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兩人走在操場上,南風想抽支煙,但念及這兒是學校,又把煙盒收了回去。

謝晚雲拽拽南風的衣角,露出個讨好的笑容,嬌嗔道:“還生氣呢。”

“你來我學校幹嘛?”南風走到樹蔭下,轉身面無表情地看向她。

“沒幹嘛呀,就想做頓飯給你。”謝晚雲撇撇嘴,有些委屈。

“不是要去錄歌當明星麽,怎麽又回來了?”

“操。”謝晚雲暗罵一聲,掏出支煙自顧自抽了起來,“讓人家涮了。那男的說是幫我出歌,實際上就是要睡我。這次是真死心了,不走了。以後好好過日子!”

“你每次都這麽說。”南風不屑地笑了聲。

“這次是真的,我想明白了,有些事過去了就是過去了。當初為了南譯那王八蛋,老娘放着大好的機會沒走,這是命。”

“希望你這次說話算話。”

南風看着穿一身紅色連衣裙,羊皮小鞋還帶着一串水晶珠鏈的謝晚雲,皺了皺眉說:“你先回去吧,以後沒事別來學校。不太合适。”

“我知道了。”謝晚雲低下頭,揪着自己裙子的毛邊,顯得有些局促。

“謝晚雲,你歲數不小了,別再做夢了。”

“嗯,我先走了。”謝晚雲咬着嘴唇,掐滅了煙,欲要轉身離開。

看着她一副委屈巴巴的樣子,南風終是嘆了口氣,放緩語氣:“今天我會早點回去。”

“嗯!等你喲!”聽到南風說了軟話,謝晚雲瞬間又精神起來,沖他使勁揮揮手,還順便飛了個吻,“拜拜兒子!等你回家!……風中有朵雨做的雲,一朵雨做的雲。”

謝晚雲哼着歌,邁着輕快地步子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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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遠去的謝晚雲,南風眼中出現了複雜的情緒。一雙小手拉住了他的衣角,是小兔。

“那個漂亮阿姨是誰?”

“我媽。”

媽,這個字再次從南風口中說出的時候,他自己都覺得有些陌生又有些久違。有多久,沒喊過謝晚雲“媽”了。

小兔:“像明星一樣!”

“是麽?”

“嗯嗯!”小兔拼命點頭。

南風彎腰摸了摸小兔的腦袋:“你哥又忘記給你帶午飯了吧。”

“哎……”

“走吧,我那裏有好多好吃的!”南風牽起小兔的手,一起走向教職工辦公室。

謝晚雲從學校離開後,心情頗好的一路哼着歌來到菜市場買晚餐用的食材,末了還不忘到商店買了瓶紅酒。

“阿雲來買菜呀?”菜場大媽笑眯眯地遞過一些青椒和菠菜。

“是啊,給我兒子做飯!”

“你說說你這身行頭,不像來買菜,咋看都像是要去上電視的!”

“您也太會說話了!”

“阿雲不說都忘了,你今年也得有四十了吧?”賣魚的王嬸忍不住在旁邊接話。

謝晚雲的臉瞬間就垮了下來:“喲,您可就沒那麽會說話了。”

謝晚雲順手又從放菜的板車上捏了個小西紅柿塞到嘴裏,蹬着小皮鞋“噠噠”地離開了菜攤。

就在她打算離開菜場時,一個身影猛地從坡上撞下來,狠狠踩在了她的皮鞋上。謝晚雲發出一聲尖叫。

“王八蛋,你瞎啊——!”

那人被謝晚雲罵的有些愣,沒等他回話,後面賣豬肉的店主就拿着殺豬刀追了過來。

“敗家玩意兒,老子今兒就砍了你,省得日後再對着你這張不醒世臉!”殺豬的說着就要用刀劈向那人。

“好啊,你他媽砍啊,讓我天天守着豬頭過日子,不如幹脆死了痛快!”

謝晚雲這才看清了那人的臉,也就跟南風的歲數差不多。臉上明顯被打的青一塊紫一塊,鼻血還在順着脖子往下流。

也不知是出于那微乎其微的母性還是根本就是怕把自己的裙子弄髒,謝晚雲伸開兩手把男孩護在了身後。

“欸欸欸,好好說話!別拿着刀,看着怪吓人的!”

“臭娘們兒,關你鳥事兒!”

“臭娘們”這三個字無疑是踩了謝晚雲的雷點,她當即一岔腰,聲音瞬時高了八度。

“不會說人話就給老娘嘬上,別他媽的滿嘴噴糞!老娘罵街那會兒,你還是個胎盤!刀放下,不然我報警了!”

謝晚雲的嗓門瞬間就叫來了不少圍觀的人。她一看人多勢衆,戲精本質立馬被激發出來,當即紅了眼眶,軟下聲來。

“大哥,有啥事兒咱不能好好說呀?”謝晚雲邊說邊回頭看向身後的男孩兒,“這你爸呀?”

男孩兒點點頭。

“來,告訴姐姐,他為啥打你?”

“他摔了我吉他,不讓我唱了。”男孩兒拿袖子蹭了把臉上的血。

“天天抱個吉他在大街上唱,能賺多少?隔壁磕頭的瞎子都比你賺的多!”

“那就不是錢的事兒!”男孩兒梗着脖子叫。

謝晚雲聽後,從錢包裏翻出兩張大鈔全塞給了男孩兒:“給你,修吉他!”

她又四下找了找,彎腰撿起了地上的煙盒,在上面寫了一串電話號碼:“感情好,姐也是唱歌的!以後來找我,姐陪你一起唱!”

男孩接過謝晚雲給的錢和電話號碼,愣愣地看着她,半天才從嘴裏擠出了一句:“我叫張然”。

“謝晚雲。”謝晚雲伸出手快速跟他握了下,又回身指了指殺豬的男人,“那麽多人看着呢,你不許再打他了!”

謝晚雲說完就拎着菜離開了,搞得殺豬的男人也站在原地有些懵。

西邊的天空開始微微泛黃,謝晚雲不由地加快了回家的腳步。

轉過街巷,兩個身影突然擋住了她的去路。

“挺有錢啊,雲姐。”

還沒等謝晚雲感慨一聲今天還真是一波三折,只覺得頭上一陣劇痛,便沒了知覺。

與此同時,剛離開校門的南風接到一通電話。

“想見謝晚雲,就自個兒到樂無憂來。”

華燈初上,推着小吃車的攤販們再次彙聚在鼓樓廣場,空氣中彌漫着煙熏火燎的煙火氣。

“一籠包子,一瓶汾酒。”南風随意往小馬紮上一坐,待包子和酒來了,便一口包子幾口酒地吃起來。

旁邊跟媽媽出來吃飯的小女孩咬着手指看向南風,露出了很饞的表情。

酒意使身體開始回暖,南風知道是時候了。他最後又喝了口酒,起身朝着路燈昏暗的“算命一條街”走去。

那是去往樂無憂的近道。

此時的樂無憂人聲嘈雜,球燈下的人們盡情狂歡着,他們的臉看起來五光十色,好似一個個行走的燈泡。

當間舞臺上的鋼管舞女郎一邊跳,一邊不忘拿着瓶起子撬那些站在最前面客人的酒瓶子,專挑貴的來。沒等客人反應,她嘴裏就已經開始喊:“哥哥酒量大,妹妹劈個叉,哥哥出手闊,妹妹腿上坐——!”,跟着旁邊的人就也開始瘋狂起哄。那些冤大頭們一看沒辦法,只能仰頭“咚咚咚”一通猛喝。

穿過影影綽綽的人群,就是樂無憂的包廂。這裏的最低消費不低,因而不是日日爆滿。畢竟,來樂無憂的客人肯定都是來圖熱鬧的。沒事到包廂裏來,也着實沒太大必要。

謝晚雲再次醒來時,就發現自己已經倒在了樂無憂包廂的地板上。

身邊圍了不少人,當中的是老蛇。見謝晚雲醒了,老蛇笑的臉頰上的橫肉都在顫。

“小雲,你醒了?來,給你們雲姐點上。”老蛇揮揮手,示意旁邊站着的跟班給謝晚雲點煙。

“不抽,戒了。”大概是心慌,謝晚雲下意識把聲音擡高。

“那不成啊,我自個兒抽多沒意思。”老蛇點了根煙,起身走到謝晚雲身邊,一把捏住她的下巴,把煙倒着插進了謝晚雲口中。

“唔——!”謝晚雲痛呼。

“看看,看你多高興啊!”

老蛇怪笑着,手下人便也開始跟着大笑。

只見老蛇将煙從謝晚雲的口中拿出,又重新點上一根再次遞給她,問道:“還戒不?”

謝晚雲看向老蛇,咬牙接住了那根煙,用顫抖的手送到嘴邊。

“欸,這就對了,女人還是得乖巧些。”老蛇眉開眼笑,繼續道,“煙,不是想戒就能戒的。就像這事兒吧,也不是想算就能算的。”

“東西我已經還了,你還想怎麽樣?!”謝晚雲被燙的說話明顯有些含糊。

“小雲啊,這段時間沒見,怎麽看着憔悴了不少?嘶……也是,畢竟都四十歲的人了。來,咱們喝一個。”

老蛇說着,便叫手下人将一瓶高度酒撬開,兩個人按着謝晚雲,直接将一整瓶酒灌進了謝晚雲喉嚨裏。

謝晚雲當即趴在一邊,狂吐起來。

“啧啧,酒量怎麽也不行了?以前不是挺能喝麽!老喽——!”老蛇故作懊惱地搖搖頭。

他避開那些嘔吐物,再次彎腰掐住了謝晚雲的下巴,迫使她擡頭看向自己。

“那天你兒子來了,長得跟你很像。不,比你還漂亮……你說你現在煙也不能陪我抽,酒也不能陪我喝,也是時候找個接班人了。他叫,南風是吧?”老蛇湊到謝晚雲耳邊輕聲笑道。

豈料原本已像是被抽了骨頭,癱在地上的謝晚雲在聽到老蛇的話後,突然發出一聲凄厲尖叫,張口就猛地咬住了老蛇的耳朵。

“啊——!!!”

老蛇的耳朵被咬的鮮血直流,可謝晚雲就是不松口。手下人好不容易才将二人分開。

惱羞成怒的老蛇捂着耳朵,一巴掌狠狠扇在了謝晚雲臉上。

謝晚雲當即就被打出了鼻血。她朝地上吐了口血沫,毫不畏懼地瞪着老蛇,嘴角竟揚起笑意。

那笑,與南風頗為相似。

“來呀!老娘今兒就這一條命擺在這兒陪你們玩兒,看你們到底有多少能耐!老娘一人做事一人當,偷了個東西大不了賠你一條命!”

謝晚雲眼神一凜:“動我可以,年老色衰不值錢。但誰敢他媽的動南風一下試試!”

“賤貨,老子弄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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