧她漸漸不似初見時那般沉穩冷冽的模樣,心下愈發歡喜,略是整理了衣裳,便笑道:“走吧,随我去瞧一瞧林公子的并蒂蓮。”

“是,小姐。”小璇應下,愈發像個人間的平常侍女。卻是臨出門時,小璇突然扯了扯我的袖子,依着暗語道:“姑姑便這般出門麽?”

我一扭頭,正正是瞧見寧遠自房中出來,将将是四目相對。我頗有些尴尬,但他眸中閃爍的驚豔卻是悉數收進眼底。只拉了小璇便要趕緊出門去,小璇卻是掙開我,繼而悄然道:“姑姑這身裝扮,這副模樣,實在是……”小璇憋悶許久,方才愣愣的冒出幾個字,“招蜂引蝶。”

若非寧遠就在遠處站着,我險些笑出聲來,如此只得拼命忍着,略略俯身湊近小璇的耳朵,低聲道:“玄影,我只當你是在誇我。”

小璇的臉頰驟然紅彤彤一片,便是耳根亦是泛了誘人的紅暈。我便扯了她邁出門去,再不去聽她那些擔憂。是了,遠處的那位同樣一襲白衣的男子,正施施然走來,我卻是不想再多說什麽。他會他的佳人,我賞我的蓮花,兩不相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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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我那時卻是忘了最要緊的一件事,這事須得我從林碧泉那處回來方才想起。

此時,我與小璇剛剛出門,便見了一個小厮恭恭敬敬的站在門外守着,乍一瞧見我們出來,愣怔了半晌,方才猛地垂下頭去,道:“可是梵音姑娘?”

小璇便代我問道:“你是誰家的小厮?怎的在別人家門口候着?沒半分規矩。”小璇說這番話模樣稍稍有些嚴厲,然我卻是喜歡得緊。是了,主子不喜歡不擅長這些,身邊的侍女便要懂得識人眼色,懂得主子所思所想。小璇此般,甚合我意。

這般想着,腦中忽的想起另一張面貌來。司命星君當日還曾誠心誠意的贊我舉世無雙,卻是因了還不曾見過朱砂那張臉,那才叫美人,才叫多瞧一眼便是禍水的姿色。是了,我委實想念着我的小美人,這世上大抵再沒有人如她一般對待我,亦沒有人如她一般守候。這份情誼,足夠我擁着以後幾十萬年都不會覺着孤單寂寥。

“我家公子正在院中等候。”小厮的姿态倒是謙卑,然他手指的方向卻是不遠處的院落,我與小璇了然的對視一眼,她便直接問道:“可是林碧泉林公子?”

我身旁的侍女直呼他家公子的名諱,我倒是極想看看這個小厮如何應對。不料他仍是低着頭,唯有聲音略略重了些,道:“正是我家公子。”

我與小璇又是對視一眼,覺着甚是無趣,便與他道:“那便去吧!”

林碧泉這院落自外面看來不過是普通富人家的宅子,甚而稍稍有些凄清,進來卻是明顯看出,這院中布置,自是別有一番風味。涼亭向晚,荷葉蓮蓮,回廊九曲,微風乍寒,連那亭中所立之人,都如同谪仙一般神聖高貴,仿若常人多看一眼,便污了他的衣襟。

“公子,梵音姑娘到了。”身旁的小厮忽的高聲道。我猛地收回神,不禁又是疑慮這位林公子究竟是不是人間男子,人間男子竟也可以生得如此完美無可挑剔嗎?那張臉,連同眼角都是微微上翹的,再尋不見一絲瑕疵。若說有,便是美到了極致,讓人分辨不出男女來。

我獨身一人向着涼亭走去,仔細辨認之下,仍是沒能瞧出這位林公子身上有着半絲仙氣或是妖氣。是了,正正是位凡人。

“在下不曾想,姑娘果真會來?”林碧泉凝着我,露出一抹微笑。

我打量着池中盛開的蓮花,一邊問道:“并蒂蓮呢?哪一株是?”

林碧泉似是笑了笑,随即無謂道:“你仔細瞧一瞧,定然可以瞧見。”

我便眼巴巴的瞧着一池的蓮花,連他突然變得如此話多都不曾發覺,只一心想着,這麽多盛開的蓮花,我若能找出來,委實是費眼力。

不想一個不小心,身子便落入身邊之人的懷抱,林碧泉攬住我的腰身,飛身于最中央的那片荷葉之上,足尖輕點,已是穩穩地站住。我甚是驚異于他的武功修為,當下便要用力掙脫,他放在我腰間的力度又是大了一分,我便不再掙紮。明明是閨中小姐卻是懂得習武之術,實在難以解釋。若是用了法術,更是駭人。如此,只得仰起頭迎上他落下來的視線,正要平平靜靜的與他推辭。不想,他已是緩緩開口道:“你瞧我們兩個,可不就是并蒂蓮。”

作者有話要說:

☆、朱砂痣

我又羞又怒,然則還是怒多些,如此便是與掌心化了法力便要悄然施與他的身上。不想他又是突然俯下身,附在我耳側低低道:“梵音姑娘傾國傾城之色,留在寧遠身邊豈不可惜,不如随了本王可好?”

我只當他是戲谑之詞,不想擡眼便望見那張放大數倍的臉俯在眼前,表情真摯,瞳眸深情不可抵擋。

是了,大抵沒有任何一個女子能夠拒絕這樣一張臉,和這樣一幅神情。他的眼睛哀婉動人,似會說話一般,将人深深地吸了進去。然他終究是專注的,如此,更是無法拒絕,我更是一不小心便忽略了他言語中的那抹不自信,甚而那一聲“本王”。

半晌,我竟是莫名的突兀道:“你容我想想。”

林碧泉聞言便将我抱回涼亭中,伸手遙遙指着另一處盛開的蓮花,一邊甚是随意道:“那便細細考慮。”

我不知為何竟是悄然松了一口氣,然這口氣還不曾咽回肚子裏,耳邊的聲音已是幽幽響起,“但你若嫁,迎娶之人除了我,再無別個。”

赤裸裸的威脅!我不禁狠狠地瞪着他,愈發覺着老天怎的如此不開眼,将如此完美的樣貌贈與他,連同他身上的那一襲白衣都似是天界仙女織的錦緞,并非凡物。

他靜靜地瞧着我,突然抿唇笑了笑,唇角微勾,便是天地都為之失色。我乍然想起我的朱砂來,那可是一張狐貍臉,眉眼微翹便是蠱惑人心。大約只有我的朱砂能夠與他相較一二了。我瞧着,愈發覺着這林碧泉形容間竟有些朱砂的影子,然則他一個凡人,與朱砂必然沒有些許幹系,如此,只得歸結于,這樣貌長到極致,大抵都有些相像。

“你可曉得朱砂?”我不自覺開口道,及至說罷雖有些意外,卻也想着,是了是了,人間大抵也是有朱砂的。不然,哪有女子能夠點得上紅豔灼灼的朱砂痣?

林碧泉甚是明顯的頓了一頓,随即遞來一個疑問的目光。

我莞爾一笑,無謂道:“我瞧人間女……”我乍然頓住,果然,說話習慣這個東西還是要注意些的好,于是,只得趕忙改了口道:“我瞧這裏極少有點朱砂痣的女子,不知是習俗還是不曾風靡?”

林碧泉聞言,側過身凝着池中那一雙并蒂蓮,眸光悠悠道:“姑娘如是眉間一點朱砂,應是極為漂亮。”

我淺聲笑笑,被一個容顏冠絕的人贊一聲漂亮,總覺着怪怪的,心底甚不是滋味。

“梵音姑娘可是喜歡那一雙并蒂蓮?”

我擡眼瞧過去,正正是雙生蓮花,皆是純白潔淨的顏色。

“公子的喜好……”我轉過身瞧着他完美的側臉,棱角堅毅,映着天光,卻是另有一股柔婉溫和。

林碧泉聞言失笑,“不應當麽?”

我念起他自稱的一聲“本王”,自是一本正經道:“你是王朝的哪位王爺?權傾朝野或是閑雲野鶴?”憑着我當時守在連城身旁的經驗,自是不難曉得,若果真是王爺,不論哪種,只怕都難以置身事外。如此身份地位竟是喜愛着清潔的蓮花,都說亂花迷人眼,他倒是幽靜,只愛蓮花,卻是特別了些。

“你覺着呢?”他淺聲反問。

我搖搖頭,心底裏實在曉得,我現而今委實是懶透了,這麽明了的事亦是難得去動腦子想一想。

“自是閑雲野鶴,不問政事。”

“那你……”我陡然開口想要問一問他是如何識得寧遠這樣的書生,但乍一開口便覺出不妥,如此只得噤聲不再言語。

林碧泉卻是了然一般,随意道:“你道我與寧遠,卻不過是這兩日的事。我來此地游玩,偶然相遇,他驚異于我的面貌,我欣賞他的才華。”

倘或我正飲茶,必然要一口茶水噴濺在他那張臉上不可,驚異于如此天地不容的面貌倒還有情可原,若是寧遠的才華,我雖是不甚清曉,卻也知道斷斷是談不上讓人欣賞一說。這借口,委實拙劣了些。然而當面拆穿總歸不大好,我便轉了話題,問道:“林公子既是王爺,想來這名諱是随意鄒來的吧。”

林碧泉。碧泉碧泉,卻是碧落黃泉。如此美膩的名字,着實不像這裏的風俗水準。

“姑娘果然聰穎。”林碧泉靜靜地瞧着我,眸光深沉,卻也不動聲色。是了,這樣的男子,笑時,自是禍國殃民不辨男女的姿态。然則不笑時,卻另有一股堅毅的陽剛之氣。我委實,挑不出一丁點瑕疵來。

于是,我只得再次轉了話題,任由小腦袋不停地轉到別處去,以防十幾萬歲的高齡仍舊被一個凡人攝了魂魄去。我特意迎上他的眸子,道:“你的王妃呢?她獨獨占着你,不知多遭嫉恨。”

“呃?”林碧泉詫異的轉過頭,随即失笑道:“你怎知我那府中已有王妃?”

我甚是不以為意,淡淡道:“你既為王爺,自然有身不由己之處。”

林碧泉抿唇笑笑,并不作答。

那一天,我終是沒能知道林碧泉真實的姓名,可是心底卻是清曉,若我果真想要知道,實在簡單。可是不知為何,這三萬年的光陰劃過,連同我都變了許多,再沒了那份刨根究底的興致。如此,回了寧遠的住處時,第一反應竟是“他怎的還不回來?”

小璇甚是體貼的搬了椅子放在屋檐下,我懶懶的坐上去,擡眼能看到西方的落日,只餘了半邊身子在外面,然那橘色光暈仍是惹人喜愛的緊。

我靜靜的坐着過了約摸半個時辰的時候,天色已然漸漸昏暗下來,仍是瞧不見寧遠回來。身旁的小璇已是淺聲開口,“姑姑是在等掌門回來?”

我甚是清曉玄影口中的那一份不确定,只他這般問,我卻是不知該怎樣回答。如此,只得将話題放在林碧泉身上,直接拐了彎便道:“玄影,你可知那位林公子的身份?”

玄影略搖搖頭,末了只道:“看形容,至少是位商賈之子,亦或,便是出生于官宦之家。”那份得體從容,甚而是自信優雅,便是平常男子如何也不可能具備的。

我笑笑,反問:“那你覺着他的父親當是當朝幾品大員呢?”

玄影聞言斂下眸子,細細思索了一會兒,再擡眸時眼眸中已是閃過明麗的驚異之色,沉聲道:“依玄影之見,林公子的父親在朝中,至少二品。極有可能是權傾朝野之人。”

“如何這樣說?”我甚是欣賞的瞧着玄影,化作女子的他除了樣貌有些變化,心思缜密卻是一點沒變。這樣的他,可真真是讓我喜歡讓我惱呢。

當年若非他小小年紀便心思缜密,我又何至于在東皇鐘睡了那麽久?

我瞥了眼院門,仍不見寧遠的影子。玄影已是淺淺道來,“那位林公子衣着雖是素雅,但那料子卻是上好的錦緞。最緊要的是他身旁的那個小厮,一個随從而已,在姑姑面前,竟也是眼眸不眨心思穩定。如此,便是個中人才。再者,一夜之間占了旁人的院落,甚而重新收拾妥當,此番麻煩,若非有權有勢之人,只怕不好擺平。”

“你怎知他是占了旁人的院子?”我頭也不擡反問道。

玄影亦知自個失言,随即微微垂下頭道:“……買了旁人的院子。”

“嗯。”我輕輕應下,撥動着自個細長的手指,“他自稱本王。”

玄影大駭,猛地轉身抓住我的手腕,疾聲道:“他看中姑姑了?”方才說罷,便發覺出自個的失态來,随即趕忙放開,暗暗補充道:“姑姑答應過司命星君的。”

我甚是不屑地翻個白眼,冷飕飕道:“許諾這回事,你覺着我是守信的人嗎?”

玄影略是靜默了一會兒,然後道:“是。”

我乍然站起身,準備往外面走一走,經過玄影身旁時,甚是惱怒的伸出食指戳了戳他現而今小女子般纖瘦的肩膀,“我大抵是不曾許諾什麽人什麽事。”

玄影自是無言。那方寧遠卻是悠悠然的打外面回來了,我這步子将将邁出去,又不大好收回來,只得轉了個彎回了自個的房間。玄影自得跟了我的步子回去,至少名義上他仍是我身邊的小侍女。

然則,玄影卻是不安心的很。關了門便走至我跟前道:“姑姑不妨問一問司命星君吧,那位林公子到底是何種來頭?莫要攪了姑姑與掌門的……”

“什麽?”我睨向他。

玄影不覺握了握拳頭,半晌沒能憋出一個字眼來。是了,若說我與寧遠的姻緣仍有天命的話,那便是讓玄影無意識之時攪了。原說當年看得三生石之時,我便略略曉得,我與寧遠那根線略有揪扯,甚而是越纏越緊的姿态,後來倏地斷了。不知此時是何種境況了。

我終是不忍心,擺擺手道:“你且去一趟天上吧,只記得早些回來。”那位林公子,确然有些稀奇,我輕易便瞧出他的幾生幾世來,原先幾百年皆是個積善緣的好人,這一世方得此身份背景,連那樣貌也是萬中無一的英俊。而我更好奇地卻是,司命星君如此在意寧遠的一行一動,緣何乍然跳出一個林碧泉來,他卻穩如泰山般也不來瞧一瞧了。

作者有話要說:

☆、萬年一遇

及至夜間,我已然推了好幾回寧遠請我一同吃飯的邀約,玄影方才化身為嬌俏的小侍女落在房內,小腦袋垂墜着,沒有半絲生氣。卻原來,即便是天上的司命星君也有個抽不開身的時辰,正正是天帝萬年一遇舉辦的百花盛會,天上地下西天梵境但凡是名望地位不凡的大都在邀請之內。司命星君可謂是天帝老兒的直屬手下,這請帖握在手裏,自是沒膽子推脫。如此一去,約摸着天上一天地上一年的姿态,沒有個幾十年,怕是顧不上着俗世種種了。

“萬年一遇?”我揪着玄影用的這個詞,一揮手便将這房間設了結界,免得被寧遠聽了去。如此,一不小心便将他一人丢在門外,甚是可惡。然我對着天帝老兒這般突然的舉動,委實好奇,便也沒将寧遠放在心上。

“是我尋到度厄星君那一處時,聽一位仙子所說。”

我微微蹙眉,略動了動腦筋方才道:“可是檀奴?”

“嗯。”玄影并無意外的點點頭,随即道:“她道‘天帝這幾萬年來沉寂的很,幾乎不曾有這樣興奮的時候’,是以,正是萬年不遇。”

“噢!”我應下,轉而問道:“你瞧着檀奴仙子現下過得可好?”那個總是安靜着不發一言的小仙女,在墨天玦身後追了幾千年,不知為何突然就随了度厄星君仔細修行。

“這……”玄影皺了皺眉,不知如何開口形容。

我愣怔許久,方才明白過來,依着玄影方才三萬歲的年紀,是不大懂得男女之事。而且,也未見得那個小仙女就一定會同昔日的連城君有什麽幹系?

然則玄影接下來的話,卻是讓我難得會心笑了笑。這姻緣雖是亂,但是亂得極好。

他道:“我來時,只瞧着仙子于園中坐着,似是在等度厄星君回去。”

得了稍稍滿意的答案,我這才想起要緊的事,轉而問道:“可這百花宴既是宴會,我并不曾聽說還有連續幾十天的道理。”

“百花宴自然只有幾天,只宴上有百花仙子精心調制的百花釀連同酔九霄藏了幾萬年的好酒,如何能有不醉的道理。只怕,睡個幾十天還是輕巧的。”玄影說這話的時候,唇角略抽了抽,形容間甚是無奈。

是了是了,酔九霄那個老頭釀制的酒的确能讓人醉上百年。這下,被天帝乍然間要走這許多賞了衆位仙家,不曉得小老頭傷心成如何模樣了。

“那位淩芳仙子呢?”我撫着自個嫩白的指甲,淺笑着問道:“你怎的不曾問一問她?”這些事,知情的不過那麽幾個。總不好再跑一趟昆侖山,尋一尋那位連我墜入東皇鐘也不管事的父君。

玄影垂下頭,很是悶悶道:“淩芳仙子也在宴上。況且……”

“嗯?”我擡頭睨向他。

“姑姑不喜歡淩芳仙子,玄影也不喜歡。”他的聲音漸漸變小,我卻是聽得清晰。只覺得心頭熱熱的,心底卻是清楚有關寧遠的事也只能順其自然了。至于天帝老兒突然的舉動,我約摸曉得其中糾葛,只不方便與玄影細細講。

那些個隐秘的事,唯有天宮的典閣隐秘提及。只不知鬼君将離廢了這般力氣為了我與寧遠相處,可曾想到這個檔口跑出來一個林碧泉。還是說,這林碧泉本就是他所化,特來驗一驗我與寧遠的感情。不對不對,我迅速否決了這個想法。那位林碧泉公子,是個凡人無疑。如此,鬼君為着寧遠倒真是煞費苦心了。

當夜,我囑咐小璇打開門時,寧遠手中的飯菜已然沒了溫熱的氣息。我趕忙走過去,一邊道:“真是煩勞公子了,我方才小憩,讓公子白白等了這麽久。”說着,已是顧自伸手去接他手中的托盤。

寧遠眼見着我溫婉可人的笑着,進門前的那一抹不耐早已煙消雲散,手指劃過我的指尖便錯身過去放在了桌子上。我的心卻是不聽話的乍然緊縮,那指尖冰涼,連同我的手指觸及都是涼涼的意味。

外面,果真很冷麽?還是說,我果然忘了如今的他不過是個凡人,甚而是個文弱書生。我頓時覺着,我委實不該如此欺負了他。他卻是不甚在意一般,形容溫和的瞧着我吃那些不再溫熱的飯菜。我略嚼了幾口,曉得廚藝實在一般,可他總歸是個男子,能做來算是可口的飯菜已是難得。我便耐着性子吃了不少,為此,寧遠的面色愈發好看起來。

閑話間,難免要談及今日裏我們二人的去處。比如,林碧泉林公子。比如,那位纖竹先生。

我笑呵呵的問他,“可是将纖竹先生的疑問解決了?”

寧遠瞧着我的眸子又是明顯慌了一慌,同他白日裏的神情如出一轍。我愈發覺着現而今的寧遠對着那位纖竹先生,頗有些不同尋常的地方。

“纖竹先生……是位女子?”我甚是不動聲色的瞧着他,淺聲疑問。

寧遠這下再避不得,微微點頭。末了,又趕忙補充道:“梵音,你不要誤會,不是你所想的樣子。我與纖竹只是……”

我頭也不擡的反問道:“只是什麽?”說罷,便又夾了些菜式放到口中。是了,這菜雖是涼了,卻也是涼得甚有滋味。

寧遠一時緘口,全不曾料到我會如此果決的追問。我瞧他頗有些尴尬的模樣,便甚是無謂的悠悠道:“只是什麽,也都與我并不相幹。想來是我這些日子打攪公子了,擇日我讓小璇幫我找個住處,還是搬出去的好。日子久了,便是沒有閑話,倘或誤了公子的終身也是不該的。”

“梵音,事情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樣。纖竹她……她只是……”寧遠愈發着急的解釋,看得一旁的玄影都有些按捺不住想要開口說些什麽了,我便輕飄飄的打斷寧遠,轉而對着玄影道:“小璇,你且将這收拾出去吧。我與寧公子說些話。”

“是,小姐。”玄影應得萬分不情願。可不情願也得情願,不論他原先那張冰塊臉還是我的侍女身份,都容不得他露出這絲不情願來。為此,我尤為滿意。

玄影掩門離去後,寧遠瞧着我的模樣,方才放松許多,轉瞬又是緊張局促的凝着我,滿目深情地凝着我,道:“梵音,你是不是不信我?我們是彼此命定的那個人,我這一生,如若娶妻,只有你。”

我瞅着寧遠滿含深情的眸子,險些撲哧一聲笑出來,可這番情景委實鄭重了些,我便忍了忍,很是艱難地開口道:“寧公子,我信你,我必然信你。只是我終歸是私逃出來,在你家中住的久了,難免落得閑話,哪日傳到我父母耳中我便又要嫁與人做妾侍委屈一生了。公子果然忍心麽?”說罷,我甚是楚楚可憐的瞧着他,寧遠略摸糾結了一下,便甚是爽快的同意了。倒是我瞧着,甚是不明就裏。他怎的應得這般爽快?

及至事後同玄影說起此事,我甚是貼心的侍女小璇方才忍着要翻一個白眼的沖動,不耐道:“依着姑姑的樣貌,天上地下再無其二,現而今掌門不過是個凡人,怎抵得過這番?再者,便是當日的連城君,身為帝王,不也是神魂颠倒,不過只是陪他說上幾句話便樂得不辨東西了。”

玄影說罷這話,我便笑得人仰馬翻不能自已,過了許久方才抱着肚子悠悠道:“果然!果然好樣貌還是有些用處的。”說罷,我便跳起來拍了拍玄影纖弱的肩膀,“繼續保持!我很是喜歡現在的你。”

“呃?”玄影瞪圓了眼睛,随即阖下,并不多問什麽。彼時,正是我與玄影坐與軟轎中搬往城中的一家旅館中。在找到合适的住處前,也只得找個小店将就幾天。

玄影甚有耐心地憋了一路沒有開口問我,及至最後,反而是我忍不住同他細細道:“你這話雖是有些刻薄,但總歸真實。”

我約摸曉得玄影會如何腹诽,如此便接着道:“我喜歡你有什麽說什麽。莫讓我去猜。”

“嗯。”玄影沉聲應下,微頓又是補充道:“玄影知道了。”

不一會兒便到了玄影事先找好的客棧,然則,有一件事我卻是想錯了。我不想寧遠一同來,便是想着光天化日之下我戴着面紗,日後與他少些瓜葛也較為容易。但偏偏忘了林碧泉那一回事。

那可是位王爺。日日閑來無事做的王爺。

于是,我與玄影将将在一間普通客房裏坐下時,便有敲門聲傳來。

我實在沒能忍住瞪圓了眼睛盯着大大方方邁進來的男子,聽他無謂道:“梵音,果然是你。”

什麽叫果然是我?我極力忍着方才沒有翻一個白眼給他看,只阖下瞪得圓圓的眼睛,輕聲反問:“公子可是認錯人了?”

作者有話要說:

☆、半邊傾城半邊魑魅

林碧泉只輕飄飄的瞅了一眼站在我旁邊的小璇,我便再是無話可說。倒是他剔透眼明,當即了然道:“姑娘這是離了寧宅打算自立門戶?”

“是又如何?”我瞥他一眼,伸手摘下面紗淡淡道:“但請公子日後見了我叫我一聲慕曉,甚或是慕娘子也好。”

“可有需要本王幫忙的地方。”林碧泉愈發玲珑,我不大好搏了他的好意,便站起身囑咐小璇扯一道帷幔在我與林碧泉中間,道:“那便請王爺與我做一做評說。”

我在帷幔內耐着性子略摸坐了一會兒,瞧見林碧泉獨身一人在外面倒也悠閑,果然是個心性極佳的男子。略摸過了半柱香的時間,我方才将自個的半張臉化作極為醜陋的形容,特意忽略掉玄影眼中甚為震驚的神情,顧自掀了帷幔走出,扯起嘴角笑道:“王爺覺着如何?”

林碧泉甚是配合的瞪大了眼睛,驚訝的瞧着我,但很明顯較之玄影他平靜了許多。末了,只淡淡評價道:“慕娘子此番,可謂半邊傾城半邊魑魅。”微頓,又是蹙眉思索道:“姑娘莫不是要開一間胭脂鋪,或是顏莊。”

我甚是愉悅的沖他眨眨眼,只聽他繼續道:“這可需要不少銀兩。”我依舊淺笑,不待開口說些什麽,他已是又道:“需要多少,姑娘但說無妨。”

這下卻是微微有些難住我,思慮間只伸了一根手指給他看。我原是不曉得人間此刻銀兩的使用,他予我多少我便拿多少,日後再還了他便是。林碧泉亦是大度,極快的便命人取來一萬兩的銀票。我捏着那張薄薄的紙,顧自壓抑了一番方才沒有照這樣子弄出幾十張來。畢竟這一萬兩也是個大數字,亂了人間財路,天上那位神君不能奈我何,心底卻是必然委屈的很,還是省些事的好。如此,便随手丢給小璇,餘下雜事也統統交予她一人處理。小璇倒也放心得很,拿了銀票便消失無蹤了。想來也是,在這一處人間,一切不過我随性而為,不順心了,便是彈指間傾覆了天下也不在話下。

不大正常的卻是林碧泉,定定的盯着小璇的背影,神情複雜得很。我方要開口問一問他,可是看中了我的侍女,不想他倒更快一步神情鄭重的詢問道:“不知姑娘身邊的這個丫鬟可是從家中一起帶出來的?”

我怔了怔,随即點點頭,轉而含笑問道:“王爺可是看中了?”不待他應答,我便又道:“只可惜小璇是我的貼身侍女,王爺便是看中也還是斷了念想的好。”

林碧泉卻是突然嚴肅道:“若我以皇兄的半壁江山換她一人呢?”

我原也不過一個玩笑,不曾想林碧泉竟是如此當了真,一時間只得迎上他灼熱的眸子,特意清淡道:“不可。”

“姑娘不曾有失卻的珍視之物嗎?”

我淡淡的瞧他一眼,道:“不曾。”

倘或我不曾看錯,林碧泉的眸光在那一剎那間黯淡了下去,卻又不是失望一般的神情,倒似是……似是哀傷。于是,不覺間又是補充道:“便是有,王爺便是傾盡天下怕是也尋不得我要的。”

“姑娘不妨說來聽聽。”林碧泉的眼眸再度亮了亮,不過瞬息便又熄滅,靜靜地瞧着我。

我伸手點了點自個的眉間,“我要的卻是往日裏我那眉間一點朱砂,王爺可能尋得?”

“朱砂?”林碧泉微微蹙眉,唇角卻是一同勾了勾,形容間已是舒緩許多。

是了,正是朱砂。現而今,我并不曾有過多貪念,唯一念着的也不過朱砂,只她此刻略摸是惱着我,加之鬼君将離還在其中,我便過了這幾十年再去尋她吧。只與凡人解釋此事便稍稍有些麻煩,如此,便簡略道:“是我先前的侍女,喚作朱砂。前些日子去了,頗有些想念,只待幾十年後黃泉相見了。”

林碧泉側過身不再多話,然則開一間顏莊之事,他卻是忙前忙後甚是出力,只再也不曾見過他身旁的那個小厮。

顏莊開張那日,寧遠亦來相賀,只瞧見林碧泉後,臉色便不大好看。我便吩咐了小璇招呼好他們昆侖山那位掌門人,餘下種種便等我揭下面紗就好。會來此處的多是女子,偶爾看熱鬧的男子也多是游手好閑之人,因着林碧泉早已打了響亮的招牌,只說第一天開業免費體驗。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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