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柳初語換鞋襪時,莫名總覺得厲寧在看她。可換好鞋襪轉身,厲寧卻只是垂着頭雕玉。她行回書桌側邊坐下,便見到了有些眼熟的硯臺。柳初語呆了呆:“殿下,這個……”

厲寧動作微頓,緩聲道:“這裏也沒旁人,初語還是喚寧哥哥便是。”他放下手中玉雕,拿起那塊硯臺:“這是初語送我的,不記得了嗎?”

柳初語瞪大了眼。她自是記得,所以才會覺得奇怪:“可是那晚,它不是摔碎了嗎?”

厲寧便将那硯臺遞給她:“是摔碎了,我修複了下。”

柳初語接過,仔細看那硯臺。硯臺上有許多裂縫,看上去就像蛛網一般,得是碎成了十幾塊。可現下它們卻被整齊拼在了一起。柳初語舉着硯臺湊近燭臺,忍不住贊嘆:“好厲害……寧哥哥怎麽修好它的?”

厲寧臉上有了笑意:“鑿孔系線,然後填上黏膠。”

柳初語還是十分震驚。說起來容易,可她自己做過硯臺,知道操作起來有多難。她忽然有些不好意思,感覺自己敷衍的硯臺配不上厲寧這精細的修複手藝。她嘟囔道:“碎就碎了吧,還修什麽呢。”

厲寧将硯臺拿了回來,淡淡暼柳初語一眼:“不是初語和我說,自己做得很辛苦,做得可漂亮。我實在是好奇,便複原了看一看。”

柳初語:“……”

好了,她怎麽忘了這一茬!厲寧前幾天和她聊天時,便問她送了個什麽樣的硯臺。柳初語想着東西都碎了,左右死無對證,為哄得厲寧更開心,便吹噓自己嘔心瀝血,做了個天上僅有地上絕無的漂亮硯臺,最後一臉惋惜說了句“碎了真可惜”。

早知道厲寧還會複原,她哪還敢瞎吹!柳初語看着厲寧手中的硯臺,有點尴尬。但承認錯誤是不可能的!沒法吹漂亮了,還可以說辛苦啊!柳初語卷起袖口,露出了手腕上一道尚未徹底痊愈的小傷疤:“我真的做得很辛苦!寧哥哥你看,我都被锉刀劃傷了!”

她只是給厲寧看一看,卻不料,厲寧放下硯臺,雙手托起了她的手。男人傾身湊近,垂着眼仔細看,好像這麽丁點的小傷口,他也能看出花來。暖黃燭光下,他長長的眼睫打下一片陰影,眉目愈顯深邃,臉頰線條格外有種利落流暢的美。那綢制中衣順着他的動作垂落些許,緊實的胸膛若隐若現,柳初語覺得自己甚至看到了他的腹肌。而厲寧捧着她的手腕,低低道:“怎麽這麽不小心。”他的薄唇微張,輕輕吹了吹,哄道:“不痛,不痛。”

柳初語頭腦當機了。她回過神來,猛然偏頭,一時滿腦子都是:她不要裝失憶了!

——這人是真把她當十二歲小孩了吧?!昨天給她順眉心,今天給她呼傷口……她還是做個大姑娘吧!好好保持距離!

卻是此時,殿外傳來了匆忙的腳步聲。侍衛大聲禀報:“殿下,找到黑貓了!

柳初語一驚,也顧不得其他了,甩開厲寧的手急急奔了出去。那侍衛手中果然抱一只黑貓,正是木耳。柳初語一看之下,只覺心墜了下去!木耳除了她和厲寧,根本不讓旁人抱,現下卻這麽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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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頓住腳步,不敢上前。厲寧自她身旁行過,手指探了下黑貓的身體:“還活着。”

獸醫早在殿外候着,連忙為木耳醫治。柳初語紅着眼在旁等了一刻鐘,這才聽獸醫道:“這貓被人踢傷了,所幸發現及時,小心養些時日,便無大礙。”

柳初語一直懸着的心這才放下。她謝過厲寧,帶着木耳回了青瓊殿。厲寧目送她離開,卻是問身旁的侍衛長:“查到是誰幹的嗎?”

侍衛長躬身:“趙绮懷今日傍晚見了趙大學士,回青瓊殿時經過了那裏。”

厲寧神色微冷:“原來是她。”他吩咐:“那就把她也踢暈,擱那扔着吧。”

趙绮懷是皇宮全員出動找貓時,才覺察害怕的。她以為一只貓而已,便是柳初語發現它不見了,也只能自個幹着急。卻不料此等小事,她竟然也能勞動燕王殿下。青瓊殿的貴女們都被吵醒了,屋子也被翻了個底朝天,惶惶聚在一起。趙绮懷混在她們中間,終于等到了柳初語回來。聽說那貓找到了,而且還沒死,趙绮懷松一口氣。她回屋就寝,卻不料才剛睡下,又聽到了敲門聲。

門外立着個太監,身後還有兩名侍衛。太監皮笑肉不笑道:“趙小姐,燕王殿下有請。”

趙绮懷腳一軟,差點跪了。她猜測是燕王殿下發現踢傷黑貓的人是她了,此番傳她過去,定是要審問她的。她十之八九瞞不過,又得被扔去牢裏。卻也沒法躲,只得穿了外衫,跟着太監離開。

她一路走,一路安慰自己,有爹爹在,燕王殿下不會對她怎樣,消了氣也就會放她出獄。可走着走着,她卻發現了不對勁。這條路根本不是去燕王殿下寝宮的路,而是今日傍晚,她踢暈黑貓時走的路!

趙绮懷慌了神,站定顫聲問:“這位公公,你們,你們是要帶我去哪裏?”

領路的太監頓住腳步,轉過身來。燈籠光線投在他臉上,襯得他面色慘白,毫無人氣。他扯了扯嘴角道:“不去哪了,便這裏吧,左右也差不多到了。”

趙绮懷心中大駭,轉身就逃!可身後就是兩名侍衛,她才轉身,肚子上便挨了兩腳,生生被踢飛了出去!

趙绮懷滾落在地,痛苦蜷成了一團。那兩侍衛卻又上前,再次擡腳朝她踹下!此時此刻,趙绮懷才知道被她踢的黑貓是什麽感受。痛苦,恐懼,無助……可她也沒感受多久,便徹底暈了過去。侍衛們這才将她拖去草叢藏好,悄然離去。

這草叢便是那黑貓曾經躺過的地方。它在這躺了一個多時辰,生息漸弱,但總算是死之前被救了回來。趙绮懷躺在那裏,卻無人來找,無人來救。她昏昏沉沉醒來了一次,卻因為受傷根本沒法動彈,只能細聲呼喊救命。自是沒人聽見的,趙绮懷又怕又疼,清晰感覺自己正在死去。

天色薄明時,她又從昏迷中醒來,依舊沒有等來救兵。可面前卻多了團黑霧。那黑霧成球狀,繞着她飛了一圈,一雙眼睛沒有感情看着她。趙绮懷以為碰到了妖怪,可虛弱至極,也沒法做出反應。便見空氣中莫名多出了一個漩渦,那妖怪從漩渦中抓出了什麽發着光的東西,朝她一擲!趙绮懷靈魂被重重一撞,脫離了身體!

失去靈魂的趙绮懷身體漸漸涼了,可天邊出現第一縷晨光時,屍體卻睜開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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