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左小刀,給老子滾出來!”
這邊還沒等沈識與左小刀多作攀談,地下城裏便傳來一陣騷動。
左小刀目光一凜,跳下櫃臺随手拎了把老虎鉗握緊。
“操,鳳小軍這禿毛雞來陰的,說好的明兒晚上野湖見的!”左小刀身後的少年明顯有點兒慌。
“蛐蛐兒,去叫螞蚱、蝗蟲他們過來。快!”左小刀迅速吩咐着。
“小刀哥,那你咋辦?”蛐蛐兒臉都白了。
左小刀咬着牙,狠戾笑道:“我得跟這禿毛雞拼命了。”
這邊的沈識太熟悉這陣仗了,拉着南風避到了角落裏。
他雙手抱臂,一副看戲的架勢:“這小孩兒有點意思哈。”
“我倆這算什麽,看戲的不嫌事兒大?”南風笑笑。
沈識扭頭看了眼南風,饒有興致說:“倒讓我想起第一次見你的時候了。”
南風搖搖頭:“我運氣可沒他好,起碼手裏還有個老虎鉗……我們這樣真的好麽?不然先回避下?”
“不慌,再等等看。”
左小刀回頭瞥了沈識與南風一眼,獨自從店裏走出。
而地下城裏的其他店家都像是司空見慣了般,絲毫沒被這陣仗影響,竟還有好事之徒湊近了圍觀叫好。
“鳳小軍,約好的明晚上見,你說話是放屁麽?”左小刀冷哼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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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叫做鳳小軍的是個高個子,推了個小板寸,目光炯炯有神。臉上隐隐帶着的青澀感讓沈識與南風明白,他也不過只是個半大小子。
“我□□大爺的左小刀,到底誰說話像放屁?你叫人跑到鳥市把我家老爺子的八哥、鹦鹉全放了,氣得他心髒病突發現在都還在醫院裏昏迷不醒!老子今兒非得把你這身皮扒了不可。”
“少給我扣屎盆子,你爸對放鳥沒興趣。”
鳳小軍将手裏的鋼管往地上一擱,發出脆響,眼睛瞪得更圓了:“沒放?那你慫個屁!老子中午到琉一高,他們說你今天壓根兒沒上課!”
左小刀輕蔑一笑:“誰跟你說的不上課就是慫?不許你爸家裏有點急事回來解決?”
“少他媽貧,你親我家小雨的嘴兒,放我爺爺的鳥兒。老子今天要跟你拼命!”
“鳳小軍,你女人的嘴和你爺爺的鳥,老子都不感興趣。還有,告訴劉雨矜持點,別他媽一見我就往上貼,煩人。”
聽到這裏,站在一旁角落裏的南風神情有了舒緩:“搞了半天就是小屁孩兒打架。”
沈識笑笑:“閑的。”
“我操——!你他媽敢罵小雨!把他給我宰了!”鳳小軍大喝一聲,身後那七八個人便抄着板凳腿和木棍朝左小刀砸去。
左小刀一手護頭,一邊接連朝牆角退,避免自己的後背受擊。一旦找準機會便抓住一個,朝着他猛還幾拳。
但畢竟是寡不敵衆,還是落了下風。
鳳小軍殺紅了眼,大罵一聲沖向左小刀,一把拎起了他的衣角。左小刀手裏的老虎鉗被他狠狠一握,舉了起來。
“不好!”南風眼神一凜。
沈識則是反應更快,一個箭步沖上前去,試圖抓住左小刀的手。
他明白,這一下若真的砸下去,這個叫左小刀的少年後半輩子很可能就完了。
左小刀動作極快,沈識沒能攔住,被老虎鉗正正砸中擋他的手臂。
“呃……”沈識悶哼一聲。
鳳小軍見狀,一拳就朝左小刀的小腹猛砸上去。左小刀只覺胃裏一陣翻江倒海,捂着肚子彎下身來。
“混小子沒完了?!”沈識飛起一腳将鳳小軍踹倒在地。
鳳小軍被這個沖上來奪左小刀老虎鉗,還踹了自己的男人搞得原地發懵,有點兒怵了。
“他媽的,哪兒冒出來的傻叉!”鳳小軍身後的小朋友大罵出聲,揮手叫着其他人一齊朝沈識沖去。
沈識試着活動了下受傷的手臂,自知八成是斷了。
他拖着一只手被這幫半大小子騷擾着,本不想跟他們當真,但實在覺得煩人。三兩下便将幾個小子的胳膊扭了,一人賞個窩心腳踹到一邊。
就在沈識單手鉗住一個小子的胳膊時,身後一技悶棍帶着風朝他砸來。
“留神!”左小刀縱身一躍撲了上來,生生替沈識挨了一棍,沈識趕忙回身去扶。
“沒事吧?”
“不幹你們的事,滾!”左小刀沖沈識吼道。
鳳小軍一斜眼瞥見了一邊的鋼管,伸手夠到撐着自己站了起來。
卻不料剛起身,膝下卻突然一軟再次跪了下去。
“喊停。”一個被撇斷的尖銳碟片就卡在鳳小軍的脖子上,身後傳來了個不大卻寒意逼人的聲音。
這割下來可是要人命啊!
鳳小軍吞了口唾沫趕忙大聲招呼其他人:“別、別打了!”
碟片的反光弄得鳳小軍睜不開眼,他聽到自己的聲音裏充滿了顫抖。
所有人聽到鳳小軍的喊聲都停下來看向他。
就見先前一直站在角落裏那個斯文白淨的男人正手持鋒利的半張碟片,直逼鳳小軍的喉頭。
看向南風的沈識頗為無奈地笑了下,心說這家夥還真是一點沒變。
“他放你爺爺的鳥,你親眼看到了?”南風湊近鳳小軍,用不大的聲音問道。
鳳小軍惡狠狠地搖搖頭。
“那你憑什麽這麽說?”
“小雨告訴我的!她說她親眼看到!”
“小子,不是自己親眼看到的,就都不能全信。”南風的眼神緩和下來,将碟片從鳳小軍的脖子上移開。
收斂了戾氣,他就又變成了斯文的南老師。
“小軍哥——!小軍哥——!”不遠處一個紮着小辮子的男孩兒連跑帶跳的從樓梯上下來,氣喘籲籲地到了鳳小軍邊上,“你爺爺,你爺爺醒了!他說那鳥不是左小刀放的,是、是你二叔!”
鳳小軍的大眼睛裏透漏出茫然:“二叔?!那、那小雨為什麽騙我?!”
“那天我心情不好,喝多了。當時劉雨也在,她跟我說她喜歡我,要跟我在一起。我知道她是你女朋友,況且我也真對她提不起興趣,就拒絕了。誰知道她趁我喝醉,拍了那些照片,不僅發給了一高學生處,還發給了你。”左小刀忿忿道,“要不是你爸爸我平時成績好,早被開了。”
“你、你他媽怎麽不早說?”
“你給我機會說了麽?”左小刀不屑地瞥了鳳小軍一眼,“況且就算我說,你信麽?”
這場騷亂最終以鳳小軍的道歉,畫上了句號。
沈識的胳膊果然斷了,被南風和左小刀還有蛐蛐兒、蝗蟲和螞蚱擁着去了琉縣醫院打石膏。
鳳小軍這孩子愣歸愣,倒也是個敢作敢當的,一路偷摸跟去了醫院,橫豎要替沈識交醫藥費。
經此一戰,沈識的光輝形象算是徹底在左小刀和鳳小軍倆孩子的心中種下了,橫豎要拜沈識當老大。
沈識自是不想跟這群半大小子搞這些幼稚把戲,半哄半罵地将人轟走了。
臨走前,左小刀給了沈識一個地址,讓他明天到這裏來拿書。
沈識包紮完後,又陪南風到隔壁科室看了南譯。此時的他躺在病床上,面色蠟黃,看起來只有小小一個。
沈識覺得南風長得不太像南譯,還是更像謝晚雲。
南風與南譯畢竟感情不深。父子間兩相對望,寒暄的極為生疏客套。謝晚雲拎着飯盒走進病房看見南風後,臉上露出了欣喜的神情。她的頭發有些淩亂,一看便是近些天疏于打理。
“小南!你、你來看他?”
“我陪沈識來辦事……順便看看你。”
謝晚雲笑着挽了下頭發,嬌嗔道:“你這小子就是嘴硬,想媽媽了吧?”
病床上的南譯不知為何,突然間情緒激動,一副喘不上氣的樣子。謝晚雲見狀趕忙将氧氣管插進了他的鼻子裏。
在南風的記憶中,南譯身材高大,神采奕奕。他能一把将自己架起來舉過頭頂,與床上這個病怏怏的紙片人完全不同。
父子間終究還是被一種奇妙的東西牽連着,南風的心裏也随着南譯的呼吸感到發堵。
“外面等你。”沈識拍拍南風的肩,走去樓下的花園裏抽煙。
南風給了謝晚雲一個眼神,示意她樓道裏說話。
“你打算在這裏待多久?”
“醫生說,他沒幾天了。”
謝晚雲從包裏摸出一支煙,被過往的護士盯着,又放了回去。
“我想陪他走完最後這段時間。”護士走後,謝晚雲還是把煙點燃了,長長吐了一口。
“這是醫院。”南風皺眉道。
謝晚雲揮揮手,讓南風別在意:“我在醫院旁邊租了間房,合租,才400塊。”
“也好,在這邊起碼不用擔心老蛇他們了。”
“你還好麽,兒子。打算在琉縣待幾天?”
“明天就走。”
謝晚雲透過窗子朝樓下的小花園看去,正看到坐在長椅上吸煙的沈識。
“那小子,挺照顧你的?”
“恩。”
“為什麽?”
南風臉上露出了一絲不耐煩:“什麽為什麽?”
“兒子你記住,這世上絕沒有什麽人會平白對你好,越是體貼越要當心。”
“沒什麽事兒我先走了。”
南風轉身打算離開,走出幾步後又停下來,從兜裏掏出些錢交到了謝晚雲手上:“這是溫老師給我的工資,你拿着以備不時之需。”
“行。”謝晚雲也沒推脫,将錢收下了。
“照顧好自己,你瘦了。”南風說完便頭也不回的離開了病房外的長廊。
謝晚雲看着兒子離開的背影,眼神變得柔軟。
她随地扔了煙頭,轉身回到病房中繼續照顧南譯去了。
……
不知為何,今晚琉縣的所有賓館都異常爆滿。沈識和南風尋遍了大街小巷,最後只找到了一家開在逼仄巷道裏的二層旅社。
想也知道,還在用“旅社”這樣名字的賓館是得多有年代了。
旁邊開着家按摩店,紅色小燈将旅社也映的紅紅的,有種詭異的暧昧感。
見到沈識和南風兩個年輕男人站在店外,按摩小姐們如狂蜂浪蝶般的湧出,極盡搔首弄姿之态。
“帥哥,洗頭還是按摩呀?”一個妝畫的看不出五官的女人,用豐滿的胸脯拼命往沈識的身上擠。
找賓館的路上就有些尿急的沈識,不耐煩地沖旅社揚揚下巴:“我們住店。”
“我們家也可以住呀,這家旅社的老板娘可兇了,哪有我們姐妹好。”
沈識趕着上廁所,一把推開堵在他面前的按摩女,快步走向旅社。
被推了的按摩女皺着眉朝地上啐了一口,罵道:“呸,看着人模狗樣的,原來是個硬不起來的太監!”
意識到南風還站在旁邊,按摩女的臉上馬上又堆上了甜膩的笑容:“小哥……”
南風趕忙擺擺手,逃離了按摩女們的包圍。
……
旅社前臺的老板娘,肥膩的臉上貼着許多黃瓜片。倒真如那些按摩女所說,一副不太好惹的樣子。
見到沈識和南風,不耐煩地從櫃臺底下翻出一串鑰匙,扔給了他們。
“201,大床。”
“我們要标間。”
“我家只有大床。”
“……”
沈識看了南風一眼,有些尴尬道:“你……行不?”
南風無所謂地聳聳肩。
二人接過鑰匙上樓,打開房間的一瞬間再次僵住了。
房間裏的燈極為昏暗,甚至不如樓下按摩店的紅燈亮。樓下的燈從窗戶照進來,把屋內的環境渲染的格外暗昧。
當中擺着一張大床,被子像是從沒曬過似得透着股難聞的黴味,借着微弱的光線還可以看到上面有些黃黃的痕跡。
沈識也顧不上這些,二話不說先進了廁所。廁所的水池上鏽跡斑斑,鏡子碎了一大塊,馬桶上也有着許多黃色的污垢。
沈識長出一口氣,想着趕緊解決了生理問題,不到憋急了就再不進來。
豈料人在越急的時候就越容易出亂子,沈識褲子的拉鏈好巧不巧的在此時被布料卡住了。
操……
沈識的右胳膊上還打着石膏,僅靠一只左手根本解不開這卡住的拉鏈。
面對這種情況,他又不敢使勁去拉或是硬生生地脫掉,唯恐一不小心把拉鏈扯壞,那明天估計就得大開文明鏈,當街耍流氓了。
可此時的尿意已經到了臨界點,再不洩洪恐怕就會有更恐怖的事發生。
沈識面對着眼前斑駁的馬桶,只覺得欲哭無淚。
他咬咬牙,終于出了聲:“南風……你、你來一下。”
坐在床邊角的南風聞言應聲起身,推開廁所的門。只見沈識一臉隐忍地看着自己,從耳根到脖子都紅紅的。
“怎麽了?”
沈識低頭看了眼自己開了半截的褲鏈,尴尬道:“幫、幫我一下。”
“什麽?”南風盯着沈識的中心部位一怔,不知道他要讓自己幫什麽。
沈識怕引起誤會,慌忙解釋:“幫我拉下褲鏈,塞進布料了,我一只手弄不開。”
“啊……哦。”
南風蹲下身,伸手去擺弄沈識的褲子拉鏈,發現的确是塞進了布料。
“你等下,我幫你弄開。”
“嗯,謝了。”
南風認真地解着沈識的褲子拉鏈,沈識直挺挺地站在那兒,只要一低頭就能看到蹲在自己身下擺弄着拉鏈的南風。
暧昧晦暗的氣氛中,這副光景不由得就會讓人想入非非。沈識只覺得一股熱血直逼腦子,耳朵裏嗡嗡作響。他突然又想起了那條夢中見到的紅色的小蛇……
“好了。”南風終于攻克了拉鏈,長出一口氣站起身來。
而比他還要長出一口氣的,是沈識。
聽着廁所裏的水聲,站在外面的南風想起方才沈識的窘态,不由覺得有些好笑。
“識哥,誰說你是太監,我看挺厲害的嘛。”
廁所裏的沈識臉“騰”地一下更紅了,想不到自己有朝一日居然被人調戲了?!
這人還是南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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