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騷擾
陰風持續刮了十幾秒,除了季意,其餘人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季苒心中雖有驚疑,卻不會真的相信邱鹿就是他叔,這也太扯了。
“邱鹿,你別開玩笑。”季苒說,又對高姨媽介紹,“我同學。”
高姨媽臉色很是難看,她确實被吓到了,瞪了季意一眼,也不惺惺作态了,譏笑道:“這是誰家的小孩,懂不懂禮貌,拿死人開玩笑。”
緊接着又說:“季苒,不是我說你,你叔死了,你這同學嘴上還不積德,你還把他往家裏帶,你也不小了,怎麽還這麽不懂事呢?”
高姨媽左一個死,右一個死,季苒氣得臉色微微發白,眼眶也紅了,一時氣噎,說不出話來。
季苒尚且如此,季意這個“死”了的正主自是更加惱火,剛要開嘴炮,沈刻伸手攔了下,開門見山說:“兩位是季苒的姨媽姨夫吧?天快黑了,兩位請回吧,明天季苒還要上課。”
高姨媽昂着下巴,“你又是誰?我回不回關你屁事?這是我外甥家,我想回就回,不想回就住下。”說着看向季苒,“季苒你說是吧?”
季苒:“……”
季意:“世上竟有如此厚顏無恥之人!”
高姨媽立馬跳起來,擡手就去扇季意耳光,“你這小雜種敢罵我?我今天就替你爹媽教訓教訓……”
巴掌未落,卻被沈刻一把擒住,高姨媽用力掙了下,竟沒掙脫,不由得有些心慌,回頭對丈夫怒喊:“死人啊你!幾個小崽子合夥欺負你老婆,你還坐得住!”
充當背景板的高姨媽丈夫這才站起來,沈刻這時放開高姨媽,重複道:“二位請回,不然就報警了。”
高姨媽叫嚷:“班車都沒了,走個屁啊!今晚我還就住下了,季苒,你這什麽狗屁同學,太沒教養太不懂禮貌了!趕緊轟走!”
季苒也是來氣:“應該走的是你。”
高姨媽瞪圓了眼睛,“你說什麽?我可是你姨媽,你媽是我親妹妹,咱們才是一家人,你趕我走?良心被狗吃了?”
季意說:“季苒要是沒良心,那你就是狼心狗肺!”
“你說什麽?!”高姨媽撸起袖子作勢要打,但鑒于沈刻這樣一個高高的大小夥子就在眼前,一時不敢真的動手。
誰怕誰了,季意也撸袖子:“我說,季苒多的是良心,只是不想讓狗吃。狗呢,還是乖乖滾回家吃屎吧!”
高姨媽氣了個仰倒,指着他,“你……!”
季意正為自己的比喻洋洋得意,沈刻淡淡提醒他:“不要侮辱狗。”
“……”季意這才想起來,沈刻是個愛狗人士,雪豆身為一只狗,何其無辜。他趕緊解釋:“人有惡霸,狗有惡犬,不相幹。”
高姨媽在家橫慣了,哪裏被這樣怼過,惱兇成怒之下不管三七二十一,伸手就去打,左右開弓。盡管沈刻反應已經很快了,但右臉不防還是挨了半下,被高姨媽尖利的指甲劃破一點皮,立馬見了血絲。
沈刻“嘶”了聲,蹙起眉,他怎麽着也是要當明星的人,平常最愛惜的就是自己的臉,實在傷不得。
季意傻眼,而後便如火燒屁股般跳起來:“你他媽真敢動手!”伸手就往高姨媽臉上揮,高姨媽丈夫上前阻攔,沈刻護着季意,季意忙着給沈刻報仇,高姨媽亦不依不饒宛如潑婦,一時場面雞飛狗跳混亂無比。
季苒:“…………”
季苒:“停!!!”
大家瞬間停下拉拉扯扯罵罵咧咧,一齊看向季苒。
季苒深呼吸一口,說:“舉頭三尺有神明,我叔還在看着呢。”
高姨媽:“……”
季意:“……”
季苒一指遺照,“喏,就在那兒!”
季意心思一動,跑去把遺照往懷裏一抱!
季苒:“!!!!”
季意抱着自己的遺照走到高姨媽面前,陰恻恻笑道:“你想住這兒?也不怕季苒他叔半夜來找你?”
高姨媽:“…………”
與遺照四目相對,高姨媽“噔噔噔”往後退,臉色鐵青,“你別胡說八道,他來找我幹什麽?又不是我把他撞死的。”
季意:“平時不做虧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門,那你就住下吧。”
高姨媽:“……”
高姨媽丈夫看那遺照實在瘆得慌,貼着高姨媽的耳朵弱聲說:“我看我們還是走吧。”
高姨媽就等這一個臺階呢,心不甘情不願走了下來,裝腔作勢地說:“季苒,我是你姨媽,我不會害你,好好想想我的話,我也是為你好。”
終于把高姨媽這座瘟神攆走,三人一起松了口氣。季意非常随意地将遺照丢到一邊,季苒大驚:“你幹嘛!”捧了遺照小心翼翼放在邊櫃上,用手擦了擦,眼眶又徐徐紅起來,叫了聲“叔”。
季意:“哎!”
季苒:“……”
季苒氣道:“你還入戲了?”
季意心裏委屈,我沒有,我就是你叔。
沈刻若有所思地瞥了季意一眼。季意被沈刻臉上的小傷口吸引注意力,湊上去細細察看,跺腳恨聲說:“那個潑婦!”
二人臉靠得極近,近得能感覺到彼此的呼吸,沈刻驀地心跳加快,呼吸不暢,目光凝住了般望着季意的眼睛。季意眼睫顫動,對上沈刻的眼睛,一時間,他們都感到到了某種細小電流竄過神經的酥麻。
他們就這般默默注視彼此。
季苒:“……”
等了又等,季苒忍無可忍:“你們幹嘛?看對眼了?”
呲——電流中斷,季意與沈刻同時不自在地移開眼睛。
沈刻去衛生間照了照鏡子,臉頰上破皮面積不大,一個創口貼足以覆蓋,過個幾天就能痊愈。
季苒找出創口貼,歉意地說:“沈刻,對不起啊。”他也知道沈刻未來的職業規劃,要是因他而毀了臉,他一輩子都會不安。
沈刻貼上創口貼,說:“沒事。你吃飯了嗎?”
季苒搖頭,“沒有。”
“我也沒。要不我們就随便吃點,我看看有什麽。”
沈刻去了廚房,找出西紅柿、雞蛋與挂面,“下面可以嗎?”
季苒:“可以。謝謝。”
沈刻笑了笑,洗了個西紅柿又走出來,問季意:“你吃過了嗎?”
季意其實沒吃飽,但他看看時間,沒工夫補餐了,于是說:“吃過了。”
沈刻看着他,“那就好好坐着,這是別人家。”
季意一下子聽懂了他的弦外之音,這是在提醒他上次在“別人家”“偷”銀行卡的事呢!
季意又是心虛,又是羞惱,恨不得在沈刻身上瞪出個洞來。沈刻施施然回了廚房,洗手下面條。
來者是客,季苒掰了根香蕉給季意,“吃嗎?”
季意恨恨地将香蕉幾口解決,嘟囔着說:“我走了。”
季苒禮貌留客:“再坐坐吧。”
“不坐了,我還要去醫院看望我那得了痔瘡的爸呢——哦對了,香蕉潤腸通便,你多吃點,省得得痔瘡。”
“……”季苒瞬間食不下咽,最後說,“不管怎麽樣,還是謝謝你。”
這可不是在謝季意讓他多吃香蕉,而是在謝季意敢跟高姨媽正面剛。季意如何不懂,他卻深深嘆了口氣:“怪我……”
季苒:“???”
怪我把你教得太好了,以至于面對高姨媽這樣的潑婦的時候,根本招架不住。季意在心裏責怪自己,複又想,沒關系,他還活着,高姨媽這樣的角色,他來對付就好,不會讓季苒受委屈。
“以後你姨媽再來,你打電話給我。”季意說。
季苒猶猶豫豫地答應了,今天他可算是見識到了“邱鹿”的火力,雖然暗戀自己這點讓他困擾,但對付高姨媽,還真就得“邱鹿”這樣不按常理出牌的人來開炮。
季意潇灑一揮手:“那你們吃飯,我走了。”
……
到了會所,距離輪班時間還有十幾分鐘,季意換上侍者服裝,找到廖句,将季苒家發生的事說了下,主要想拜托廖句要是見到高姨媽,一定要提防并護着季苒。
廖句聽了深深皺眉,沉默片刻說:“他沒告訴我……”
季意:“我這不告訴你了嘛。”說着走回去工作。
廖句掏出手機,打開與季苒的聊天界面,輸入又删除,輸入又删除,重複幾次,煩躁不已。
“廖廖,客人都等急了,還沒跟你的小對象聊騷完呢?”領班掐着蘭花指嬌嗔地叫了一聲。
廖句只得收了手機,面無表情地說:“他不是我對象。”
“可我看你這幾天總是神游天外,就是思春呀。”
“……沒有。”
“最好沒有,不然我們侍酒小王子的客人們可要玻璃心碎一地了。”
娛樂場所,莺歌燕舞、左擁右抱、紙醉金迷那是常态,季意相當淡定,捧着托盤走進一個又一個包廂,給富得流油的商人、有錢沒處使的公子哥、初次體驗激情夜生活的羞澀大學生,一一倒上酒。
酒貴的幾萬一瓶,便宜的幾千一瓶,有人一擲千金,有人心疼得不行,貧富差距決定服務質量。
酒貴的包廂裏,少爺小姐那都是精挑細選;酒便宜的包廂裏,少爺小姐都是被挑剩下的。就是這麽現實。
季意貴的酒也送,便宜的酒也送,對他而言沒差別。不過他還是喜歡送貴的酒,因為喝此酒的大佬多,出手闊綽,小費不一會兒就将口袋塞得鼓囊囊的,季意別提多開心了。
亦不乏有的大佬愛擺譜,摳得不行,一毛不拔。
總而言之,人間百态,這裏各種各樣的人都有。
再送一次酒就該下班了,季意進了包廂,這次裏面都是年輕人,幾個少爺小姐柔弱無骨地伏在客人的懷裏,任由鹹豬手上下搓揉,發出嬌笑。
季意一進來,便有一個二十左右的青年唰地擡頭,眯了眯眼睛,搡開身上的少爺,在季意放下酒瓶後将酒杯往前一推,說:“倒。”
季意恭順地用開酒器開了酒,給青年倒酒。
青年卻說:“你喝了它,我給你五百塊錢。”
季意的第一反應是,還有這樣的好事?!這酒少說兩萬多一瓶,給我喝,還給我錢??
青年又說:“你把一瓶都喝了,我給你五千。”
語畢,其餘人等皆不懷好意地看着季意,有哥們輕佻地吹了聲口哨。
季意:“……”他現在可以确定,青年是要灌醉他。
至于灌醉了之後幹什麽,不用猜也知道。
這樣的錢,季意賺不來。他微笑着婉拒:“不好意思,我該下班了。”
那青年卻不罷休,反而對季意越發感興趣,挑起嘴角,忽然伸手一拽,将季意按在卡座上,臉龐逼近,嗓音沉沉,勢在必得地說:“你長這麽好看,做個小小的服務生多浪費,跟了我,你想要什麽我都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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