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北境行勢在必行
定北候府一場血腥厮殺,讓整個隗都城的年都過得風聲鶴唳;定北大将軍的歸期也被一再提前。
林詩懿原就以為逃不出正月裏,可這天還沒過十五,齊钺便上了門。
“你也是正經的秀才出身,一路考到進士及第。”堂前秦韞謙輕輕咂了口杯中清茶,“能把戶部記賬點貨的散碎功夫都做得如此妥帖,倒也是不易的。”
“晚生不才。”康柏小心翼翼地坐在秦韞謙下首,屁股只敢沾半邊椅子,勾着頭答話,“晚生家父早亡,自己又是個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書生,為了貼補家用,早些年去當鋪裏讨過生活,學了些記賬珠算的手藝,難登大雅,實在慚愧。”
“康兄的事,姨丈大人同我講過了,可現下翰林院裏确也是沒有缺位。”秦韞謙放下茶盞,“倒是戶部正七品員外郎的位子尚未補滿,不知……”
員外郎一職顧名思義,即定員之外額外增置之意。康柏是層層篩選,正經八百的進士及第,卻只能作此安排……
至上次林詩懿與父親商議康柏之事後,便與康柏約定今日過府敲定官職候補一事。
林詩懿細想,原是這樣的結果,無怪今日約定之期一到,林懷濟卻一早去往太傅府拜會,只喚來了秦韞謙早早過府相候。
“員外郎雖比不得翰林院編撰說出去體面風光,但好歹都是正經的七品官,有品階加身,食朝廷俸祿,自是比你現在的日子要好過許多。”
秦韞謙歇了片刻見康柏并不接過話頭,便接着道:“且你恰好精于此道,做起來也算上手,日後便走戶部的路子擢升,雖品階不見得多高,但卻各個是手握實權的肥差。”
秦韞謙此言倒也非虛,戶部品階雖不高,尚書只得正三品,卻實實手握天下銀糧大權,油水豐厚,是多少人求也求不到的位子。
可康柏到底只是個老實本分的讀書人,心裏面大抵都還是那些“兼濟天下”、“蒼生福祉”的聖人教誨;為官之道,油水孝敬的事他懂的太少,也實在不屑。
他聞言默了良久,才想到起身道謝,“晚生謝秦大人提攜之恩。”
憑林詩懿玲珑七巧的心思,再加上康柏一身的儒生氣質,不用多想她便知道此刻康柏的心思;但她即便是想出言安慰,一時間也是找不出合适的話。
堂前氣氛凝重,進來通傳的小斯也是戰戰兢兢不敢上前,只趴在付媽媽身邊耳語了兩句。
“小姐。”付媽媽連忙叫開林詩懿,難得壓低了嗓門一臉的神秘,“姑爺……姑爺來了,都進院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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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柏縮着腦袋瞧着這堂上接二連三的竊語私議,便也覺出自己恐怕是叨擾了,連忙起身致禮道:“林夫人既有要事,那小生便……”
便不打擾了。
這後半句康柏還含在嘴裏,便生生被一個極具威勢的聲音驚得咽了回去。
“你當喚他一聲齊夫人。”
齊钺推開廳門,一腳跨過門檻,無論是語氣,甚至是身邊的空氣都沾染着他一方統帥那種自屍山血海中走出來的特有的凜凜威風,教人不敢逼視。
堂上諸人急忙躬身行禮,康柏雖識不得來人也是被來人的威勢壓低了腰背,就連秦韞謙也起身拱手,恭恭敬敬道了句:“見過定北候。”
齊钺一身常服,直接大手一揮,袍袖的袖擺帶起一陣勁風,免了衆人的禮數。
他的眼睛打進門起就直勾勾地盯着林詩懿,似是根本瞧不見屋內還有旁人;徑直越過秦韞謙,撩了袍擺主位落座,直接坐在了林詩懿身邊。
兩人中間隔着一張小小茶案,齊钺擡手無不溫柔卻也不容置喙地一把握住林詩懿搭在桌邊的手,即刻收起了進門時的赫赫威勢,語帶關切道:“夫人這兩日在府上住得可還舒心?岳父大人身子安好嗎?”
林詩懿一雙剪水秋瞳本就生得不小,現下更是被齊钺這一通反常的行為驚得瞪圓了雙眸。她用不可置信的眼神瞧了齊钺許久,卻見對方竟是不躲不閃地也盯着自己瞧。
此間阒靜如夜。
總不能讓這許多的下人和外人瞧見皇上親自下旨賜婚的齊、林聯姻不足半月便撕破了臉,林詩懿雖吃不準齊钺葫蘆裏賣的究竟是什麽藥,但也不得不和對方合演這一出“虛與委蛇”。
“爹爹身體康健,妾身在娘家一切都好。”林詩懿抽出被齊钺握在手心兒裏的那只手,為防旁人起疑,順勢為齊钺滿了一盞熱茶,“侯爺請用茶。”
齊钺接過茶盞,杯蓋一下下的刮擦着杯沿,眼神不曾從林詩懿身上移開半分,“夫人在娘家承歡膝下,倒是教為夫的,想你想的緊。”
林詩懿聞言并不答話,只低頭淺飲一口杯中清茶,待她再次擡眸對上齊钺之時,眼中神色已是淩厲了兩分。
他擡了擡手,對廳內下人道“都下去忙你們自己的去吧。付媽媽,幫我送送表哥和康公子。”
“不用麻煩他們挪地方了。”齊钺起身,斂眸一笑,“夫人,為夫接你回家。”
林詩懿也旋即起身,背過身去靠近齊钺,壓低聲音憤憤道:“齊钺,你究竟想做什麽!”
齊钺倒也不惱,只躬身垂首,幾乎銜着林詩懿的耳尖道:“接你回家啊。”
語中竟是帶着兩分笑意。
齊钺這點笑意雖不明顯,但卻足夠讓林詩懿明白,再如此糾纏下去,她也決計讨不到半點便宜,她深吸一口氣平了方才略顯急促的呼吸和臉色,端穩了當家主母的儀态對齊钺福了福身,打算來一招緩兵之計。
“勞侯爺牽記了,只是妾身府中仍有些許雜事要打理,不敢耽誤侯爺時間。”
“哎呀,那只怕是不巧。”齊钺故意誇張地做出一副大為惱火的表情,“為夫今日接到聖旨,明日一早便要返回北境,只怕是要耽誤時辰了。”
“侯爺安心啓程。”林詩懿嘴角彎了個标準的笑,似牡丹半開,端莊娴雅;又似荷苞待放,不可亵玩,“妾身定為您打理好将軍府,待侯爺凱旋。”
齊钺擡眸,若有深意的在屋內打量一周,“可是夫人要與我同去,若是今晚還不回府打點行裝,只怕明日會誤了時辰。”
林詩懿再怎麽好性子,陪着齊钺打着啞謎地上演了這半天“相敬如賓”也是都耗盡了,她幾乎是從齒縫間擠出“齊钺”兩個字,再顧不得房內的一衆旁人。
“夫人該習慣改口喚我一聲,夫君。”齊钺臉上倒仍是波瀾不驚,依舊噙着點點笑意,只突然斂了聲音耳語道——
“隗都的黑手你無力撼動,我的毒你也尚未尋到良方,郡主和侯爺離都,恩國公才最是安全,你留下,護不住你爹。若要解毒的良方,當去北境找。”
齊钺言罷,衆人眼中最是聰穎早慧,心思玲珑的林詩懿已然呆若木雞。
她此前雖在齊府上下打探齊钺的病症,但絕口未提奇毒一事,更遑論懷疑齊钺身中奇毒一事出自隗都幕後只是她的揣測,從未向第二人說起,包括林懷濟。
但偏偏齊钺不止句句言中,就連個中理由她也是無力反駁。
這場北境之行,似是非去不可。
林詩懿思慮萬千,尚沒有一個謎題能解之時,卻有一雙大手攬過她的腰身。
衆目睽睽之下,她竟被齊钺一把擁入懷中。
齊钺就着剛才的耳語的姿勢順勢低頭,将下巴搭在了林詩懿的脖頸間,“懿兒,我們不要再等了。再也不要了。”
語中竟是帶着兩分醉意。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突然發現這篇文多了一瓶營養液,小白作者也不知道是哪個小可愛送的,在這裏鞠躬啦!
最近多數小夥伴關心這一場破鏡如何重圓,也關心阿魚能不能交出一份滿意的"火葬場答卷".
涉及劇透暫且保密,但阿魚私心裏絕不願意這一篇文爛尾或是草草收場,所以最近幾天會好好整理接下來的細剛以及邏輯線,也會努力存稿精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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