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裝鬼
看美色的時候看得身心愉悅,付出代價抄書的時候……抄得哭爹喊娘。
阮幼梨才抄了幾頁的《論語》,就覺得一雙手已經不是自己的了。
她頹廢地趴在桌案上,看着眼前這一堆空白紙卷,欲哭無淚。
為什麽……有這麽多?!
阮幼梨拿起案上的《論語》,往後嘩啦嘩啦翻着,見遲遲翻不到尾頁,她差點就哇地一聲就哭了出來。
傅行勳!竟然對她這麽狠!
阮幼梨從立起的書卷後露出一雙眼眸,怨怼地看着對面的傅行勳,心裏又恨又愛。
傅行勳正單手拿書,垂眸看得認真。
天光斜斜地擦過窗際,洋洋灑灑地覆在他的身上,朦胧勾勒出他修逸挺直的俊秀剪影。
他眼睫低垂,在如玉質般的臉頰上落下一片小小的陰翳,好看得一塌糊塗。
可阮幼梨出神地看着,卻總覺得有哪裏不對。
然而她沒能想出答案來,傅行勳就不急不緩地出了聲,把她吓得一個激靈。
“嫌兩遍不夠,還要再加一遍?”他伸手翻過一篇書頁,沒有擡眼看她,卻察覺地打斷了她。
阮幼梨把腦袋搖得像撥浪鼓一樣,強烈拒絕:“不要!”
說着,她便正襟危坐,提了筆繼續抄書,十分認真的樣子。
“子曰:不患人之不己知,患不知人也。”
剎那間,阮幼梨的腦海中似有電光火石閃現,讓她猛然驚醒。
她終于知道哪裏不對了!
傅行勳的桌案,又亂了!
阮幼梨悄悄地擡眼,正看見傅行勳緊蹙眉頭,揉皺了一頁紙,胡亂地扔在了桌面。
一時間,她震驚得愣了。
傅行勳……原來是這樣的傅行勳?!
紙團又扔了下來,這一次,它骨碌碌地滾到了阮幼梨地腳邊。
阮幼梨一頓一頓地垂眼,在看見腳邊的無辜紙團時,整個人都不好了。
她感覺她的整顆心也像是那紙團被揉搓成一起,有什麽崩壞掉了。
子曰:不患人之不己知,患不知人也。
患不知人也……
阮幼梨神思恍惚地看着筆下的這一句,心裏一陣說不出來的滋味。
接下來的時間,她再沒敢擡頭看他,生怕又怎樣怎樣。
只是她的心到底亂了,寫下的字再不複先前端正秀麗的簪花小楷,而是龍飛鳳舞成了草書。
等到她終于痛苦又愉快地抄完兩遍的時候,窗外已是暮色沉沉。
屋內不知是什麽時候點上的燈盞,四下是暖黃的燈光一片。
坐在窗前的傅行勳仍舊維持着方才看書的姿态,背脊挺直,身姿修逸,眼窩處被明明昧昧的燭火留下一片小小陰翳,如同冬日松柏的沉毅認真。
阮幼梨朝他看了看,心裏連連暗嘆。
果然,又亂了。
這一次,他的桌案亂得更加徹底。
廢棄的紙團堆成了一堆小山,徽墨亂灑,在那小山上落下斑駁墨跡,着實襯了那四個字——一塌糊塗!
簡直不堪直視,阮幼梨分外嫌棄地捂了眼,怯怯喚道:“阿兄,我抄好了……”因為內心的震驚、身體的疲憊,她也沒那心思去裝乖巧可愛,捏着嗓子說話。
故而耳畔響起一把清麗若玉碎的聲音時,傅行勳有那麽一剎那的愣怔。
他放下手中的書卷,纡徐擡眼看她,颔首道:“拿過來給我看看。”
阮幼梨想想他那亂七八糟的桌案,心裏萬分抗拒。
可到底是傅行勳開的口,她着實不知如何拒絕。
因此稍作猶疑後,她落落起身,拿了案上抄得滿滿當當的紙頁,就踩着小碎步向他行去。
臨近他桌案的時候,阮幼梨幾乎是踮起腳尖而行的,生怕碰到什麽。
好不容易找到一片幹淨的地方落腳,她長舒了一口氣,将手中的東西遞給了他:“喏。”
傅行勳細細查看了一番,發現她倒是抄得認真,整整齊齊的簪花小楷,和她的大大咧咧相差甚遠。
“寫的不錯。”他象征性地表揚了一下。
阮幼梨一聽,樂了,又原形畢露。
“這是阿兄讓阿沅做的事情,所以阿沅一定會好好做的呀!阿沅做的這麽好,阿兄就沒有什麽要獎勵一下阿沅的嗎?”說到最後,她朝他眨了眨眼。
她的眼睫濃長,仿若蝶翼般翩動。
可是……此刻卻像是眼睛抽筋了一樣。
傅行勳神色複雜地看了她一樣,猶疑道:“要我……再獎勵你抄一遍?”
“不要!”阮幼梨驚吓般的揚聲道。“既然阿兄沒事那阿沅就先走了!”
她着實怕他再讓她抄一遍,因此話音一落,她便如躲瘟疫般地逃走了。
見她落荒而逃,獨自留在屋內的傅行勳沒忍住地一陣擺首。
本性難移。
走出屋內的阮幼梨望着頭頂的一片天,身心愉悅地舒了一口氣。
蒼穹之上,夜色如潑墨,皎月當空,竟也被那夜色暈染出幾分黯淡來,光暈朦胧。
月黑風高夜,最适合搞點什麽事情出來了。
剎那間,阮幼梨的心中閃現過一個很妙的想法。
風吹過,陰雲漸攏,銀輝漸收,這世間在一剎徹底陷入了沉寂的黑暗。
等到皓皓明月再次從陰雲後羞赧移出的時候,似有一道白色的身影如同鬼魅般在武毅侯府內穿梭而過。
掌燈的侍女察覺到身後的陰風驟起,禁不住背心發涼,生了陣陣懼意。
她打了個寒顫,緊了緊握柄的手,加快了腳步往蕭筠的別院而去。
躲在樹幹之後的阮幼梨悄悄探出一個腦袋,繼續跟着她飄蕩。
這一路上,她還行的順利,竟然沒被他人發現。
等終于到了蕭筠別院的時候,阮幼梨長長地松了口氣。
她總算!可以好好報複一下這個惡毒的女人了!
想到蕭筠即将被她吓得屁滾尿流的情形,阮幼梨就覺得分外解氣。
清沅妹子,我要為你報仇了!
阮幼梨捋了捋寬大的白衣袖,又理了理披散的青絲,雄赳赳氣昂昂地就準備上了。
而在此時,蕭筠也恰巧帶着她的貼身婢女香岚款款而出,蓮步輕移,姿态端莊。
阮幼梨一見她們二人的身影,登時就樂了。
“蕭筠,你納命來~”阮幼梨低垂着腦袋,從樹後飄蕩了出來。
她準備得很充分,也很确保自己的裝扮沒有一點問題。
畢竟她自己面對着鏡子的模樣,都要膽寒一陣。
更別說做賊心虛的蕭筠了。
但是想象很美好,現實卻殘酷。
蕭筠只是驚異了那麽一陣子,而後就恢複了鎮定。
她和香岚靜靜地站在原地,仿佛看跳梁小醜般地看着演戲的阮幼梨。
她們的反應讓阮幼梨有那麽一剎那的心慌。
莫不是……自己被識破了?
“傅清沅,害你的人不是我,你找錯地方了。”蕭筠看着阮幼梨方才飄過的地方,冷靜說道。
還狡辯?
阮幼梨在心中冷哼哼一聲,又飄了一次。
“胡言亂語!分明就是你買通了和玉,讓和玉在我的藥中下藥,才致使我慘死的!”
“所以兇手明明就是和玉,幹我何事?”蕭筠背脊挺直,答得那叫一個理直氣壯。
阮幼梨被她氣得牙癢癢,正準備故技重施再來一回的時候,一聲大喝驚斷了她。
“妖孽哪裏跑——!”一個素色道袍的中年男子一手拿着拂塵,一手置于身前,衣袂翩翩,禦風而來。
頓時間,阮幼梨的心裏有無數句市儈的話要講。
難怪這麽有恃無恐,原來是請了個道士。
阮幼梨到底不是鬼魂,對道士也沒甚懼怕的。
可她萬萬沒有想到,那道士竟然會是那麽一個暴力的人。
阮幼梨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道士就揚起了拂塵,一下朝她打來。
她沒能躲過,生生挨了他這一擊,驟起的疼痛使得她眼睛一酸,眸中瞬間就盈了一層薄薄的淚霧。
這樣一打,便也知道她還是個實實在在存活的正常人。
然而那道士察覺到了這一點之後,也沒準備收手,繼續向她攻擊。
阮幼梨向來矜貴,從未習過什麽武功,所以連一丁點的拳腳功夫都不會,只得一味地躲閃着。
道士見狀,愈發變本加厲,很快,阮幼梨的身上就起了一道一道紅腫的印子,疼得她眼淚汪汪。
“你個臭道士!你還打?!你信不信我讓我阿兄把你打得連你爹娘都不認識!”她一邊躲閃着,一邊帶着哭腔說道。
道士對她的話當做耳旁風,下手個能狠了。
“妖孽!受死吧!”
皎月的清輝流瀉,在阮幼梨的眼底閃過了一道冰寒的刀光。
她愣愣地看着道士伸過來的拂塵,神思有那麽一剎那的渙散。
那拂塵裏面,藏着一把匕首。
原來,無論她是人是鬼,這個道士都不會讓她好過。
她是人,就讓她變成鬼;她若是鬼,就要讓她魂飛魄散。
五月十七,傅清沅病逝。
今日,便是五月十七。
兜兜轉轉,她都逃不過那個命嗎?
阮幼梨下意識地阖上了眼。
可想象中的刺痛卻并未襲來,耳畔一道清風拂過,随後,便有撞擊的聲音響起。
“砰——”
傅行勳來得匆忙,胸膛劇烈地起伏,然而他還未做任何的停歇,就迅速地出擊,一把抓住了道士的拂塵,就着拂塵,猛地将他推開。
道士猝不及防,猛然倒地,墜得他沒忍住地痛呼一聲。
“阿兄!”聞聲睜眼的阮幼梨見着眼前的情景,興奮地大呼了一聲。
她沒做任何思考就跑到了他的身邊,而後伸手挽過他的手腕。
夏日的衣衫輕薄,搭上他臂彎的那只手小小的、軟軟的,傅行勳似乎還能感受到她手上的暖意。
他有那麽一剎那的愣怔,竟沒有立即掙開。
“阿兄!你不知道這個人有多壞!他居然把我打成了這樣!”阮幼梨氣得冒火,也沒再刻意去捏嗓子。
說着,她便撸起了袖子,露出了皓白手臂上的道道傷痕。
阮幼梨沒有誇大其詞,她的膚色本就白皙如玉,再加上着了一身白綢的衣裙,更是将她手臂上的傷痕映的緋紅異常、慘不忍睹。
傷成這樣,她竟也沒有疼得嚎啕大哭。
傅行勳情緒複雜地看了她一眼,薄唇翕動,正欲開口時,一旁的蕭筠打斷了他。
“阿沅!你還活着?”蕭筠杏眸睖睜,眼底滿是驚異。
她提了裙擺緩步行來,不可思議地看着浴在月色中的阮幼梨,嘴角竟是勾起了一抹欣悅的笑意:“那真是太好了,你居然還活着!”
說着,她便要伸手去挽過阮幼梨,切實地感受一下她的存在。
但是阮幼梨卻極度厭惡地避過。
蕭筠尴尬地收回了手,又轉眼看着傅行勳,問:“侯爺,這……究竟是怎麽一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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