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chapter

媒體開放日在一頓晚餐後結束。

媒體們帶着不到10s的視頻回去, 當晚視頻發布, 曾經在網上逼逼賴賴吳光霁現在也看錢選演員,汪平是流量絕對演不好的人。

怏怏地閉上了他們的嘴巴。

那10s視頻中,汪平和季走在空中潇灑飛檐走壁,一招一式, 帥氣得不像凡人。

@汪平哥哥小嬌妻:【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這好強啊!!!!汪平哥哥好帥啊!!汪平哥哥娶我!!!!】

@搞到真的了:【我擦我擦我擦我擦,所以這兩個人是從現代妝到古裝都好配!!!!神仙眷侶, 這是神仙眷侶吧!!!】

@季走不一定正牌夫人:【我的媽呀這威亞戲簡直帥炸了!!!所以會跳舞的人威亞起來就是好帥!!!】

@季走不一定正牌夫人:【我的天,季走, 當你接受采訪的時候可不可以看一眼鏡頭, 汪平不是鏡頭,汪平不是鏡頭啊啊啊啊!!】

無論網絡世界如何驚濤駭浪, 追星女孩如何心動不已, 演員要做好的事情, 也只是演戲。

所以媒體走之後,劇組一片風平浪靜, 大家分階段把這場打戲反複拍了四天, 終于攢齊了所有應該有的鏡頭。

最後一天收工時小雨朦胧, 汪平從威亞服上下來,感覺胳膊不是自己的, 腿也不是自己的,純粹是靠意念支撐,才沒有直接趴劇組地上。

“汪平辛苦了。”吳光霁主動過來找他,“明天拍湯老和小陶他們的劇情, 你和季走可以放一天假了。”

雖然說是放假,但是湯老的戲,汪平肯定要過來觀摩學習。

所以汪平只是随便地點了點頭,并沒有真的把明天當假日。

“汪平。”吳光霁點了根煙,觎着汪平,“你知道放假是什麽意思嗎?”。

汪平:“……什麽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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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光霁笑笑:“就是回去玩,睡覺,幹什麽都行。”

吳光霁悠悠吐出一口煙圈,對汪平一笑:“所以,明天我要是在片場看到你了,以後的戲你就別上了,聽明白了?”

“……聽明白了。”

吳光霁瞄了眼汪平發抖的腿,聽出了他話語裏不情願的意思,頭疼地搖了搖頭,卻沒改自己的強硬。

誠然,吳光霁喜歡拼命,喜歡超負荷,喜歡敬業。

但是敬業拼命成汪平這種的……就算他吳光霁這種事業型的,也忍不住有點心疼。

“劇本也不準看。”吳光霁最後說,“徹底休息,不準想任何拍戲有關的事情。”

說完後,吳光霁懶得搭理汪平,抽着煙,拽着自己的步伐,走了。

·

汪平和吳光霁說明天放假的事情時,季走一直站在一邊的雨中。

此刻已經是傍晚,天際擦黑,全片場被冷雨朦胧成灰色調,季走站在灰調裏,是最深刻的那抹灰暗。

季走的發絲被小雨淋濕了一點,貼在他臉上,顯得他的臉色更加蒼白,但他并沒有躲雨,就是在那裏站着。

季走并不想放假,就像他其實不想回四川。

“學弟,明天出去玩?”

汪平和導演說完話,迅速回頭過來找季走,他也不怕雨,擡腳啪嗒踩水,歡快地跑到季走旁邊。

“我的學校就在開車不到一個小時的地方,我明天帶你回我高中轉轉?”汪平笑着和季走說,一邊說,一邊擠着季走,非要和他貼着。

兩個人湊得很近,熱乎氣兒就彼此交換,沒有剛才那麽冷。

最近汪平是越來越粘乎了,有空就黏着季走,難得的假日,也要和季走一起玩。

季走說他是小朋友真的一點錯都沒有。

小朋友才手拉手,放假了還要約着出去,動物園打卡,回學校踢球。

季走擡起頭,看着汪平明亮的眼眸,感覺自己從剛才起就一刻不停刮着冷風的胸口似乎溫暖了些。

可是,這一次,季走沒有答應汪平,他搖了搖頭,低下自己的臉。

“對不起汪平哥。”季走說,“明天不行,我有點事。”

·

汪平直到洗完澡,還是在想季走最後拒絕他那個表情——他也不知道怎麽說,反正不像平時的季走。

看上去很陰郁,很冷,很……難過。

季走也不知道是怎麽了,最後連笑都不笑了,說了句自己有點累,拒絕了汪平約一起吃飯,把自己關進了房間。

汪平在床上坐了一會兒,把頭發吹幹,還是呆不下去。

汪平拿着錢包沖下樓,跑進在住宿樓一層的小賣部。

說是小賣部,但是這裏的商品卻特別齊全,尤其是零食類別的,應有盡有。

汪平推了個購物車,什麽黃瓜味的薯片,衛龍的辣條,德芙的巧克力,百事的可樂,但凡是他喜歡吃的,全部丢購物車裏,最後買了三大袋零食,去敲季走的門。

“唐佳林?”季走的聲音和腳步聲從裏面傳來,“我不想吃飯,你……”

季走邊說邊打開門。

開門的剎那,汪平看見他的眼睛低垂着,肩膀也沒有挺直;越過肩頭往裏看,房間裏面一片漆黑。

燈都沒有開……

汪平擡起頭,看到季走眼睛滿滿的驚訝,沖他露出一個笑容。

“嘿嘿,學弟。”汪平舉起三大包零食在季走面前晃蕩,“不是飯,是零食,這個可以的吧?”

“我進來啦!”汪平一邊說,一邊毫不客氣地擠進季走房間,路過開關,汪平直接伸出手,把季走房間的燈打開了。

剎那間,室內明亮了起來。

季走站在門口,看着汪平徑直走到自己的沙發邊一屁股坐下去,然後抖開袋子,嘩啦啦抖出所有的零食。

本來空蕩蕩的桌面瞬間被零食占滿,而原本整齊到有點刻板的沙發,在汪平扔了幾個抱枕後,也突然變得亂七八糟。

徹底把季走的房間弄亂之後,汪平大咧咧地掏出一只紅藍色的游戲機,對着季走晃晃:“明天你有事情,今晚一起玩,可以的吧?”

季走還是站着,先沒說話,左右看了看自己突然有了生活氣息的房間。

汪平來之前,季走一直躺在床上想明天的事情——他懶洋洋地躺在黑暗中,不想開燈,不想動。

但是汪平來之後……

季走看了一圈自己豁然開朗的房間,看着堆得滿滿當當的茶幾,還有坐在沙發上,穿着米黃色衛衣,一看就很暖和的汪平……

季走笑笑,走過去,坐到汪平身邊。

“上我的島看看不?”汪平問他。

“好啊。”季走接過汪平給他的游戲機。

汪平馬上開始操作,季走看着汪平的島名——不看看怎麽知島。

嗯……挺有汪平風格的。

汪平指揮游戲裏的小人到處走,給季走看他的“不看看怎麽知島”。

動物之森實在是一個很懶散的游戲,但是畫風很治愈,小動物很可愛。

汪平給季走展示他風格非常奇特的島上裝修,又給他展示島上的朋友們,介紹完了後,就把switch扔給季走玩。

汪平拆開黃瓜味的薯片,抖了抖包裝,從裏面選出最大,最完整的一塊,舉起來,放到季走唇邊。

“這個味兒的好吃。”汪平看向他,“你嘗嘗喜歡不喜歡?”

“嗯。”季走張嘴把薯片咬了,看着汪平,目光含笑,“好吃。”

汪平:“……”

汪平盯着季走微彎的唇角看。

這個人——唇角是彎彎的,眼睛卻根本不是。

季走的微笑只在嘴邊,沒在眼睛,更沒有在心裏。

那他為什麽要笑……

汪平把薯片袋子往旁邊一放,看着季走,認真問:“季走,你有沒有不開心?”

季走嘴裏殘留着黃瓜的清香,聽到汪平這個問題,清香變成冷刀,讓他呼吸一窒。

季走頓了一下,笑起來:“當然沒有不開心。”

看。

就像現在這樣,季走是在笑,但汪平卻覺得,他好像在哭。

汪平皺着眉看他,良久,伸出手摸了摸季走的腦袋頂。

“季走,要開開心心的。”汪平輕聲說。

季走鼻子酸澀,卻還是笑着面對汪平:“會開心的,你在這裏,我為什麽不開心?”

·

汪平最後賴在季走房間直到一點多,才不情不願地蹭回自己房間裏面睡覺。

第二天汪平很早就醒了,但是出去時,季走已經離開辦事,他只在走廊上碰到了不知道從哪兒回來的唐佳林。

“你怎麽沒和季走在一起啊?”汪平問。

“啊,老板每次回來都是這樣的。”唐佳林說,“都是讓我們送到公交站就不送了,自己坐公交車去辦事。”

……每次?

汪平敏銳地抓住了這個關鍵詞。

“你老板是四川人?”汪平問,“他回來幹什麽?”

“那我就不知道了。”唐佳林憨憨笑,“童哥讓我別問——汪老師,您別擔心,季走粉圈生态和您不一樣,基本沒有私生,只要遮好了臉就沒問題的。”

“……行吧。”

汪平從心比苞谷核還粗的唐佳林嘴裏也問不出什麽,只能放他走了。

汪平下樓吃了個早飯,回到房間玩了會兒動森,一擡頭看時間,居然才上午九點。

好無聊啊……

汪平閑得都快長毛了。

吳光霁又不準他去片場,附近完全是雞不生蛋鳥不拉屎的荒原,除了個小賣部,方圓十裏內連店都沒有。

但要他自己跑出去玩……

沒人陪着,一點兒都不好玩。

汪平無聊得轉圈,從樓上轉到樓下,剛剛到前臺,就看到有個農民打扮的老人,牽着兩個八九歲的小朋友在和前臺說什麽。

老人說四川土話,前臺是東北人,簡直雞同鴨講。

汪平聽見老人是在問:“季走影帝是不是在這裏哇?”

季走?

家裏人嗎?

汪平向老人走過去,接過話茬:“你找季走嗎?他出去啦。”

聽見汪平說的是四川話,老人瞬間就不搭理前臺,轉過來看汪平。

“哎呀。”老人有點失望,“他出去啦。”

“您有什麽事情嗎?”汪平說,“我和他很熟的,有事情可以找我。”

“沒得事,沒得事。”老人連忙揮手,“我就是帶娃娃們來看看他。”

娃娃……孩子?????

boom!平地一顆驚雷飛向汪平的世界觀——天!崩!地!裂!

汪平緩緩轉頭去看跟着老人的兩位孩子——兩個崽至少九歲往上走。

九年前……季走九歲就能生孩子了????

汪平驚恐地看着老人。

“不不不。”老人從汪平的表情中解讀出了他的意思,連忙擺手,“您誤會了,這是我們學校的孩子——那個,季影帝捐的學校,就在附近。”

“……學校?”汪平更驚訝了。

·

捐贈學校被人追來片場感謝的那位影帝,此刻,正站在一片青山之下。

季走剛剛燒完紙錢,拿起放在一邊地上自己買的菊花,轉向青山。

此時并不是清明或者別的節日,青山腳下門可羅雀。

此時,青山被籠罩在一層雲霧中,小雨不停地落,顯得此地格外寂靜。

季走仰頭看這片青山。

風景秀美的山上,埋着他……所有的親人。

季走站了一會兒,在雨中喝光了一杯冰美式,這才捧着菊花,一路上山。

山中更加寂靜了,這片山并不是正規的公墓,許多墳包甚至沒有姓名。

季走一路往上,皮鞋在潮濕的泥土上不斷打滑,用了半個多小時,才爬到他要去的地方。

他把花放在墓前。

小雨從樹的縫隙中落下,沾濕季走的頭發,季走墊了塑料紙,跪下磕頭,又站起來。

從始至終,他的心中空空蕩蕩,沒有一句話,更沒有一聲請求。

季走從随身的包裏拿出咖啡,苦澀冰冷的液體流淌進他的胃,他站在樹前将咖啡喝完,似乎也把所有的眼淚吞進了肚子裏。

臨走前,季走說:

“算了,沒什麽好求的。”

“你們好好的,我自己努力。”

·

汪平上樓找唐佳林的時候,還在回憶剛才那個老人跟他說的話。

老人說,季走是希望多一點的孩子有能夠讀書的機會,能夠改變自己的命運機會,才會捐贈小學。

而且。

季走不僅僅捐贈了額小學,他還幫助了村裏許多孤兒,說希望他們同樣能夠堅強地好好長大。

汪平一邊想,一邊在三樓宿舍,逮住了正在和自己助理開黑的唐佳林,一把将唐佳林拉出來,到走廊盡頭說話。

“汪老師……怎麽了?”唐佳林有點被汪平吓到了。

“聽說,你老板捐了學校?”汪平問。

“害——”

唐佳林還以為是什麽事兒,吓得不輕——接過就是問捐個學校這事。

“捐了啊。”唐佳林輕松道,“捐了好像十幾個學校吧,全國都有呢。”

“那怎麽……我們圈內都不知道?”汪平追問——做好事兒不發通稿也就算了,至少圈內互相說一說吧。

“那我不知道啊……”唐佳林說。

“老板說了做好事不留名很正常啊……”唐佳林摳摳自己的頭發,“很多學校他甚至是匿名捐的,那你怎麽知道?”

“哦。”

汪平垂下眼睫,想了一會兒,又對唐佳林道:“能不能麻煩你送我一趟?”

汪平說:“我想去你們老板早上去的那個公交站。”

·

季走一路從山上走下來,走到大路上,去坐公交車。

季走沒有拿傘,冒雨走到公交車站時,頭發濕潤得可以滴水。

一輛風塵仆仆的中巴車停在公交車站臺邊,季走踏上臺階,哐啷丢兩枚硬幣,沉默地挑選了末尾的靠窗座位。

插上耳機,閉上眼睛,季走将頭抵住髒兮兮的車窗。

昨晚季走幾乎沒怎麽睡,車輛啓動啓動後,車窗随着車輛颠簸拍打他的腦袋,但即使是這樣,季走卻也迷迷糊糊睡着了。

夢境中,他回到了自己的過去。

季走從小就是孤兒。

小時候他不叫季走,叫季陽陽,陽光的陽——沒有人告訴他為什麽他會叫這個名字,但如果取這個名字的人是期待他能夠像陽光,那他就實在是讓那個人失望了。

季走因為沒有父母,加上身體瘦弱,學習好又被排擠,所以從小孤僻,不愛講話。

季走無所謂,他不需要結交朋友,有一直照顧他的奶奶當朋友就行了。

生活這樣就很好,季走會好好讀書和長大,找一份體面的工作,一直奶奶生活在一起。

可是後來。

季走記得很清楚,那是他十四歲的四月。

四月的某一天,他被老師喊出去,等到他去醫院,他只等到了他奶奶的……。

那是一場飛來橫禍。

季走身邊根本沒有其他可以依靠的人,他只能老師請了假,回家自己處理事情。

當時,季走只是一個身材矮小,頭發很長,在班級沒有什麽存在感的人,因此,他請假并沒有引起多少讨論或者轟動。

請假是這樣。

死,可能就更是這樣。

季走的名字是自己改的。

他處理後事時,順手把自己的名字改成了“走”。

走,就是離開這個人世間的意思。

季走當時真的不想活了。

但季走并不想給任何人添麻煩。

所以他準備回趟學校,清空自己的東西,然後再找個不打擾人的地方,随随便便死掉就好。

因此,當季走在學校旁邊的小巷中被一群混混揪住的時候,他沒有任何要反抗的意思。

季走把錢交出去,混混卻不是想要錢,他們一把将錢扔了,錢在陽光中飛舞又落下,撒了一地。

季走被混混揣倒在灑落的錢堆裏,混混們擡手就準備往他身上揍。

季走并沒有反抗。

季走睜着眼睛,冷淡地看着揍向自己的拳頭。

反抗要是有意義,命運為什麽要這麽對他。

死都不怕,他會怕痛嗎。

然而,就在下一刻。

那個揮拳準備揍他的混混被人提着領子一把掀開,緊接着,另一位剛才踹季走的人,被一根放長了的書包一掄,慘叫一聲,歪到另一邊。

“又特麽是你們。”

一個穿着周正校服,特別好看的少年把第三個圍着季走的人拉開,雙腳岔開,背對季走,威風凜凜地擋在季走面前。

地板上滿是污穢,不知道多少垃圾混合了劣質小吃辣椒油混合的味道,季走就躺在這麽髒的地上,看向擋住他的人。

那是一位從背影看都非常修長挺拔的少年。

他雙手打開,攔在季走面前,單薄的背影,幹淨的白襯衫,頭發在小巷縫隙的陽光下,閃閃發光。

“靠,汪平又出來多管閑事了。”

“媽的,老子打不過他,快跑——”

“弱雞!跑什麽跑,把你們老大喊過來單挑——”

汪平拎着書包剛準備追上去,才跑一步,他就忽然想起什麽,回過頭,轉身把自己的手遞給躺在地上的季走。

季走愣愣地看着伸到自己面前的那只手。

那只手纖細,漂亮,甚至有點像女孩子手。

最重要的,是那雙手非常幹淨。

季走的手剛才蹭到了污穢的地面,現在滿是髒污,他不想去碰汪平。

汪平不知道這個看上去瘦瘦小小的學弟心裏在想什麽,他反正是毫不嫌棄一把扯住學弟的手,把他往上一拉。

季走冰冷的手指和汪平的手指接觸的剎那,一股驚人的暖意,席卷而來。

“學弟,你沒事兒吧?你趕緊去校醫院處理一下,我去追他們給你報仇。”汪平把季走拉起來,給他拍了拍灰,又把身上的紙全丢給他。

汪平笑起來:“你別怕他們,一群弱雞,來一個我打一個——以後再有人欺負你,你就到高二十六班找我,我叫汪平,我罩着你!“

汪平一邊說,一邊瞄了一眼快要跑不見的人,書包往身上一挂,拔腿就跑。

小巷外,是春夏之交盛放的陽光。

汪平跑進外面燦爛的陽光之中,又在明晃晃的光裏面轉身,對在小巷中,愣愣站着的季走揮了揮手。

“高二十六班!汪平!記住了啊!!”汪平大聲喊。

陽光把汪平本來就很白的皮膚照得通透,把他本來就有些棕的發尖變成金色。

一道光在汪平身後。

這道光就這樣強勢地撕裂了季走灰暗的生命,刷地探了進來。

汪平說完追着人跑遠了。

季走在巷子裏站了很久,然後慢慢蹲下來,要撿地上散落的錢。

季走才伸出手,連錢的角都沒有觸碰到,就感覺有水從自己眼眶裏面滾出來。

先是一顆,然後無數。

季走蹲在地上,抱着雙腿,嚎啕大哭。

這是他這幾天以來,第一次哭。

之前他想,他反正都要死了,就不需要哭了。

可是——

不想死。

季走不想死。

他想活着。

活着真的好難,但他有光了,他不害怕。

·

後來,季走把所有的錢都撿了起來,他狼狽地回到家裏,吃飯,睡覺,起床上課。

後來,季走真的去找了汪平。

僅僅進展到走到汪平教室門口這一步。

走到汪平的教室門口,季走按住門框,頓住腳步;隔着教室門往裏看,季走一眼就能看到汪平。

汪平站在教室倒數第三排,一張臉漂亮得讓人,最普通的教室因為他在,都好像變得閃閃發光。

幾個長得在尋常人類別裏也算帥氣的學生簇擁着汪平。

“你又去外面和混混打架了?”戴着眼鏡的帥氣男生說。

“你能不能把這個事情形容得美好一點。”汪平一口可樂咽下去,瞪着男生,“我是鋤強扶弱,是路見不平拔刀相助OK?”

“難道你看得慣你的學弟學妹……以及一些學長學姐們被外面那群雜碎欺負咩?”汪平質問他。

“就是,你不要和書呆子計較。”一個穿着運動褲,校服沒紮好的男生勾住汪平肩膀,笑得很陽光,“我支持你啊,下次打架叫我。”

“學校裏那麽多被混混找茬的人,你真的以為你管得過來?”戴眼鏡的男生搖頭。

“怎麽管不過來,擒賊先擒王,明天就去和弱雞們的老大對線。”汪平喝了口可樂,高挑眉尾,非常嚣張。

後來季走才知道,其實他并不是汪平救過的第一個人,當然,也并不是最後一個。

當時學校裏不知道多少人躲在一把名叫“汪平”的保護傘下。

這些無能為力的人一直躲到汪平和外面的混混頭子打了一架,不打不相識地變成好朋友,這場校園暴力,徹底偃旗息鼓。

那一天,季走默默縮回了扒在汪平教室門上的手。

不合适,沒資格,不應該。

季走在想——現在來找汪平哥,你究竟想要他怎麽樣呢?如他所說,罩着你嗎?

季走不能接受自己是用這樣不平等的姿态和汪平哥見面。

如果要見面,他一定要以很好的面貌,能夠與他并肩時,能夠保護他時,他才會見汪平哥。

季走轉頭就走。

從那天起,季走開始更認真地讀書。

上天沒有給他幸福的人生,但是給了他很好的頭腦,季走次次周考,都是年級第一。

季走才初二,但即使是做高一的題目,也能考到一種不可思議的分數。

季走一邊讀書,一邊悄悄地和汪平偶遇。

最經常見面的地方是學校外面的豬腳飯飯店。

汪平對這裏的豬腳飯非常熱愛,每天晚自習前都跑過來吃。

開始時,汪平和那天在教室的兩個男生一起吃飯,後來加個混混頭,四個人吃飯。

幾乎是每天。

以汪平為中心的一群人打打鬧鬧,為了吃豬腳飯應該加紅剁椒還是綠剁椒而一言不合就大打出手,互罵傻逼。

他們坐在豬腳飯店中央的位置,幾乎看不到在角落中,安靜吃着飯的季走。

當然,季走也并不希望汪平哥看到他。

看一眼汪平哥,是他貪婪的奢望,也是他對自己每天努力的獎勵。

但除此之外,他堅決不允許自己再用弱者的身份和汪平見一次面。

然後日子一天一天過去,似乎并沒有任何特別的事情發生。

市內非常優秀的學校不知道從哪兒弄到了季走的資料,想要把他挖走,直升高中,好好培養。

季走毫不留情,直接拒絕。

至少,在汪平哥上大學之前,季走一定不會主動離開他。

而未來,季走會看看汪平哥去了哪裏,然後和他考一個大學——那時候季走肯定更高更帥更有力量,他會變得非常好,變得能夠保護汪平哥。

如果,那個時候汪平是單身,季走一定會追他。

但如果汪平不是單身,或者追了,汪平還是不喜歡他。

季走想過這種可能性。

最後得出結論——那只要汪平哥開心就好了。

季走甘心做朋友,甚至甘心做路人,甘心什麽都不要,偶爾在汪平哥困難的時候,拔刀相助,就像那天小巷裏汪平做的那樣。

季走想了很多不該他那個年齡想的事情,喝掉一杯一杯的牛奶和美式咖啡,認真讀書,每晚感受到身體長高的疼痛。

一個暑假後,季走如願以償變高變帥,新學期走進校園的剎那,班上幾乎所有女生的目光都在他身上停留。

一切都在按季走計劃進行——嗎?

開學當天,全校被一個爆炸般的新聞點燃了。

汪平去北京了!

他決定備戰藝考,進入演藝圈活動。

季走站在高三十六班的門口,看了一眼已經空蕩蕩的汪平的課桌,再一次轉身。

後來的事情,除了動機,其實廣為人知。

季走尋找了全國幾乎所有在公開招募演員的導演,不管大的還是小的,他都投簡歷過去試鏡。

最後,他和帶着他去了威尼斯那位導演結識。

季走用自己的演技,以及未來會再免費為導演演一部電影的代價,拿到了他成為影帝的劇本。

季走的演技根本不需要磨練,他從小就嘗遍了人間百味,知道每一個人該是什麽樣子,所以,他自然而然地成功。

史上年齡最小的影帝。

天之驕子。

媒體堆滿溢美之詞,似乎要把他描述成一個神。

但沒有人知道,季走的影帝只是為了能夠靠近一個人——一道光,某個下午,照亮過他的光。

錢,地位,雙男主劇本,季走一個一個的得到,又一件一件地交換出去。

終于換回照亮過他的光,回到了他的身邊。

季走緩緩睜開眼睛,疲憊地看着自己抵靠的車窗。

車窗不知道多久沒擦了,一片髒兮兮的灰,幾道雨的水痕滑下,連水裏都是泥漿。

車裏已經沒有人了,空蕩蕩的。

城市道路上也沒有車,不算寬闊的路上,也空蕩蕩的。

季走滿身疲憊,他不想動,覺得心裏很空很冷——每次他掃完墓都會這樣,當初那種想要一走了之的疲憊感席卷而來。

“終點站到了。”車子一個急剎,停靠站臺,司機粗噶的聲音傳來。

季走起身,滿身灰暗,沉默着從後門下車。

下車時,季走耳機裏面的歌跳到另一首。

“偏偏秉燭夜游,午夜星辰似奔走之友,愛你每個結痂傷口,釀成的陳年烈酒。”

季走下了一級臺階,看見不遠處有一個蛋糕店。

買個蛋糕回去吧。季走想。昨天心情不好,汪平哥來找自己,也沒說太多話。

今天要去和他道歉。

“入喉尚算可口,怎麽淚水還偶爾失守。邀你細看心中缺口,裂縫中留存溫柔。”

季走踏下公交車最後一級臺階,偶然擡起頭。

公交車站也是灰色的,經年累月的灰塵揚在貼了廣告和公交車信息的櫥窗上,豎起來的一根鐵杆鏽跡斑斑。

一捧灰色之中,公交車的簡易坐凳上,坐着個穿着白色羽絨服的人。

白羽絨服幹淨蓬松,和這個灰撲撲的公交站格格不入。

季走随便一瞥,正準備走,忽然頓住腳步。

“此時已莺飛草長,愛的人正路上。我知道他風雨兼程,途徑日暮不賞。穿越人海,只為與你相擁。”

季走難以置信地看向坐在那裏的人。

雖然兜帽遮了大半張臉,但是僅從露出的下巴和漂亮的嘴唇就能夠辨認出——

坐在這裏的,是……汪平?!

汪平沒發現公交車到站有人下來,他插着耳機,應該是在聽歌,低着頭,腳打拍子。

季走愣在雨中,沒有喊他,安靜地看着坐在那裏的汪平。

公交車緩緩開走。

随後,這個站臺上除了他們兩個,就再也不剩其他人。

季走站在那裏看他,心裏和眼睛除了汪平,也不剩其他人。

汪平聽歌聽得陶醉,搖頭晃腦,擡起頭偶然一瞥,忽然瞥見了站在原地,手腳僵硬的季走。

汪平一把扯掉了自己的耳機,立刻綻放出一個笑容,随後一躍而起。

“此刻已皓月當空,愛的人手捧星光。我知他乘風破浪,去了黑暗一趟。感同身受,給你救贖熱望。”

季走看着汪平快步向他跑來,忽然感覺天地之間所有的顏色在這一瞬間往公交站瘋狂湧來,把一切灰趕跑,替換成光鮮亮麗的色彩。

汪平小步跑到季走面前站定,手背身後,眼睛彎彎,側着彎了彎腰,歪着腦袋。

“季走!”汪平說,“我等你好久啦!”

“我們出去玩吧!”

作者有話要說:  我感覺今天想說的都在文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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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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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雙男主、強制愛、病嬌偏執、雙強虐渣、甜撩寵、1V1雙潔】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

耽美 魚危
270.3萬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