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07 山月桂

無窮無盡的漆黑中。

急促的心跳聲……

激烈的喘氣聲……

急劇的動脈跳動……

孤獨瘦弱的小小身影在充滿消□□水味的走廊上不停地奔跑,不停地奔跑,似乎要跑到天荒地老,世界盡頭的那一端。

不知過了多久,幾乎跑到了精疲力竭的地步。他瞟見了前方被護士緩慢推動而過的病床,他猝然全身僵硬,停頓下步伐,內心盡是驚惶錯愕。他定定地看着那兩張病床,一片觸目驚心血肉模糊……

那兩具屍體已經看不清原本的模樣,只有狼狽、殘破、淩亂的容貌。

陣陣椎心泣血的痛苦快要将他攪碎、撕裂、啃咬,他聽見自己的內心在慘烈地淌血,在悲鳴地恸哭。

他張開嘴像溺水的人大口大口地呼吸着,哀痛的窒息依舊不減半分。

長長的走廊上斜斜地倒影着他單薄凄涼的身影,像跌入十八層地獄的凄慘孤魂。

步伐蹒跚地向前移動,慢慢地,一步一步,明明是如此近的距離,卻猶如要跨過懸崖峭壁般艱辛。

就快要走到他們的跟前時,地面轟然崩塌,猝然扭曲成醜陋的螺旋形,小小的身影驟然跌入了螺旋形中央深處,他舉手狂捉,企圖在虛無的半空中捉住僅有最後一點希望,喉嚨裏哀叫疾呼:「媽媽!!!爸爸!!!——」

「——媽媽!!!爸爸!!」

驀然從夢中驚醒,俊秀如畫的五官全是哀痛的神色,額上布滿了濕潤的汗水,連背脊的白紗衣也被濡濕透了。他睜大琥珀色的眼眸,眼裏一片迷茫困惑,似乎不知自己身在何處。

一絲清涼的微風吹拂而來。

伴随着滿園山月桂的清香,敲醒了迷惘的心神。

潮熱的皮膚有點舒适的清涼,連同心底的憂痛也稍微下降了一點點。

頭頂上的樹葉沙沙作響,映照在身上的斑駁樹蔭也搖晃得影影綽綽。李世倫牽起衣袖拭擦汗水。

一方絲帕出現在寬大的掌心,「又做噩夢了?」

微微側頭一看,英挺深邃的臉容揚起燦爛的微笑凝望他。

李世倫瞟見那絲帕的下方處繡有小小的山月桂花,驀然心生一悸,轉眼即逝。他躲開對方專注的目光,将散落地的文學書以及漫畫撿起,放回膝蓋上。

見他靜默不語,趙譽一拿起絲帕替他拭擦汗水,卻被他扭頭閃開。

手停頓在半空幾秒後。

便将絲帕強硬地塞入他的手心,趙譽一目光大刺刺地掃過他膝蓋上的書本和漫畫,低聲笑道:「真的是,這個習慣一點也沒有改變,既然喜歡看漫畫就光明正大地看啦,幹嘛非要夾在文學書裏看?」

手指慢慢地收緊,李世倫感覺到手心的絲帕異常柔軟,像要柔軟到內心深處的角落,像要将他冰冷的面具悄悄的打碎。

由于兩人鄰坐得很近很近,手與手之間只要稍微一動,便能碰觸到對方,李世倫感覺到鼻息之間飄溢着趙譽一常用的古龍水清香。

「我愛怎樣就怎樣,幹你屁事?」嘲弄的笑意不禁從唇邊溢出,李世倫拿起絲帕輕輕地拭擦汗水,随後向遠處的垃圾桶抛扔過去。

就像球場上的灌籃運動員,準确無誤地入樽了。

身旁的身影立刻彈起身,疾步奔去垃圾桶的方向,走到一半時,腳步一頓,緊握拳頭轉身回眸,蹙起英氣過人的眉心,揚聲道:「你幹嘛扔掉我的絲帕?」

李世倫鼻間溢出一聲冷哼,「一塊絲帕對趙大少爺而言又不是什麽貴重的東西,值得你現在對我大吼大叫嗎?」

趙譽一頓時語塞了。

耳根有點發紅,一副憋氣憋得快要內傷,狠狠地跺了幾下腳,拳頭握得緊緊的,連凸出的青筋也清晰可見。

「今天我不想和你吵架,我想要和你談一談。」

輕輕垂下眼睫毛,李世倫目光有一絲不可輕易察覺的憂郁,「我跟你沒有什麽好談的。」

默默起身離開,忽然一道影子飛快地攔在他面前。

「站住!」

趙譽一怒視着眼前這個總是喜怒哀樂猶如天氣般變幻莫測的男子,「沒有我的允許,你不準離開。」

眉毛輕挑起,李世倫冷冷一笑,雙手抱胸,「你以為是我的什麽人?哥哥?別忘了就算是有血緣關系的親人也無權對我指手畫腳,更何況——」

清風驀然吹過。

撩起他雪白的裙擺,輕輕地,輕輕地飄蕩,連同遠處那大片簇擁的山月桂也一起輕忽搖晃,雪白的細小花瓣飛舞而起,猶如初雪紛飛的極美畫面,美得驚心動魄,美得難以言語,迷惑了雙目,迷惑了心跳,迷惑了呼吸。

「更何況——」李世倫冷若冰霜地瞟了他一眼,「你在我眼裏什麽也不是。」

一股漲痛堵在胸口。

「你說什麽?」

趙譽一眼底驟然染上薄怒,如同沉睡的火山即将爆發,那危險的氣息散發出威逼,他徒然使勁捏緊對方的下颚,彷若要捏碎他的骨頭,低吼道:「有本事再說一次!」

眼見他想怒又不敢怒的模樣,李世倫感覺到心裏的郁悶稍微舒暢了一點點。

他淡淡地勾起嘴角,凝望着那雙烏黑盛怒的雙目,「你在我……」

嘴唇忽然一痛,伴随着血腥混雜在唇齒之間,對方笨拙又瘋狂地吸允着,攪拌着,輾轉摩擦着,李世倫微微瞪大眼睛,看着英氣的面容驀然在眼前加倍放大,那些剩下的話都被咽下了喉嚨。他想要推開趙譽一,卻被對方攥住了手腕,不得動彈。

耳邊是急促火熱的心跳聲、接吻聲以及淫靡的吞咽唾液聲。

李世倫用盡全力想要拉開彼此緊貼的身軀,卻被對方那股強大粗暴的蠻力箍得牢牢的、緊緊的,似乎想要将他揉碎融入身體一樣,不肯放開他半分。

不甘、憤怒、恥辱驟然湧上心頭,一直處于被動的李世倫驟然反咬起對方,像要摔跤搏鬥般,不要命地與對方對抗深吻起來……

像一點星火點燃了草原般,趙譽一渾身燥熱了起來,他的鬥志也被點燃了,下意識地松開緊箍李世倫手腕的雙手,緩慢地移動到精瘦的腰間,輕柔地擁住他,陶醉地享受這令人意亂神迷的嘆息。

而重獲自由的手猛地用力扯住趙譽一的衣領,将彼此的身軀緊貼得更近,像互相吸引的磁石,相吸得難以分割。

頃刻,不知是誰絆倒誰的腳。

兩具火熱身軀從小山坡上驟然翻身滾落,不停地滾動,不停地滾動,直到滾入了花叢裏,那股天旋地轉才猝然停止了下來。

耳邊只剩下劇烈的心跳與急喘。

滿身草屑的趙譽一雙手支撐在身穿白紗裙雙肩的上方,俯身凝看躺在青草地上緊閉雙目的雪白臉容,眼裏頓時什麽也看不見,彷若天地之間只剩下眼前的人。

半響,那長長的睫毛輕輕地顫抖了幾下,然後極其緩慢地打開,那雙琥珀色的眼眸像彩虹般驀然撞入他的心中,是如此的色彩斑斓,是如此奪目耀眼,是如此光彩流溢。

微微低頭,趙譽一輕啄了一下那片有着嫣紅吻痕的唇。

他烏黑的眼眸像點綴了耀眼的星光,「世倫,做我的人。」

李世倫側着臉,眼睫毛輕輕顫抖了幾下,一點情緒的起伏也沒有,像一具漂亮的人偶躺在草叢裏,身邊被簇擁的山月桂包圍着,片片細小潔白的花瓣映襯出他雪亮的肌膚。

他好像沒有聽見趙譽一的話語,只是靜默不語。

許久,許久。

沁人的馨香從那淡色山月桂飄溢而來,美好的令人眩目。

趙譽一的心撲撲地跳動,快要癱瘓了,他手心冒汗,多想再撫摸一下李世倫的肌膚,臉頰,手臂,腰部……

可是,他生怕自己的碰觸會碎掉眼前的景象,生怕破壞這一生以來最美好的夢。

他一眼也不眨地凝視着李世倫,那頭烏黑發亮的長發披散在草地上,有幾縷發絲覆蓋在他的手背,順滑柔美的觸覺,讓趙譽一眼底的柔情都泛起,他手指輕輕地翹起,百般交纏,完全舍不得放開。

一聲輕微的低笑從李世倫的喉嚨發出,帶着輕視的意味越笑越大,他低低地笑着,好像聽見了荒謬可笑的事情。

「你該不會以為我任由你提出三個要求,」李世倫停止了刺耳的笑聲,琥珀色的眼眸睨視着他,語氣瞬間低沉了下來,猶如冰雪鑄造的刀子刺入趙譽一的心髒,「你就以為自己可以為所欲為?」

呼吸一窒,趙譽一臉色慌亂地解釋起來,「世倫,你誤解我的意思了。我……我承認一開始聽到你說,『我可以提出任何要求』的時候,我……我的腦海的确一閃而過這個念頭,可是……那只是稍縱即逝的念頭而已,我從來就不想勉強你做任何不喜歡做的事。我……」

要如何才能清楚地表達他的感受和意思呢?

他不想李世倫有任何的誤會!

他的呼吸有點淩亂,鼻尖冒出緊張無措的汗珠,「我……我真得沒有侮辱你的意思,剛才那句話……」

臉頰飛上一抹紅暈,「剛才的那句話,是……是我說的不好,表達的不好。你不要過分解讀,我只是……我只是……」

只是想要表達他喜歡世倫而已。

而且,剛才只是沖口而出的話,如果世倫不喜歡自己這種說法,他可以說一千遍,一萬遍「我愛你」。哪怕是再難為情的話,他也會說出口,只要世倫能夠了解他的感情!他的真心!他的愛意!

尤其那晚李世倫被電擊暈倒後,他一直都在後悔自己怎麽從來都不曾在李世倫面前表露過感情,雖然他很害怕對方的拒絕與疏離,但是如果李世倫出了什麽事的話,他就連嘗試的機會也沒有了,不想再僞裝下去,不想抱有遺憾!

「世倫……我……」

「夠了,」李世倫眼色冷如寒冰,「我什麽都不想聽。」

他起身推開籠罩自己的身軀,卻被對方強大的力度攥住胳膊,生硬地将他扳回頭,讓趙譽一蘊藏焦躁沉痛的眼色猝不及防地撞人他的心裏,莫名的絞痛襲擊着他的心髒,他臉上冰冷的面具驟然破裂了一絲裂縫。

李世倫閃躲那雙暴露紅筋帶着水氣的眼眸,「你別以為露出一副快要哭泣的模樣,我就會心軟。」

輕聲苦笑了一聲,趙譽一收起橫蠻的爪牙,露出如同嬰兒般脆弱的神色。

「難道你真的這麽接受不了同性之間的愛情嗎?還是,你讨厭我這個人,所以連用一點點時間去聽我對你的告白,你也不想,你也不願,你也不肯,你只想急忙逃離!逃開!逃跑!」

「……你知道就好了。」

李世倫垂下視線,盯着地面上已經有些枯黃的草,「我從小最讨厭的人就是你,哪怕今天你是女生,不顧一切想要跟我告白,我也會斷然拒絕你。」

心裏像被刀子磨刺,緩緩地流淌着血液。

可是,這些血液是隐形,任何人都看不見,只有他自己知道。

「為什麽……」

趙譽一蠕動着嘴巴,「為什麽……」

猛地咬住嘴唇,快要咬出血似的,大喊道:「為什麽?!!!————」

為什麽他就這麽讨厭自己?為什麽一點機會也不肯給自己?

從小他就感覺出李世倫對他的厭惡,對他的敵意,對他的不友善!幾乎是從第一眼開始,對方就讨厭他!他喜歡什麽運動,李世倫就去跟他搶金牌!他喜歡什麽樂器,李世倫就跟他去搶上舞臺的機會!他想要父母多幾眼看看自己,但是李世倫卻将父母的目光包攬在身上,不肯分給他半分!一切一切,李世倫都跟他争奪!一切一切他都是以失敗告終!而李世倫總是光芒萬丈!贏得所有人的喜歡和掌聲!

後來,他索性自暴自棄,放棄認真學習的态度!可是,這樣還不夠嗎?李世倫為什麽還是要死咬住他不放?他到底做錯了什麽,才讓李世倫如此厭惡憎恨?

「還是,你根本對我一點感覺也沒有,所以才會說出這種借口?」趙譽一不希望對方讨厭他,哪怕一點點的好感也好,他像卑微的仆人,向李世倫俯首稱臣地哀求道:「告訴我,你只是覺得完全沒有發展的機會才想要我死心,才會這樣對我說。」

李世倫擡眼望向他,平靜的眼眸中帶有決然的灰暗,「我一直都讨厭你。」

手指慢慢收攏,緊緊攥住地上的小草,連指甲也嵌入了泥土裏。

李世倫繼續戴上冰冷無情的面具,像一名騎士騎着俊馬,舉起刀槍高高在上地對準趙譽一,彷若他掌握了趙譽一的生死大權。

「我讨厭你有這麽疼愛你的父母!我讨厭你朝氣逢勃的笑容!我讨厭你住在這麽漂亮的房子!我讨厭你做什麽都輕而易舉地獲得四周的掌聲!我讨厭你有朋友!而我……什麽也沒有。」

最後一句很輕,很輕。

似乎快要融化在空氣之中。

沒錯,他很讨厭趙譽一。

趙譽一擁有一切他想要的東西,而他卻……

從七歲那一年就什麽也沒有了。

他只能小心翼翼地将所有的憂傷恐懼收藏在內心的深處,不讓任何人去碰觸,不讓任何人去發現!不讓任何人發現!

「世倫……」

趙譽一驚愕地凝望那張俊秀如畫的臉龐,他第一次發現李世倫在他面前袒露心聲。

李世倫從地上站起來,輕拍身上的草屑,轉身決然地背對他。

「別用你同情的目光看着我,我不需要任何的憐憫。」

踏出步伐,不料沒走幾步,腰間便被一雙強而有力的手臂牢牢地緊箍住,好像用盡了所有的力氣去挽留他似的,不肯松動半分。背部傳來溫熱的體溫,還有心如鹿撞的鼓動。

肩上傳來絲絲濕潤,李世倫的心狠狠一沉,啞然沉默了起來。

「世倫……」帶着重量的頭埋在他的頸肩,耳邊傳來悶悶的聲線,「我從來都不曾想過自己是帶給你不快樂的最大原因。我一直都想要看你打從心底笑起來,不想看到你總是戴着一副淡然的面孔,而眼眸卻流露一抹不易輕見的哀傷。」

腰間的力度驟然加大,快要将他骨頭捏碎似的,李世倫輕輕地悶痛出聲。

「不要離開我,不要逃離我對你的感情,我不相信你從今天才知道我對你的感情,即使我過往努力地隐藏,但是聰明如你,你恐怖早已看穿了我那些小把戲了吧?」

趙譽一将自己的心攤在他的面前,□□裸的,毫不掩飾。

「我很想讓你幸福,讓你開懷大笑,讓你感到快樂!很想和你一起,時時刻刻的陪伴在你身邊,很想看着你慢慢變老,然後我們滿頭白發地坐在藤椅上,看着晚霞,有時候依舊吵吵嘴,但是很快又會和好。」

脖子傳來輕輕的一吻,帶着小心翼翼的試探,李世倫心底轟然震動。

而趙譽一見李世倫沒有任何拒絕的表示,才大膽地吻上他白嫩的耳垂,然後才伸出舌尖舔了舔,慢慢地輕咬住那可口的白嫩。

天堂的滋味,恐怕就是現在這種感覺吧!

他閉眼品嘗着,很想将時間停留在這一刻,這一秒。

半響,才沙啞地出聲道:「不要拒絕我,請你答應我的交往。」

懷裏的身軀安靜的詭異,讓趙譽一心裏的忐忑不安再次湧起,他再次摟緊李世倫,哀求道:「答應我,求你。」

「……我……考慮一下。」

彷佛聽見了一輩子最驚訝的事,趙譽一連忙松開他,面對面地看向他,有點語無倫次地問道:「你剛才說了什麽?你再說一次!你再說一次!」

李世倫眼眸劃過一絲淡淡的笑意,他正想開口,遠處傳來喊聲引起他的注意力,循聲望去,望見一名身穿女仆服裝的女生追趕出來,跪在花園的地上,拉扯着女管家的褲腳,哭泣不成聲地啞聲道:「求求你費主管,我不能沒有了這份工作,這裏工資和待遇都比其他府邸好很多,我還有供養父母和供弟弟讀書。」

體态豐腴的女管家不耐煩地抽回自己的衣服,指着女生罵道:「你已經做了三個月了,就算是新人,也什麽都習慣了。可是你依舊笨手笨腳,還将夫人心愛的水晶碟子打破了,你要我怎樣保你?」

女生不死心地哀聲道:「求求你費管家,你可以從我的薪金裏扣!」

「你知不知道那個碟子有多貴重,是夫人特意從羅馬買回來的,而且還是一位早逝的藝術家制造的,有錢也買不到,你要怎樣賠?」

聞言,女仆一臉懵懂錯愕。

女管家扶起她,嘆息道:「下個月是大少爺的生日,夫人也會回來替大少爺慶祝,到時候夫人發現碟子破碎了,一定會大發雷霆,你還是一樣會辭退的。與其到時被斥訓,還不如現在拿了最後一份薪水離開。」

李世倫的眼瞳微張,腦袋嗡嗡作響,剩下的對話他已經聽不清楚,胸口被洶湧而來的罪惡感填滿,像千片重的巨石,壓得他喘不過氣。

花園的山月桂花依舊燦爛地綻放着,香氣依舊清淡怡人。

但是有什麽東西,頃刻什麽都不同了。

趙譽一收回視線,牽起李世倫的手,笑道:「在想什麽,這麽出神?」

驀然心驚,李世倫擡眼看着眼眸亮如星芒的趙譽一,猝然像被灼熱的火燙傷似的,急忙抽出自己的手,「将我剛才說過的話忘記。」

然後頭也不回地離開,徒留處于驚愕不已的挺拔英氣少年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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