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咬牙切齒
老朱在B大還授課,今天臨時有事去不了,叫阮晴幫他代了一節。
小夥子們哪裏見過這麽年輕漂亮的工科女教授,又都是血氣方剛的年紀,下了課,全都湊上來問東問西。
有正兒八經問功課的,也有旁敲側擊打聽她有沒有男朋友的。
後者阮晴見多了,不搭理就完事。
從教學樓出去的時候,她抱着一疊書給老朱打電話彙報情況,剛收了線回江小眉的微信,沒留意迎面走來的男人,直愣愣地撞了上去。
驚呼一聲,書和資料掉了一地。
那人連喊抱歉,蹲下來幫她撿。
“謝謝啊。”
阮晴接過整理好的那疊書,一擡頭,頓時怔住。
對方也呆了一下,卻比她先回過神來,清俊的臉上漾起一抹溫文爾雅的微笑:“好巧啊。”
阮晴彎了彎唇,點頭:“學長。”
“嗯。”顧宇骁揚了揚下巴,驚喜地問:“你在B大工作?”
“沒有。我在研究所,今天過來幫教授代節課。”阮晴笑了笑,“學長你呢?”
顧宇骁:“剛回國,在這邊。”
阮晴點點頭:“哦。”
顧宇骁去了斯坦福就再沒音訊,她還以為這輩子都見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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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今天正好沒課。”顧宇骁笑道,“要不要找個地方敘敘舊?”
阮晴回他一個微笑:“好啊。”
今天餘兆楠的發小過生日,在騰雲軒撺了個局。
本來也有請阮晴的,據壽星說她太忙,實在沒空來。
餘兆楠坐在那群人中間最熱鬧的位置。
包廂裏嘈雜不已,他也跟着一起談笑吹牛逼,嘴上沒停過,心底卻是空落落的。
自從跟阮晴分手之後,他就常常有這種感覺。
覺得這花花世界一點意思都沒有了。
飯局沒意思,唱歌沒意思,那些朋友都沒意思。
他用工作麻痹自己,每天累到睡着,夢裏卻被她的影子占據得滿滿的。
醒來之後只有更大的空虛。
中途壽星去了廁所,餘兆楠也低頭拿出手機。
手機屏保是阮晴穿着浴袍在酒店頂層看星星的背影,他偷拍的。星星沒幾顆,整個屏幕幾乎全是她。
本來用的是側臉照片,可她怕被人發現,逼着他換成了背影。
其實也沒多大區別啊。
不管她變成什麽樣子,從哪個角度,對他來說都無比熟悉。
嵌入靈魂的熟悉。
餘兆楠勾了勾唇,指腹摩挲着屏幕上女人烏黑的短發,那種冰涼順滑的觸感又襲上心頭。
他真的太想她了。
可惜她沒有想過他。
這麽久,他連一個噴嚏都沒打過。
劉裕每天依舊向他報備合作進度,順便透露一些她的情況。
餘兆楠假裝不耐煩不想聽,但會故意縱容他講完。
劉裕說她新的相親對象越來越優秀了,長得都人模狗樣,吃飯用的時間也越來越長,還有一些見完面之後依舊在聯系。
這樣下去,很快,她就會有一個好的歸宿吧。
她值得一個完美的歸宿。
可笑的是直到現在,他依舊奢望那個人能是他。
阮晴的信息框在他微信置頂的位置,卻永遠停在了某一天說的那句晚安。
他每打開一次看一次,心疼一次,又上瘾似的迷戀這種疼。
朋友圈往下翻,全都是些無聊的東西。
阮晴設置了權限不讓他看朋友圈,所以他只能每天搜羅那些與她有關的人,尋找她的蛛絲馬跡。
白景辰說得對,他就是個從小到大被寵壞的典型。因此他從沒想過有朝一日,會面臨這種無望的單戀,更沒想過會這麽痛徹心扉。
這麽卑微。
猶如等不到的黎明,漫長無邊的永夜。
手機忽然震動了一下。
他退出朋友圈,回到聊天界面。
是白景辰發了張照片。
餘兆楠打開那張照片,猝不及防的,腦子一陣嗡嗡作響,差點要炸裂開來。
緊接着心髒劇烈地絞痛,周圍一切都變得遙遠而模糊。
有人在叫他,可他沒有一絲力氣回答。
眼前的漆黑望不到邊,只恍惚聽見喧鬧的人聲,救護車的警報聲,感覺自己被人擡起又放下,像一個木偶一般被擺弄。
不知道過了多久,意識才逐漸緩過來,鼻腔裏全都是醫院的味道。
“哥哥你醒了?”餘婉兒哭哭啼啼地拽他的袖子。
“嗯。”光線太強,他用手背擋了擋眼睛,“他們呢?”
餘婉兒:“我讓他們都先回去了。醫生說沒大事,就沒驚動二伯母。”
餘兆楠緩緩地睜眼,手臂擱在額頭上,嗓音很疲累:“醫生怎麽說?”
“醫生說你是心理壓力過大,睡眠不足,又受了很突然的刺激。”餘婉兒說,“你受什麽刺激了?”
“沒什麽。”餘兆楠淡淡垂眸,扯了扯唇。
連他自己都不知道那是多要命的刺激。
當看見阮晴和顧宇骁坐在一起,看見她對他笑得那麽燦爛的時候,就什麽都控制不住了。
內心裏的瘋狂與崩潰交織,仿佛要将他徹底吞噬掉。
“哥哥,醫生說暫時沒大問題,那是你身體底子好,不過要再這麽下去會很嚴重的。”餘婉兒一臉嚴肅,“以後工作不要那麽拼了,一定要注意休息。”
餘兆楠:“嗯,我沒事了,你回去吧。”
“哦。”餘婉兒點點頭,“對了。”
餘兆楠擡了擡眼:“嗯?”
餘婉兒笑嘻嘻地指了指他手腕:“你這袖扣的寶石很漂亮哦,是哪裏弄的啊?我也想要個這種材質的項鏈墜。”
“朋友送的。”餘兆楠笑了笑,“我幫你打聽打聽。”
餘婉兒開開心心地出去了。
門被關上,餘兆楠掀開被子起來,将手腕擡到眼前。
他輕輕撫摸着袖扣上的寶石,仿佛上面還留有她的溫度,和她的香味。
鉑金的蓮花托,他稍微往上撥了撥,依稀看見裏面有一絲凹凸不平的痕跡。
餘兆楠眉心一皺,迎着光掀開。
那裏有兩個很小的字母。
R.Q。
和一個圓潤漂亮的桃心。
“所以你打算定居國內啦?”阮晴問顧宇骁。
顧宇骁:“嗯,作為一個中國人,還是得報效自己的祖國。”
阮晴笑了笑:“這話沒錯。”
“看來咱倆是一類人。”顧宇骁笑着調侃她,“師夷長技以制夷。”
“我沒你那麽高尚,我是被人逼回來的。”阮晴笑,“不然我可能真一輩子留在德國。”
顧宇骁笑着搖頭,舉起杯子和她碰了碰,“那也是殊途同歸。”
“葷菜都吃完了,學長你用不用再來點?”阮晴喝着橙汁,指了指剩下的土豆冬瓜青菜,“這可全都是我愛吃的了。”
“你愛吃就多吃點,我差不多飽了。”顧宇骁拿公筷幫她下土豆,“哎,對了。”
阮晴擡眸:“嗯?”
顧宇骁看了她幾秒,才遲疑地問:“你跟虞馨還有聯系嗎?”
阮晴嘴角抽了抽:“……”
“幹嘛這個表情?”顧宇骁有點疑惑,“我看你倆那時候一直吵吵鬧鬧的,像是有點孽緣。”
“那可能是借你吉言了。”阮晴用大漏勺在油鍋裏撈着,“不久前,才跟她打了一架。”
顧宇骁忽然愣了許久,才回過神來,啼笑皆非:“打架?”
“是啊,打架。”阮晴一本正經地點點頭,“場面血腥,任你想象。”
“那她——”
阮晴望過去。
顧宇骁頓了頓,重新開口:“你還好嗎?”
“想問她就直說呗。”阮晴托着腮努了努嘴,“總的來說算是我贏了,那丫頭比我狼狽。”
顧宇骁扯唇笑了笑,“那我就放心了。”
阮晴挑眉:“你不是關心她嗎?”
“我知道你有分寸。”顧宇骁道,“你沒事,她自然是沒事。”
阮晴:“切。”
顧宇骁喜歡她已經是完完全全的過去式了。
當年把話說開以後,兩人之間反而變得很輕松。
重逢的氣氛更像是老朋友一般。
顧宇骁也還是和當年一樣慫,吃不了一點辣。
阮晴正撈着牛油鍋裏的菠菜,眸子一擡,越過顧宇骁頭頂望見從門口進來的兩個高個子男人,手裏的筷子不自覺抖了抖。
白景辰和餘兆楠顯然也看見了他們,卻沒表現出一絲異樣,并且直接坐到了他們隔壁那桌,叫來服務員點菜。
坐下後,白景辰瞥了眼鄰桌,笑得刻意而欠揍:“瞅瞅,你妹和準妹夫。”
餘兆楠平靜的面容下早已波濤洶湧:“……”
“先生要什麽鍋底?”女服務員笑眯眯地問。
餘兆楠:“有什麽鍋底?”
服務員:“清湯有菌菇和番茄,麻辣鍋有川味和牛油鍋,牛油鍋更辣一些。建議您點個鴛鴦鍋,一個清湯一個麻辣。”
“大男人吃什麽鴛鴦鍋。”餘兆楠一臉鄙夷,“九宮格,全部最辣的。”
白景辰:“……”
隔壁的顧宇骁有被內涵到。
阮晴清咳了聲,勾唇:“學長,你要是吃飽了咱們就撤吧?”
“沒事,再坐會兒吧,你這青菜不還沒吃完?”顧宇骁溫柔道,“你怕熱,這裏的空調舒服,多吹一會。要不要來個小蛋糕當飯後甜點?”
鄰桌突然打翻了一個盤子。
阮晴嘴角一抽,擡起胳膊肘擱在桌面上,擋住臉。
餘兆楠和白景辰的鍋底和菜很快便上齊了,隔壁兩位也繼續有一搭沒一搭地聊着,聲音不可避免的飄過來。
餘兆楠始終沉着張臉,白景辰卻吃得津津有味,壓着嗓音對他說道:“我看啊你小晴妹妹這次能成。”
餘兆楠不理他。
“根據我的可靠分析,她從沒跟哪個相親對象吃過這麽久的飯,也沒有哪次笑得像這麽開心。”白景辰一臉正色,“而且這小子我調查過了,斯坦福博士畢業,跟小晴妹妹是同行,本科也是B大的校友呢,家世人品都靠得住。所以你就別擔心了,是個可以托付的好對象。”
餘兆楠一張俊臉黑得不能再黑,用筷子将盤裏的腦花全部碾碎。
誰都可以,顧宇骁不行。
他緊擰着眉,起身走向鄰桌。
阮晴瞬間收起笑容,一臉警惕地望向突然站到面前的男人。
他此刻的模樣像是一頭要吃人的獅子,令人毛骨悚然。
阮晴手一抖,筷子都掉了。
顧宇骁張了張口:“這位先生,您有事嗎?”
餘兆楠沒有理他,目光依舊直勾勾盯着阮晴。
随即擡起一只白皙修長的手,将她秀氣的下颌捏住,低沉而溫柔的嗓音裏藏着咬牙切齒的怒意:
“哥哥沒疼夠你是不是?又出來鬧脾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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