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

南風被沈識帶到醫院裏外裏的檢查了一大圈,除了身上的皮外傷,頭部也因受重擊造成腦震蕩。醫生要求起碼得留院觀察兩天,在确保沒有顱內出血後才準離開。

沈識跑完了住院手續,将南風安置到病房後,才在樓梯轉角跟丁芃通了個電話,拜托她再幫自己照顧小兔兩天。

“放心吧,好好聽醫生的話配合治療。”

“麻煩了,丁芃姐。”

“沒事啦,小兔在我這兒挺好的,還交到了個好朋友呢。”

電話那頭的丁芃睡意朦胧,沈識不想打攪到對方休息,道了幾句謝後便挂了電話。

他剛推開病房的門,就見南風撐着牆快步走向洗手間。

“嘔——!”南風蹲在馬桶前劇烈地嘔吐起來。他這一晚根本沒吃什麽東西,但就是忍不住地反胃。

沈識趕忙也跟着進了廁所,用手一下下順着南風的後背,卻被他揮手推開。

“出去待着。”南風喘着氣短促地說了句,就又抱着馬桶猛吐了起來。

沈識知道這是腦震蕩後的典型反應,但看到對方這副樣子還是心疼的要死。

“舒服些了麽?我扶你去躺着?”沈識杵在南風邊上進退兩難。

“不用。”南風強撐着按下抽水馬桶,靠着牆将身子蹭了起來,低聲道,“我得沖個澡。”

“你現在這情況沖個屁的澡,乖乖回去睡覺!”

對方并不答話,執拗地擰開淋浴。也不管水熱不熱就站在了噴頭下面,用力撕扯着先前被陳志升弄壞的襯衫。

沈識一把将南風拽了過來吼道:“瘋了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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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風不耐煩地掙脫了兩下,見無法逃脫沈識的禁锢,才将頭側向一邊擰眉說了句:“惡心。”

沈識反應了片刻才明白南風說的并不是腦震蕩的反應而是心理上的。

他深吸了口氣,伸手慢慢替對方剝下了淋濕的襯衫,低聲道:“我來。”

随着水溫增高,洗手間內布滿了水蒸汽。沈識試過水溫後,才取過花灑幫南風一點一點地沖洗着身體。

南風手腕上被捆綁的痕跡還在,紅腫破皮。熱水不小心濺上時,他也不過只是皺了皺眉,甚至還故意用水狠命沖洗着。

沈識拽過他的手,看向繩結的痕跡時心裏想宰人的念頭又再次竄了上來。他深吸口氣生生壓下了怒火,繼而埋頭小心翼翼地親吻着對方的手腕和被利器劃傷的手指。

南風看着沈識這一系列稱得上溫柔的動作,眼裏先前自我厭棄的情緒稍稍斂去。

他用沒受傷的那只手撫摸上沈識的頭,輕扯了下嘴角:“我沒力氣,替我好好洗洗吧……媽的,今天差點就被那條瘋狗硬上了,心裏隔應的厲害。”

沈識簡直不敢想南風但凡真有閃失,自己能幹出些什麽來。眼下看到對方反過來安慰自己,他狠狠将人摟在懷中,悶聲道:“好,你乖乖站着別動,我幫你洗。”

吻一寸一寸地沿着肌膚覆蓋了身體的每個角落,像是要拼命宣告自己的主權,便是連細微之處沈識都沒能放過。

兩人的呼吸随着沈識的吻逐漸變得粗重,沈識到底還是怕南風的身體有佯,在關鍵時刻拼命壓制住自己,啞聲道:“今天不了吧……”

可還沒等他把話說完,南風的吻便強硬地封上了他的嘴唇。

唇齒相交間,只聽對方低聲喘道:“別他媽廢話。”

沈識愣了愣,無奈地笑了下:“那我輕點兒。”

……

出院的隔天便是年三十兒,為了趕回去接小兔團圓,待南風确診無礙後他們即刻就買了回安城的車票。

途中沈識生怕南風累着,一路上扛行李、喂飯的噓寒問暖。南風被他整的很是無奈,調笑道:“別緊張,又他媽的不是大肚子了。”

沈識一邊擰開保溫壺蓋看着南風将藥喝了,一邊皺眉道:“小知識分子,別一口一句他媽的。”

……

安城是個很有年味兒的地方,剛出車站便能聞到空氣中鞭炮殘留的□□味道。孩子們穿着大紅棉襖,手裏拿着“呲花兒”追逐打鬧着,風中回蕩着清脆響亮的笑聲。

沈識将南風脖子上的圍巾又向上拉了拉,遮住他半張臉。兩人才從站口一路向外走出,“迎客來”的小吳此時已經開着沈識的車在那兒等着了。

“直接回家?”沈識扭頭問。

“不了,先送我去趟我家吧。”

沈識臉色變了變:“幹嘛去?”

“接媽。”

沈識聞言點了點頭:“成,那就先送你回去。我下午到檀城接小兔回來,晚上一起過年?”

“嗯。”

南風應完,扭頭看向車窗外的風景。

大街小巷張燈結彩,過往行人的臉上無一不帶着笑容與喜悅。

街道不寬,兩旁的商店裏播放着雖然不同,卻同樣喜慶的新年歌曲,雖然嘈雜卻格外親切。

坐在副駕駛的沈識在和小吳溝通着新春放假前的最後工作,話說到一半,不小心蹦出句熟悉的鄉音。小吳被他逗樂了,碼着膽子學沈識又說了幾遍,讓沈識笑罵着一通教訓。

南風笑笑,閉上眼睛靠在了車椅靠背上,專心聽着周遭的聲音。

或許,這便是獨屬于小城的美好吧。此時此刻,這裏只有歸鄉的孩子,沒有遠行的旅人。

……

除夕當夜下起了鵝毛大雪,瑞雪兆豐年。

“沈識沈識——!下雪啦!”

小兔興奮地從客廳跑到廚房,見沈識正在案板上切一塊剛蒸好的臘肉,伸手捏了一塊放進嘴裏,轉頭就跑。

“小兔崽子,你洗手了沒?!”

“不幹不淨吃了沒病!”小兔頭也不回地答道。

南風在把新買來的花束放在謝晚雲和黃毛的照片前,分別跟他們低聲交待了幾句話後,便也轉身跟進了廚房。

“需要幫忙麽?”

沈識邊将魚下入油鍋,邊沖南風揚揚下巴:“把餃子煮了去吧。”

餃子是剛從“迎客來”拿回來的,碼的整整齊齊地放在飯盒裏。南風點點頭系上圍裙,開鍋滾水,将餃子下入鍋中。

沈識一回頭就看到了站在旁邊專心致志煮餃子的南風,當下心中就湧上一種幸福感。

趁小兔不在,他從身後摟住了對方的腰,在南風臉頰上快速親了一口。

電視機裏響起春節聯歡晚會的聲音,這邊的年夜飯也準備的差不多了。沈識開了一瓶酒,給自己和南風的杯中添滿後,又給謝晚雲和黃毛倒上了一杯。

“哥!該放炮去了!”小兔跳着催促道。

沈識看了南風一眼,南風點點頭,兩人一手一邊地牽着小兔走到屋外。

……

“我點火了?”沈識嘴裏叼着根剛點燃的煙,沖小兔喊道。

“等等、等等!”小兔捂着耳朵笑着朝南風跑去,回頭朝沈識大聲喊道,“好啦——!你放吧!”

沈識将煙湊近鞭炮的撚子,只聽“咻——”地一聲,炮竹便噼裏啪啦地響了起來。

“啊啊啊過年啦——!”

小兔歡呼着,朝沈識張開兩條手臂,沈識一把将她抱了起來。

附近也陸續響起了響亮的爆竹聲,歡呼一片。大紅燈籠被冰雪覆蓋,新年真的來了。

沈識回頭看向南風,笑着低聲說了句:“南風,新年快樂。”

南風揚揚唇角,看向沈識的目光像藏着星星:“新年快樂,識哥。”

一束煙花竄過房頂,在夜空中綻放。

……

此時在川西高原上的陳文武等人,早就從大中午的就開始喝。白刺猬搬了個大壇子往桌上重重一放,爽快道:“這是白某人最新特質的‘無敵火尖槍’,今兒咱都說好了,不醉不歸!”

盛清風哈哈一笑:“跟你的‘如意金箍棒’比,哪個厲害?”

白刺猬壞笑着看向陳文武:“這事兒就交給黃皮子跟溫美人兒辦了,喝完了明早記得告訴我一聲兒啊!”

陳文武一拍大手:“來來,我先嘗嘗!”

溫阮在一旁不動聲色地咳了一聲,陳文武瞬間就慫了。他怒推了白刺猬一把,罵道:“你這倒瓤的冬瓜,一肚子壞水兒!”

“有點兒出息成不,陳寶器!”白刺猬反罵一句。

此時的陳文武已經知道了“寶器”的意思,他一把拎起“無敵火尖槍”就要往白刺猬嘴裏硬灌。

盛清風正在一旁邊剝花生邊跟着樂,見狀将花生皮一吹,也跟着上去按住了白刺猬的兩條胳膊。

白刺猬嗷嗷大叫讓拉珍去幫忙,拉珍腼腆一笑:“我聽不懂你們說什麽。”

轉身就去廚房端菜去了。

……

今夜琉縣的雪下的要比安城大,地上覆了厚厚一層,可以沒過腳脖子。

左小刀在刷完一整套試卷後,擰滅臺燈走了出去。他站在街燈下點燃一支煙徐徐抽着,深深呼吸了口冷空氣。

“小刀哥,裝什麽逼呢在這兒?”

不遠處傳來熟悉的聲音,左小刀應聲朝巷口看去。就見一個穿軍綠色長款羽絨服的高大身影正站在那兒,一臉壞笑地看着自己。

“操|你|大爺的鳳小軍。”左小刀罵了一聲。

鳳小軍賤嗖嗖地朝他走來,一把奪過左小刀手裏夾着的煙,叼進自己嘴裏,笑道:“你是不是覺得自個兒往這兒一站,樣子特帥?”

左小刀冷哼一聲:“大過年的不在家待着,滾來幹嘛?”

“嗐,壓根兒待不住,我爸媽不待見我!”鳳小軍邊說邊一把摟住左小刀的肩膀,“這不就來找你樂呵樂呵?走,咱倆喝酒去!”

“大半夜的,哪兒他媽還有酒賣?”

鳳小軍得意地擡手抖了抖拎着的塑料袋:“哥自帶了!”

左小刀一把揮開鳳小軍的手,不耐煩道:“快滾,老子也不待見你。”

見鳳小軍往自己面前一杵,半天不說話一臉委屈巴巴的樣子,左小刀不由得放緩了語氣:“別身在福中不知福了,阖家團圓還不好?快回去吧。”

見左小刀難得輕聲細語的跟自己說話,鳳小軍瞬間就登鼻子上臉:“那你跟我一起呗?”

左小刀皺皺眉:“我去幹嘛?”

“走呗,去我家寫作業去!我媽肯定特待見你!”鳳小軍撞了左小刀一下,扭捏道,“走嘛走嘛,小刀哥哥!你答應了人家要幫忙補課的!”

“你是傻逼麽?”

“哎呀,走嘛!”

鳳小軍說着就又上來摟左小刀,這次左小刀并沒有推開。

他佯裝不情願地被鳳小軍攬着肩膀,朝他家的方向慢慢走,夜色中卻悄悄揚起了嘴角。

“謝了小軍。”

“啊?你說啥?”

“沒啥,說你是二逼。”

“少廢話,快走!”

冰天雪地裏,兩排腳印留下了一路長長的痕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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