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這年,在社會全方位掃黑除惡的力度下,老蛇數罪并罰得到了應有下場。

不僅如此,順着這一突破口,警方還從下至上一路鏟清了這根鏈條上的各個環節,那些平日裏躲藏在正義臉孔下的豺狼也因此紛紛落馬。樂無憂被勒令停業整改。

令人倍感意外的是,在老蛇接管樂無憂前,那裏的背景與賬目居然幹幹淨淨。這是連盛清風、陳文武都不曾想到的。

胡爺的音容笑貌又浮現在眼前,他們這才發現自己對這位曾經在安城叱咤風雲的老大哥也有着諸多般誤解。

“想來慚愧,胡爺其實比咱們都講規矩。”盛清風嘆了一聲。

“走正道難,走正道走出了一方天地,胡爺對得起這稱號。”

“走吧,看看老哥哥去。”

陳文武與盛清風拎了兩壇子酒,一堆雞鴨魚肉,在胡爺的墓前坐了整整一宿。

盛清風總聊過去,陳文武愛說未來。

“不知道白刺猬在川西過的怎麽樣了。”陳文武笑了聲,“這麽多年沒見,怪想他的。”

“我早些年倒是見過他一回,看打扮……落魄的很。”盛清風搖頭道。

“你有他現在的住址麽,找個機會咱兄弟幾個在一起坐坐。現在這世道,朋友都難交了。”

盛清風舉起酒壇喝了一大口,将其遞給陳文武,道:“早沒了,只知道他在川西的哪個小鎮上住。白刺猬以前就整天神秘兮兮的,鬼知道他現在在哪兒,幹什麽。”

“要說我和阿阮的命都是他救的,一直欠他個人情。阿阮總想着到川西高原上走走,等他不忙了打算帶他去一趟,再看看能不能遇上白老三。”

盛清風自知陳文武太天真了,人海茫茫,想找到白老三無異于是在大海撈針。可他也不願挫了陳文武的興致,只能跟着點點頭,又朝地上給胡爺敬了個酒:“大哥保佑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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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風在緝捕老蛇的行動中為搭救沈識受了傷,雖說子彈并未陷入肉裏,但傷口依舊是觸目驚心。

面對手指着自己鬼哭狼嚎的謝晚雲女士,本就心疼的要死的沈識更加無地自容。

他凝着眉杵在那兒,任憑謝晚雲拳打腳踢也不吭一聲。直到南風不耐煩地以休養為由将謝晚雲哄出房間,這場鬧劇才得以收場。

南風頭痛地揉揉太陽穴:“我真是怕了她。”

“南風……”沈識想道歉,又覺得道歉也沒什麽用,只喊了個名字便又沉默了。

仿佛是看穿了他的心事,南風淡淡笑道:“換作是你,會這樣做麽?”

沈識點頭。

“那不就是了。”

南風翻身下床,打算到客廳裏拿個蘋果吃。

沈識見狀趕忙搶先一步,将果盤端到面前,細心地用水果刀将蘋果削皮切塊。

“拜托大哥,我又不是殘廢。”南風被沈識悶聲削水果的樣子逗樂了。

“你讓我弄吧,這樣心裏還多少舒服點。”

沈識用牙簽插了塊蘋果,遞到南風嘴邊:“張嘴。”

南風笑着想拒絕,又怕傷了沈識的心,只能乖乖将蘋果咬進嘴裏,嚼吧嚼吧咽了。

看南風沒拒絕自己,沈識的眉頭這才稍微舒展了些。

“以前我也是這麽喂小兔吃飯的。”

“你是個好哥哥。”

沈識苦笑了下:“狗屁的好哥哥。”

他又拿了塊蘋果送到南風嘴邊,看他吃了。

“光吃蘋果沒意思,識哥賞根小煙兒抽抽?”

“作夢。”

吃完了蘋果,沈識又端了杯溫水讓南風漱口,怕他蛀牙。

“我是胳膊受傷,不是癱瘓在床。你這樣慣着,當心我今後賴上你。”

沈識端水的動作微微頓了頓,眼裏一時間滑過好幾種情緒。

“南風啊……”

“嗯?”

“有想過以後要找個怎麽樣的女孩子麽?”

南風一愣,繼而搖頭笑道:“沒想過,一個謝晚雲就夠我受的了。”

聽到南風的回答,沈識的心中忍不住燃起喜悅。

他假正經地點點頭道:“的确。要找個相伴一生的人的不容易,千萬別急。”

“那你呢?将來打算給小兔娶個什麽樣的嫂子?”

沈識很想回答“我看你就挺好”。可話到了嘴邊繞了繞又給咽了下去,只按着南風的樣子描述道:“聰明、果敢、堅強、善良……最好再有點藝術細胞。”

南風聽後笑了笑,點點頭說:“挺好。”

南風的反應讓沈識心情萬分複雜,也不知對方是不是聽懂了他的言下之意。

若是聽懂了,對自己産生反感怎麽辦。若是沒聽懂,卻因自己這一問真的開始考慮婚姻了怎麽辦。又或者,他是聽懂了還恰巧對自己有意思,又該怎麽辦。

如今的自己雖然已經脫離了樂無憂,但前程茫茫不可測,他又能對南風承諾些什麽,擔得起這份護他一生的責任麽?

“識哥?”

“啊,那什麽,時間不早了我得趕去接小兔。你好好休息,明天我煲湯給你送來。”沈識的思路被打斷,匆匆站起身。

南風又像是知曉了沈識方才的一系列心思,對他彎彎嘴角:“蓮藕排骨湯,蓮藕炖爛些。”

“成。”沈識點點頭,拎過空飯盒着急忙慌地離開了南風家。

看着沈識離去的背影,南風的目光随之跟着變深。

替他擋下子彈的那晚,自己在臨危關頭對沈識湧起的那種先前不願承認的心情,也是時候該好好自我認清下了。

他翻身下床,從抽屜裏取出一本心理學書籍,那是他在吳念恩的舊書館裏悄悄拿的。

曬書那天,南風恰巧看到了書上沈識批注的字跡。在寫有研究人性取向的單元,沈識在“同性戀”的相關文字上畫了個圈,還打了個問號。

南風對着書,按照沈識的字跡,仔仔細細地研究了一整夜。

……

天蒙蒙亮時,南風才迷迷糊糊地睡了。只覺得剛沒睡多久,就又被謝晚雲吹頭發的聲音給吵醒。

他煩躁地起床倚在門上,面無表情地看着心情頗好的謝晚雲在鏡前轉來轉去。

“早啊,兒子!”

“你大早上的不睡覺,瞎折騰什麽。”

“什麽大早上呀!已經十點啦!”

謝晚雲上手捏了捏南風的臉,南風嫌棄地往後一避。

謝晚雲白了南風一眼,懶得同他一般見識,邊照鏡子邊道:“我中午有約了啊,你自個兒琢磨着吃點吧。”

謝晚雲當媽的耐心絕對超不過三天。先前對南風噓寒問暖的樣子随着時間推移,此刻已蕩然無存。

就像看不見南風身上的繃帶似的,她拍了拍他受傷的肩膀,蹬上小高跟就“噠噠噠”地出門了。

謝晚雲:“門關一下,謝喽!”

南風黑着臉重重關上房門,回到床上。

身邊還放着那本書,他皺着眉回想起方才短暫的夢。

依舊是兒時居住的街道,穿着灰色工裝的賣針瞎子從懷裏掏出一根根細長的針,朝他的指尖猛地紮去。突然有人擋下了紮他的針,是沈識。

畫面随着沈識的出現開始變幻,繼而化為琉縣按摩店樓上的破舊旅社。

潮濕肮髒的環境下,他們躺在散發着黴味的大床上。只是在夢中,他們睡的未免都有些不規矩。

揪緊被單泛白突出的骨節、高高仰起的脖頸、混雜在一起的鼻息和汗水以及那人附在耳畔,用低沉沙啞的嗓音喊着他的名字:“南風……”

南風煩躁地拿起手機,卻因腦海中不斷出現的名字,一不小心撥通了對方的電話。

“喂。”

沈識低沉的嗓音和夢中沙啞暧昧的呢喃重疊在一起,南風對着電話沉默了很久,方才吞了口唾沫,開口道:“識哥,餓了。”

……

謝晚雲離開家後,專程打了個車前往安城電視臺。剛下車就看到了張然正愁雲滿面地蹲在電視臺外面的臺階上。

見到謝晚雲,張然的臉漲的更紅了。

“晚雲姐……”張然垂着頭揪着自己的頭發,不知如何開口。

“怎麽了小然子?”謝晚雲吓了一跳。

“阿冰昨晚上酒喝多了,嗓子壞了。”

“這,不是說好今天要錄節目的嘛!怎麽能這樣?!”

張然口中的阿冰是和他一起在酒吧駐唱的女孩兒。上周他們通過酒吧老板的引薦,被邀請參加電視臺主辦的“最美情歌”的比賽。

為此,張然這些天不眠不休的埋頭創作,終于趕在比賽來臨前完成了一首用于參賽的男女情歌對唱。

豈料,事到臨頭負責女聲的阿冰卻突然掉了鏈子。

“不行你就自己唱吧,改成獨唱!”

被張然邀請來觀看比賽的謝晚雲在邊上幫他支招。

“不成啊,這歌是一問一答的,自己唱不了。”

“臨時換一首唱呢?”

“确認了就不讓換了,這是規則。”

“什麽狗屁規則。”謝晚雲翻了個白眼,撩起裙子陪張然坐在了臺階上。

張然将頭埋在膝蓋裏半天不說話,過了許久才悶聲道:“算了,我看我還是回去吧……對不起,讓你白跑了一趟。”

張然說着,沮喪地站起了身。

“等等。”謝晚雲喊住了他,“你把歌唱一遍給我聽聽,有二重唱的地方就分別唱一遍。”

張然疑惑地看向謝晚雲,謝晚雲不耐煩地沖自己邊上的空位兒揚揚下巴道:“快點兒的,別墨跡!你不想比了,老娘還想進一次電視臺呢!”

“啊?哦!”

張然雖不知道謝晚雲讓他這麽做的原因,卻也是不敢違抗的。

他趕忙拉開了吉他包的拉鏈,抱好吉他,撥動了琴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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