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青蓮和趙三守在門外。

衛家小娘子的遭遇,他二人亦是覺得痛心疾首,那幾個蒙面男子分明不是尋常毛賊,看身上佩劍、衣着打扮、武功招式,便可猜出一二。

幕後之人着實殘暴至極,竟然這般對待一個十來歲的小姑将,其意圖當真歹毒殘忍。

可……

主子既然救出了衛小娘子,而且人家還在沐浴,主子待在屋內是不是不太妥當?!

按着輩份,衛小娘子嫁入齊國公府之後,就喊主子一聲舅舅了,主子這樣子下去會誤入歧途的……

青蓮和趙三正無聲的交換着眼神,二人之間仿佛正“相談正歡”,為他們家主子的節操操碎了心。

門扉吱呀一聲從裏被人拉開,賀子初走了出來。素色錦緞上剛剛沾了水漬,袖口微濕,一慣冷硬清隽的面容泛着淡淡的紅暈,雖然賀子初極力掩飾,依舊面色陰沉,但青蓮和趙三還是察覺到了他的異樣。

二人交流了眼神,仿佛達成一致看法:主子的氣息不太穩啊。

廊下清風徐徐,男人長身玉立,一手置于身後,半晌沉默。

屋內,衛韻已經梳洗穿戴好。

她面頰滾燙,腦袋嗡嗡響,賀子怎麽能……對她做出那種親密的事?!

即便是父兄也不會與她這般親近,可不知為何,賀子初的行徑好像真的起到作用了,她面色漲紅絕非是因為羞澀,而只是本能使然。

腦中裏還回蕩着賀子初離開之前所說的那句話,“你只有好好活着,才能讓傷害你的人付出代價。”

這句話更管用!

她不能平白被人欺辱了!

醞釀了稍許情緒,衛韻拉開門扇,就看見賀子初修韌挺拔的背影,幾乎就在她看向他時,男人恰好轉身,目光與她不期然對視。

衛韻心頭一顫,立刻移開視線,她半斂眸,不知如何面對賀子初。

她到底還小,稚嫩純淨的像一張白紙,不像早已修煉成精的賀子初,相比衛韻的窘迫無措,男人面上卻是一片鎮定,仿佛剛才任何事都沒有發生,他手中不知從哪裏取了幂籬,邁出兩步靠近了衛韻,給她戴上。

雪色薄紗隔開了兩人的視線,但依舊可見彼此輪廓。不過,即便只是了隔着薄紗,衛韻也覺得自己好像是蓋上了一層“遮羞布”,她頓時覺得尴尬緩解了不少。

“多謝侯爺。”衛韻盈盈一福,模樣乖巧,倒是和今日扇了賀子初兩巴掌的烈性少女截然不同了。

“走吧,帶你去一個地方。”

賀子初聲線柔和,他親手給衛韻戴好了幂籬的那只手虛攬她的後背,并沒有碰觸到她的身子

,但占/有/欲/着實明顯,仿佛是雄獅護着自己地盤上的美味,不允許任何人觊觎。

趙三和青蓮簡直不敢直視。

主子再這樣下去,英明還會在麽?!是不是溫柔的太過明顯了?!

衛韻沒有拒絕,賀子初不久之前在淨房對她說過,一會就讓她知道一切答案。她數次被害,今天差一點就萬劫不複,都這個時候了,她用不着矯情。

賀子初走在前面,衛韻就在他身後一步之遠。

剛走出客棧,迎面一高大少年郎走了過來,“阿韻!”他急切的喚了聲。

褚辰眸露惶恐與焦慮,他三步并成兩步,目光一直緊鎖着衛韻,見她全須全尾才仿佛終于松了口氣,但與此同時,少年郎看向賀子初時,眼中已經露出不可忽視的戒備與排斥,“舅舅,您怎的也在?”

他伸手抓住衛韻的手腕,将她拉到自己身側,鼻端有清冽的皂香氣息,他一慣甚是在意衛韻,一眼就看出她墨發微濕,種種跡象來看,他瞬間辨出她方才沐過浴。

青天白日之下……在客棧沐浴,而他自己的舅舅也在……

褚辰喉結滾動,少年身上的鋒芒荊棘仿佛下一刻就要徹底爆發,再一次看向賀子初,“舅舅,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褚辰知道衛韻每月初一十五會去報國寺燒香,本想半道去截她,與她說說知心話,誰知,在官道發現了端倪,林中有野狼啃食過的斷掌,褚辰不是什麽游手好閑的纨绔子弟,他對危機的嗅覺也很是靈敏,派人去衛府打探過衛韻并未回府之後,就發了瘋的一路追蹤,這才找到了這裏。

誰知會看見眼前這一幕。

他不願胡思亂想,更不想懷疑自己心尖上的姑娘,和他嫡親的娘舅。

然,少年心頭的疑慮此刻已經落地生根,再無連根拔起的可能。

趙三和青蓮額頭溢汗,有種被人“捉/奸”的無地自容感。而實際上,真正被“捉”的人卻是面色鎮定,還是萬年不變的冷硬神色,他單是站在哪裏,一言不發,也無形中碾壓着對方。

賀子初不想辯解什麽,更神奇的是,面對褚辰“質問”,他無半點愧疚心虛,反而覺得理所當然,目光落在褚辰的手觸碰着的少女細腕上,他真想将她拉到自己身邊來,然後斥責褚辰目無尊卑!她豈是褚辰能碰觸的人?!

可惜……

賀子初沒有任何證據能指明衛韻就是他的早亡妻。

此時,衛韻轉過頭,透過薄紗帷幔看了一眼賀子初,原本她是想拜托賀子初,揭露害她的幕後黑手到底是誰。可褚辰一出現,她已然放飛的理智終于回過神。

她不能就這麽跟着賀子初走了!

二人對視間,賀子初尤為體貼,“你自己決定。”

衛韻點頭,聞言竟然突然松了一口氣,“多謝侯爺。”她又福了福身。

褚辰是京中數一數二的貴公子,從未将任何人放在眼裏,可是面前這位手握兵權的舅舅,卻是讓他無形中産生自卑,他勉強颔首告辭,“舅舅,我先送阿韻回府了。”

說着,褚辰牽着衛韻離開,賀子初的目光一直緊盯着衛韻被褚辰握着的手腕上。

衛韻的手腕被捏的生疼,一看見褚辰,諸多委屈席卷心頭。此時,少女水眸瑩潤,将哭未哭的模樣,叫人無法控制的想要憐惜她,褚辰提心吊膽了半天,此刻人就在眼前,也不知為何,他心頭湧上一陣強烈的恐慌,頭一低,吻落在了衛韻的發心,然後轉頭看了一眼賀子初。

少年就像是一頭護食的狼,看着舅舅的眼神徹底變了。

賀子初,“……”他牙關發脹,想打人。

衛韻錯愕,擡頭看他,她知道褚辰對她是真心的,她和他這些年的青梅竹馬并不是說消就能消的。她上了馬車,心緒十分複雜,一想到自己今日在官道上狡猾狠辣的樣子,她對眼下軟弱的自己甚是厭惡。明明……她也可以很狠的嗎……

馬車走遠,賀子初依舊站在原地,男人的臉背着日光,立挺的五官顯得更是深邃。

許久,青蓮戳了戳趙三的胳膊。趙三會意,醞釀了一會腹稿,方道:“主子,咱們也該回了,楊大人還等着見您。”

賀子初收回目光,轉身拂袖離開,背影也透着憤然。

趙三、青蓮,“……”衛小娘子是別人的未婚妻,主子這是生哪門子的氣呢。

衛府。

衛韻下馬車時,褚辰伸手去牽她,卻被衛韻避開。她知道褚辰方才當着賀子初的面故意與她親近,她本不/欲/和賀子初糾纏不清,故此在客棧外面,沒有揭穿褚辰。

少年郎不敢再造次,右手拇指和食指緊緊捏住了衛韻的衣角,不舍得她走。

衛韻輕嘆,這世上的姻緣,不僅僅是兩情相悅就夠了,無數話本子裏已經反反複複講述了這個事實,她不想逼褚辰與齊國公府決裂,更是無法讓褚辰與長公主府抗衡,她自己也很無力,“辰郎,我今日不太舒服,你先回吧。”

褚辰眸光閃爍,像纏着自己心愛之物的孩子,眼巴巴的望着心愛的姑娘,他很不喜歡衛韻這樣疏離他,“阿韻,你和舅舅他……到底是怎麽回事?”

他眼中有太多的不确定,甚至有點害怕聽到衛韻的回答。

衛韻心中委屈,她也很想知道賀子初為什麽會好端端的纏上她,可這種事她又能對誰抱怨。退一步說,若非是賀子初“盯”上了她,恐怕她的小命早就沒了。

賀子初于她而言,究竟是禍是福,她亦不知。

衛韻摘下頭上幂籬,對上褚辰關切焦慮的眸子,“辰朗,我今日……差點被人侮辱致死,是武安侯救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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