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 醉花谷
鬼窯子,就是字面上的意思,陰曹地府的窯子。
生有生者道,死有死者路,那是陰間的買賣,按規矩絕無接活人生意的道理,可總有不按規矩辦事不怕死之人,為活人引路去逛陰曹地府的窯子,賺些黑心錢。
而引路的媒介,便是「骨酒 ,取天幹全陰少女白骨浸入酒中七七四十九日,飲酒者便能以夢境為媒,與該少女夜行雲雨之事。
此釀酒配方中所需的白骨,必須是新喪不超過七天的屍體,削其皮肉用酒洗淨白骨,晾幹浸入酒中封壇,待七七四十九日骨酒成。
為獲取新鮮屍體,一些喪心病狂的「生意人」就不擇手段盜屍,而且此酒将人引入陰間與鬼物雲雨,極損陽氣,飲用着大多無壽,就似剛才那位小公子一樣,影子漸漸談化直至消失,陽壽也就消耗盡了。
只是這骨酒早在百年前就被禁止,如今怎的又在這鬼市上流傳開了 … …
顧笙道嘆了口氣道.“有錢能使鬼推磨,自然也能使鬼窯子對活人開放,黑市上什麽沒有,活人生意死人買賣,只要能掙錢,哪裏禁得住。”
将這朝朝暮幕酒放,在桌子正中間,師兄弟四人圍坐一旁直勾勾地盯粉酒壇子。
顧笙挽袖起身,将靈力彙于指尖,閉目凝神輕輕朝酒壇一探,對朝朝暮暮酒進行靈查,半晌,緩緩睜開眼道:“這姑娘無法往生,被困于酒中怨氣深重。”
傅成蹊沉聲道:“阿笙,你能問出這姑娘如今屍骨在何處麽? "
顧笙眉尖微蹙,搖了搖頭:“釀酒之人用了禁靈術,酒成後她們的意識已被封印,問不出話來。
所以對方是玄門中人麽 … …
顧筠垂下眼道.“修習之人竟做出此等事,當真不曉得天道輪回的道理麽? "
顧笙搖了搖頭,望向顧筠的眸子似有一簇幽火:“修習之人也并非人人都是聖人,為達目的不擇手段者,大有人在。”
顧筠擡眼迎上顧笙的視線,暗暗覺得心中一驚,随即漸漸往下沉,一陣密密麻麻的疼痛在胸中彌漫開來,這是雙生子間的情緒感應,他不曉得,顧笙此刻在為何事如此難過。
白骨,釀酒,少女 … … 傅澎刻各這三個詞翻來菠去在心裏琢磨,記憶中似乎藏着某個線索,明明滅滅影影綽綽,呼之欲出又若即若離,他與這線索間似乎隔了一層窗戶紙,一旦捅破就真相大白一一
城西醉花谷酒坊!
電光火石之間,蒙在腦子裏的霧氣散去,傅成蹊道:”這些屍骨的所在,我大致猜測出來在哪了,只是還不能确定,阿簡,明兒我們就去一趟城西醉花谷罷。”
白簡行道:“大師兄如何得知? "
傅成蹊淡然一笑:“阿簡,你還記得去年冬天你我第一次 … … 咳 … … 去年冬天在城南的水粉胭脂攤兒前,我被魑魅魍魉圍困,你及時趕來救我那次麽?”說罷抹了抹額角的冷汗,猝不及防差點就說漏了嘴。
白簡行沉吟片刻,嘴角抽了抽,心中了然,那是他平定明水城之亂第二日的黃昏,說起來算是他們第一次相見罷,頓時心中五味雜陳,面上卻做出一派雲淡風輕道:“記得”
傅成蹊道:“那些圍住我的魑魅魍魉中,就有一位頂有禮貌的姑娘,估計那時酒未釀成,她的意識還在,告訴我她的屍骨正埋在城西醉花谷的酒坊裏,還托我去告訴她阿姐,當時她話未說完便被別的鬼影淹役了,雖然不一定與朝朝幕幕酒有關,我們去瞧瞧也無妨。”
白簡行點了點頭。
傅成蹊琢磨了一番道:“那就說好了,明兒一早便去。”
白簡行淡淡的瞧了他一眼:“等師兄睡醒罷。”心中琢磨若這樣便可再多抱一會兒他。
傅成蹊瞧了一眼窗外漸漸泛白的天空,晨光熹微,薄霧蒙蒙,不知不覺天已經快亮了。
在回廂房的路上,傅成蹊反複回憶着那個冬日初見的黃昏,那時剛還魂到這副殼子裏,周圍的一切都陌生得很,天寒地凍,魑魅魍魉纏身,正是最絕望迷茫的時候,白簡行及時趕來了,在月色清明的夜晚,碎不及防闖入自己的生命裏。
現在回想起來就似做夢一樣,包括此時此刻,天光漸明,晨霧缭繞,身邊站着這個人,他況默不語,卻讓自己分外安心,這一切也似夢一般,大概是一場沒醒的美夢罷。
那就永遠都不要醒來好了,睡死過去也沒關系一一
思及至此,傅成蹊不自覺揚起了嘴角,白簡行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師兄在想什麽? "
傅成蹊怔了怔,笑得更歡喜了:“在想,當初還好爹把你帶了回來,讓我白撿了一個便宜師弟。
這話說得極順口,雖然是假話,但心中的感激卻是千真萬确的。
白簡行不言語,半晌,才低低道:“我不會離開你的——”聲音不大,卻盛不含糊。
他沒用師兄這個稱呼,而是你——
聽了這話,饒是臉皮因城牆厚的傅成蹊,也感覺面上一陣燥熱,一絲淡得膩人的甜彌漫在心間:“阿簡,說出口的話潑出去的水,你可不能反悔。”
白簡行鄭重道:“絕不反悔”
傅成蹊笑:“無論什麽情況? "
白簡行深深地看着他,淺色的眸子深不見底:“無論什麽情況,你都別想跑。”傅成蹊迎上對方的視線,還是那副笑嘻嘻的樣子:“我曉得,跑不掉——喂——白簡行一把将他打橫抱起,一改往日從容淡定的形容,急匆匆地用腳踢開房門把傅成蹊抱入屋中。
“喂~阿簡~是去你的床還是我的床——”
“你說我們要不換個大床,擠在一起怪熱的——”
“喂,我要求在上這件事,你好歹也認真考慮考慮——? "
“啊啊喂——我說的在上——不是這個意思啊!拒絕——!”
傅成蹊心懷忐忑地坐在白簡行身上,他的每一個動作,都讓自己體會到前所未有的,令人顫栗到抽搐的愉悅,一種危險又讓人無法自拔的感覺。
所有感官似都消失了,沉溺在巨大愉悅中的身體不受控制地留下眼淚,一滴滴順着眼角淌過面頰在下巴尖凝成一抹剔透耀眼的光。
白簡行擡起身子,無比細致地舔掉他的眼淚。
等天光大亮時,傅成蹊已成了一灘爛泥,化在白簡行的臂彎裏。
待他們來到醉花谷時,已近黃昏.好在夏日天光漫長,天還未黑透。
醉花谷是城西醉花山下的一片谷地,谷中有一汪醉花泉,泉水清冽純淨,被灼灼酒花所圍。
正好此時又是酒花盛放的時節,天色近晚暮霭漸濃,隐隐綽綽一片馥郁妖異的白色花海。
此地盛産酒花,隐在月色花海中的幾十處房舍便是釀酒作坊,星星點點閃粉燈火,自成村落,便是聞名于世的酒鄉。
因泉水清冽酒花馥郁,滄北縣附近的釀酒世家都将酒坊建于此地,夏至後許多好酒之徒風流之士來此避暑休養,飲酒作樂玩賞風月,因此醉花谷雖地處偏僻,卻也有幾家頗有風骨的客棧小院兒散落在花海中靈泉畔。
一陣清涼的夜風吹來,傅成蹊嘴裏叼着酒花頗為惬憊地道:“這倒是個好地方,此番事罷我們也來住兩日罷? "
白簡行淡淡點了點頭,只要有這個人在身旁,對他來說哪兒都是好地方。
醉花谷酒鄉夏夜熱鬧,草徑土路旁擺滿大大小小的酒壇子,皆是野酒攤兒,也有碧琉玲珑的酒肆,酒旗獵獵為風所揚,街頭巷尾都彌漫粉淡淡的酒香。
有酒哪能沒有下酒菜,各色烤串攤兒也散落在街道兩旁,一陣陣脂香四溢的味兒撲面而來,傅成蹊難得不為之所動,一門心思琢磨這醉花谷酒坊如此多,究竟從何查起?
一條長街走到盡頭,越過層層白色花海,隐約可見不遠處有一汪泉水,在月色下泛着清冽的光。
傅成蹊一把拉住白簡行的手腕:“想必那就是聞名于世的醉花泉,都說這泉水清例甘甜之極,我們去瞧一瞧罷。”
白簡行嘴角微不可察地揚了揚,他就任傅成蹊這般拉着走,良辰美景夜色清涼,心中惬意非常。傅成蹊在醉花泉邊蹲下,興致勃勃地掬起一捧泉水放在唇邊喝了起來——
“呸——!!! ”一股腐屍腥臭的味道彌漫口中,令人作嘔,這聞名于世的釀酒名泉口味也太獨特了罷?!
白行簡看傅成蹊反應如此激烈,也掬起一捧水舉到鼻間嗅了嗅,發現并無異味,舌尖輕舔嘗了嘗雖然嘗不出傳說中的清冽甘甜,卻與昔通泉水無異。
看白簡行面上無波無瀾,傅成蹊奇道:“阿簡,你舌頭壞了? "
白簡行蹙眉沉吟片刻,沉聲道:“大師兄所說的臭味,怕是泉水被死者怨念所感染而産生的‘患’。”
人類或魂靈的怨念郁結不散皆可成‘患’,沒有主觀意識,只能遵從本能行動的‘患’不僅能附着在物體上,強烈的怨念甚至能融入山川河流滲入大地,如果得不到淨化,這些絕望與憤恨的情緒便會千千萬萬年流傳下去,蔓延至一草一木中,如同當年的鬼靈之域明水城。
只因莫小公子是對魑魅魍魉異常敏感的體質,故只是觸碰便能感受到化于水中的‘患’。
白簡行取出一張縛靈紙浸于泉水中,屏息凝神催動靈念,浮于水中的靈紙頃刻自燃,在泠泠水光中升起一團綠幽幽的火焰。
火焰瞬間蔓延開來,整個醉花泉被一片幽綠的鬼火包圍,一陣陣焦灼腐爛的惡奧從水面上彌漫開來。
傅成蹊被眼前光怪陸離的景象震驚得說不出話,半晌,顫聲道:“阿簡,這片土地下,怕是聚集了無數死者不能往生的怨念——”
作者有話要說:
殿下:“上”位大業前路一片荊棘,我仍需努力
阿簡:我會好好伺候殿下,別想些有的沒的殿下捂心口暴風哭泣 … …
關于老牌醋精阿簡,其實味柴很能理解他
畢竟想到自己的人對別人坦誠反而對自己遮遮摘掩沒嫉妒憤恨到生出心魔己經很不錯啦
給阿簡一個理解得眼神
日常表白大天使們~來一記篇體摸頭殺
你那是什麽智熄操作混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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