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共苦
阮幼梨不是傻子,不可能連這些反常都察覺不到。
先前與和玉相處的時候,她就總覺得和玉這人有着讓她說不出來的怪異。
而如今面對眼前匍匐地面、瑟瑟發抖的绮雲,阮幼梨的心裏終于有了那麽一絲清明。
和玉有事瞞着她。
她此番獨自出府,并叮咛绮雲看着她,恐怕……是要做什麽決不能讓她阮幼梨知曉的事情。
而這件事情,甚至就有可能關于她自己。
聯系到上輩子傅清沅早逝的事情,阮幼梨的不由得緊蹙了眉頭。
“起來。”她沉下了聲音,唇畔的笑意也徹底消弭,肅整的模樣讓绮雲愈發驚惶。“知道她去哪兒了嗎?”
她口中的“她”,自然指的和玉。
聞言,绮雲的身子抖得是愈發厲害,連回答她的聲音,都沾染上了輕顫:“婢子……婢子不知!”
阮幼梨見她這般模樣,眉間的褶子愈深,卻不知再如何對應她了。
頓了好一陣子,她才終于言語:“起來罷。”
這個時候,绮雲也平靜了不少,聽她的話乖巧地站了起來,端正地立在她的跟前,眉眼低垂,一副任她吩咐的模樣。
阮幼梨深吸一口氣,問:“和玉不在我身邊的時候,一般都在哪兒?”
绮雲又是猛然跪倒在地,膝蓋落地的撲通一聲擾得阮幼梨心煩。
她不耐地擰了長眉,無奈嘆息:“讓你回我問題就好好回,別動不動就這樣跪着。”
绮雲幾乎将腦門都磕在了地面,她肩膀微微顫抖,怯怯道:“婢子……婢子不知。”
“說。”阮幼梨後退半步,坐回了繡墩,沉聲道。
她到底也是名門出聲,這些架子都不會擺的話還怎麽當主子?
她這一聲說得分外有分量,讓匍匐在地的绮雲更是抖個不停。
“婢子……婢子常、常看見她與夫人身邊的貼身婢女……香岚在一起。”因為內心的驚惶,绮雲連這簡簡單單的一句話都說得期期艾艾。
聞言,阮幼梨稍稍一愣,心底登時如明鏡般清明了。
果然,傅清沅的死,并非是順應天意。
而是因為有蕭筠的插手。
恍然間,阮幼梨又回想起了許久之前與蕭筠的一面之緣。
那個時候,蕭筠還尚未嫁給老侯爺,同她一樣癡戀于傅行勳。
于是在老侯爺的一場宴會上,她們狹路相逢。
蕭筠這個人,嫉妒心極強,為了達到目的甚至可以說是不擇手段。
當初在傅家家宴上,阮幼梨不過是死皮賴臉才碰到傅行勳的衣角,蕭筠看在眼裏心生嫉恨,竟然為她設了一場局,險些讓她慘死。
首先,她假借傅行勳之名,派自己的丫鬟将她引到了水榭之上。
阮幼梨那時候被欣喜沖昏了頭腦,還真以為傅行勳就那樣看上自己了,而後傻乎乎地獨自前往。
到了湖上的水榭,阮幼梨看見素不相識的蕭筠,讓意識到自己上了當。
她倒退了半步,死死地盯着她,眼裏滿是防備:“你是誰?”
聞言,蕭筠輕笑一聲,帶了幾分嗤笑的意味。
她回答:“未來的傅夫人。”
蕭筠出身于蘭陵蕭氏,系當今宰相的旁支家族。
宰相權力滔天,在這朝堂與天下翻雲覆雨亦無不可。
而蕭筠身為蕭家的人,有這樣的口氣和态度,倒不是什麽令人新奇的。
可那時,阮幼梨就是沒認清她的身份。
她也忍不住嗤她一聲:“呵,你怕是腦子出問題了才做這樣不切實際的白日夢罷!不過,我倒認識一個醫術高明的大夫,專治你這種腦子殘缺的。要不要……我幫你引薦一下?”
蕭筠心高氣傲,何時受過這樣的侮辱。
聞言,她擡臂伸指,指着她的鼻尖。
“你、你……”竟是氣得連話都說不出了。
阮幼梨見她吃癟,心情大好,正欲折身離開的時候,不遠處的岸上卻響起了一陣躁動喧嘩。
也是在此刻,蕭筠撲到了她身前的欄杆處。
電光火石間,阮幼梨明白了她的用意。
蕭筠竟是要給她扣一頂黑鍋。
讓她成為推她下水的歹毒之人。
阮幼梨忍不住勾了勾嘴角,一把扣住了她的手腕,便将她拉離了欄杆,回到了亭心。
可蕭筠卻沒那麽容易束手就擒,不斷地掙紮着。
“噗通——”裙擺在空中漾開蝶翼般的弧度,猛然在湖面綻開一朵巨大的水花。
到最後,阮幼梨竟是被蕭筠一把揮到了湖中。
剎那間,冰涼刺骨的湖水毫無縫隙地湧入了她的口鼻,絲絲密密地堵住了她全部的呼吸。
阮幼梨的水性本就不好,再加上時值冬日,衣衫厚重,浸了水的衣衫如繩索般束住了她的手腳,讓她動彈不得。
湖水冰寒沁骨,更是一點點麻痹了她的感官。
哪怕是時隔多年的今日,阮幼梨回想起那時的境況,還是忍不住要打一個寒顫,心中一陣後怕。
她真的……差一點就死在那初冬的湖中了。
雖然她因此躲過了蕭筠扣上來的一口黑鍋,可也險失性命。
那個時候,兩人都尚是十三四歲的豆蔻年華,可蕭筠卻已有了那樣的歹毒心思。
而到了如今,想必是變本加厲了。
一時間,阮幼梨為上輩子紅顏薄命的傅清沅感到了一絲惋惜。
當然,更為她的元郎感到痛心。
竟然碰上這麽個歹毒的繼母。
阮幼梨做西子捧心狀,心底感慨萬千。
真是可憐她的元郎,要與這樣的女子同處屋檐下了。
不過蕭筠這人也着實奇怪,說要成為傅夫人就果然成了傅夫人。
嫁不了元郎,當他後娘也是好的。
知道了這些細末的事情,阮幼梨也将這事情的前前後後猜到了個七八分。
想必蕭筠是買通了和玉,讓和玉在傅清沅的藥中下毒,才讓她變成這個模樣,才讓她在最後撒手人寰的。
阮幼梨在心裏不住感慨。
女人又何必為難女人啊。
傅清沅再不濟也算得上她蕭筠的半個女兒啊。
耳畔陷入了一片沉寂,绮雲也試探地擡起腦袋,偷偷打探她的情況。
可阮幼梨就那樣靜默地坐在菱鏡前,單手托腮,秀眉微蹙,似陷入了一陣沉思。
因為她的體型較以往胖了許多,她面部輪廓的線條也柔和了不少。
绮雲出神地看着她沉靜的側顏,竟覺得她如今的這般模樣,也是極好看的。
雖說的确是胖了點,可……怎麽說呢,反正就是極可人的。
就在绮雲胡思亂想時,阮幼梨猛然站起了身,着實駭了她一跳。
绮雲忙磕在了光滑可鑒的堅硬地面上,再不敢擡首。
阮幼梨低頭看着匍匐在自己跟前、縮成一團的小人,忍不住肩膀一聳,嘆息:“起來罷,誰叫你這樣動辄跪拜的?”
绮雲仍舊趴着,甕聲甕氣地答了她的話:“嬷嬷說了,但凡主子生氣,都得這樣。”
這個解釋讓阮幼梨陷入了一陣沉思。
原來她……看起來這麽兇神惡煞麽?
她明明還是個如花似玉溫婉可人的美貌少女好不好?!
阮幼梨不免有些氣悶。
等到和玉外出歸來,見着的便是這樣的一副情景。
阮幼梨單手托腮,面色不虞,而她身前的绮雲則是誠惶誠恐地跪拜在地上。
和玉下意識地以為是绮雲犯事,忙上前呵斥了她幾句:“你這丫頭,怎麽這般不懂事,還不快退下?!還想留在這裏惹小娘子心煩嗎?”
聽了她的話,绮雲不由瑟縮了一下,忙是起身,亟亟退出了房間。
一時間,偌大的屋子裏只剩下了他們二人。
绮雲是掀簾離開的,她将懸挂的珠簾帶起一陣顫動,琳琅相擊,清越作響,更襯得這屋內沉寂得令人發慌。
阮幼梨長眉一挑,靜默地側眸看她。
和玉對上她點漆般的眼瞳,心裏咯噔一聲,莫名感到了一絲驚惶。
“小娘子……”她心虛地垂下了眼眸,底氣不足地喚道。
“你究竟是誰的人?”阮幼梨也懶得旁敲側擊,直接發問,讓和玉措手不及,噗通一聲猛然伏地。
“小娘子恕罪!”和玉不敢直視她,一直低垂腦袋,做出一副卑躬屈膝的奴顏之姿。“婢子、婢子不該受賄,給娘子下藥,讓娘子變成現在這個模樣!”
阮幼梨起初還驚訝于她這麽快的坦白,可聽到後面,她徹底緊鎖了眉。
“你再說一遍?”
和玉的肩膀微微顫抖,似是在低聲啜泣,而她出口的聲音,也确實染上了幾分哽咽的輕顫:“婢子的阿娘身患重疾,但奈何家中困苦,着實拿不出那一筆看病開藥的錢,所以……所以婢子才聽了夫人的話,給娘子下藥,讓娘子……變得像這樣……身軀龐大,不複以往貌美,讓夫人成為這府中……最美的女子。”
阮幼梨聽得一愣一愣的。
感情蕭筠買通和玉陷害于她竟是這麽個荒唐的理由?
只為毀去她的容顏,讓蕭筠成為這侯府頭牌?
啊不對,侯府一枝獨豔?
還有!她不過只是胖了一點,哪裏是身軀龐大了?!
阮幼梨緩了好一陣子,才将心底的那一陣震驚和一團怒火壓了下去。
“起來罷。”
“婢子不敢。”和玉還是有那麽一點自知之明,知道自己犯了不可饒恕的錯誤,仍舊匍匐在地。
剛好,阮幼梨也不想這麽早原諒她,任她繼續跪着。
時間如流沙般逝去,很快就到了用膳的時間。
阮幼梨也不着急傳膳,而是先吩咐她去将自己平日裏用的藥呈上來。
黑乎乎的藥水盛在白瓷碗內,氣味苦澀。
阮幼梨伸手端起,湊到唇前,然而她還沒能碰到邊沿,就又拿開,遞到了和玉的跟前。
和玉不解,擡眼看她。
卻見阮幼梨勾了勾唇角,笑道:“你我是主仆,就要和我共苦,喝吧。”
聞言,和玉眼睫低垂,再不敢看她。
“婢子知道自己犯了大錯,不敢奢求小娘子的原諒,更不敢繼續奢求小娘子的信任。”說完這番話,她便伸手接過,将那一碗苦澀的藥水一飲而盡。
阮幼梨扯了白絹,緩緩地湊近她,動作輕柔地為她擦去唇邊沾染的藥水,沉默着沒有言語。
“但小娘子放心,婢子今日便去夫人那裏請罪了,從今往後……再不為夫人辦事。”和玉對她的反應态度愈發驚惶,輕顫着聲音如是道。
她在說話的空隙間悄悄擡眼,打探阮幼梨的反應,可阮幼梨卻像是油水不進,面上一直是波瀾不驚。
這讓和玉的心裏發慌起來。
這怎麽……和夫人預料的不太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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