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周予安主動将鐘弗初做好的面端到餐桌上,又把蠟燭也移了過去。
他拿出手機拍了一張照片,兩碗面,兩根蠟燭,簡單而溫馨,然後将照片發到朋友圈,什麽字都沒寫,神秘得跟明星暗戳戳秀恩愛似的。
很快就有了評論:
「喲,和誰燭光晚餐呢?」
「什麽時候公布戀情?」
……
除了徐行發了幾個狗屎表情。
周予安忍不住樂,樂完看到鐘弗初還沒過來,喊道:“鐘醫生,再不吃面要坨啦。”
鐘弗初收拾好廚房出來,見周予安正捧着手機傻笑,說道:“你可以先吃。”
“燭光晚餐要一起吃才有意義。” 周予安一邊說着,一邊打開手機的音樂軟件,挑了個燭光晚餐BGM歌單公放,舒緩的音樂驟然在餐廳裏流瀉而出。
“……”
見鐘弗初也坐下了,周予安才拿起筷子,他捧着面碗深吸一口氣,好香啊,湯裏有他最喜歡的番茄,還有一個雞蛋,他吃了一口面,滿足的眯了眯眼睛。
鐘弗初看了眼周予安,才低頭開始吃面。
“鐘醫生,你明天上班嗎?”周予安問道。
“要上班。”
周予安有些可惜,道:“明天還是周末呢,醫生這工作也太沒人性了,要不我們合夥開個面館吧?就叫…初安面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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鐘弗初無視了他的奇思妙想,說道:“我明天出門很早,如果你能起得來的話,我可以順便送你回去。”
周予安雙眼一亮,立馬道:“起得來起得來!” 多定幾個鬧鐘就好了,正好他要去見明妍。
兩人吃完面,鐘弗初簡單的收拾了碗筷,準備去洗澡,發現周予安一直舉着蠟燭緊緊跟在後面,就差燒着他的後背,他有些無奈,轉身問道:“怎麽了?”
周予安心虛的看着蠟燭,他實在不好意思說他怕一個人呆在黑漆漆的房子裏,即使有蠟燭也不行,于是鼓着臉說:“你就當我是一顆移動智能燈泡好了。”
說話間燭火輕輕跳動,忽明忽滅的暖光落在睫毛上,投下輕顫的陰影,鐘弗初目光從他臉上掃過,頓了會道:“最多跟到浴室外。”
周予安忙不疊點頭。
浴室外,周予安抱着胳膊蹲在地上,聽着裏面的水聲。淅淅瀝瀝,落在心裏,讓他沒那麽怕了,卻想到了一些不太純潔的畫面,頓時面紅耳赤。
他閉上眼睛,将額頭緊緊抵在門上。
亂七八糟的想法在腦中起起伏伏,他都沒注意裏面水聲停了。
門陡然打開,周予安重心不穩朝前撲去,給鐘弗初結結實實的行了個叩拜禮,額頭咚的一聲砸在地上。
鐘弗初一把将周予安從地上拎了起來,摸了摸他的額頭,無語道:“疼不疼?”
周予安皺着臉說:“疼!你洗澡怎麽這麽快?” 他才出了會神就洗完了。
“畢竟我不唱歌。” 鐘弗初放下手說道。
周予安瞪圓了眼睛,想起之前自己唱的歌,整個人都快燒起來了。
鐘弗初已經出去了,他熊熊燃燒了會,忙又跟了上去,發現鐘弗初把他帶到了客房裏。
他早就發現鐘弗初家裏有四個房間,一個主卧,一個書房,一個客房,還有一個房間被鎖着,不知道做什麽用的。
“你今晚就睡這裏。”鐘弗初将蠟燭放在床頭櫃上。
周予安臉色垮了,小聲嘀咕道:“你怎麽買這麽大的房子,多浪費啊。”
鐘弗初看向他,沒明白他的意思。
周予安往床上一躺,四肢伸展開來,兩片睡袍布料柔順的分開滑下去,露出一雙又細又長的腿,他挑剔道:“這個床太硬了,能換一個房間嗎?”
那樣子,就差說床墊底下有一顆豌豆了。
鐘弗初看了眼那雙腿,将睡袍給他拉好,道:“這裏所有床墊都是一樣的。”
“……感覺這個房間通風不太好,有點兒悶。”周予安吸了吸鼻子。
鐘弗初抱着胳膊道:“客廳通風不錯。”
周予安翻過身撲騰了幾下腿,破罐子破摔道:“我覺得你的床挺好的!”
“不行。” 鐘弗初拒絕的幹幹脆脆。
“我都給你下過跪了。”
“不行。”
周予安放棄了,哼了聲:“不理你了。”
鐘弗初将窗簾拉上,說了句“早點睡”,毫不留情的走了。
徐行開着騷包跑車準時到了枕琴臺,一下車就覺得不太對勁,來看音樂會的人要麽是上了年紀的,要麽是一看就一肚子墨水的,他看上去像來打劫的。
有一些小姑娘朝他看,悄悄議論,他也毫不在意,手裏夾着一根煙,往劇場裏走。門口的工作人員提醒他禁煙,他随手把煙掐滅丢進垃圾桶,站在劇場門口附近,一副等人的樣子。
進來的人漸漸多起來,離開始已經不剩多少時間,他卻依舊沒看到周予安,也沒看到葉闌,心裏突然就有些莫名的煩躁,幹脆給周予安打了個電話,結果又被不着調的周予安氣個半死,更煩躁了。
“徐行?” 有一個女人喊他。
他扭頭看過去,一個穿着淺色旗袍的高挑女人,他想了想,這好像是他的前女友,音樂學院畢業的,曾把他給綠了,叫什麽名字來着?
“你居然也會來這種音樂會,真是讓人驚訝。” 女人用一臉“我就知道你還忘不了我”的表情看着他。
徐行心裏更火了,卻勾起嘴角笑道:“音樂品味和看人的品味一樣,不都得提升提升麽。”
女人愣了愣,妝容精致的臉染上幾分怒意,剛要說什麽,就見徐行突然看向門口,神色倏地變得舒展。
“葉醫生!” 徐行看到了垂着頭走進來的葉闌,喊了一聲。
葉闌驚慌的擡頭看了看,才發現他,加快步伐走了過來。
徐行的前女友走了,他沒放在心上,葉闌能來着實讓他高興不少,他笑道:“今晚不加班了?”
葉闌看了看周遭,道:“找人替了下,還是覺得不能把你送的票浪費了。”
徐行覺得他在躲什麽人,但他也沒多問,玩笑道:“我來那才叫浪費。”
葉闌笑着搖了搖頭,又向四周張望了一番,才跟着徐行落座。
劇場不大,但座位倒坐的挺滿,徐行和葉闌挨着坐在第一排,他想找個話題聊聊,憋了半天,才問道:
“葉醫生喜歡古琴?”
葉闌下意識的笑了笑,輕聲道:“說不上很喜歡,小時候和朋友一起學過,但學的不如他,後來就放棄了。”
這個“朋友”似乎有點兒故事啊,徐行翹起腿,一手撐着下巴,問道:“是你原本打算一起來的那個朋友?”
葉闌點了點頭,沒有說話。
徐行略微一琢磨,就大致明白了葉闌今晚過來的目的。
想必葉闌喜歡那個朋友,并且那朋友大概率還是個男人,葉闌把自己的心思藏的很好,眼看着朋友有了密切交往的人,自己卻還是沒有主動的意思,今晚過來恐怕也不是為了争取,而是為了讓自己徹底斷了念想。
徐行其實不太能理解葉闌的想法,他和周予安都是一類人,喜歡就要轟轟烈烈的追,默默奉獻和退出的那都沒勁,他想了想,對葉闌道:
“其實你之前大可以跟你朋友直說,沒準他會為了你推掉之前的約定,沒必要像現在這樣,看個音樂會還要躲躲藏藏。”
葉闌怔了怔,似是沒想到徐行會說出這樣一番話,他笑了笑,輕聲道:“他幾乎沒什麽朋友,現在能有人約他出去,我覺得是一件好事。”
徐行聞言心裏有些毛,他扭頭看去,葉闌今天穿的白色休閑襯衫,此刻正低垂着頭,雙手緊緊交握在一起,露出纖細白皙的脖頸,看起來有些柔弱。
很難想象葉闌是一個骨科醫生,畢竟在徐行的認知裏,骨科醫生幹的可都是木工活。
“行吧,你覺得是好事那就是好事。”徐行心想這終究是別人的事,他也沒資格說什麽。
葉闌看向他,笑道:“無論如何,還是謝謝你。”
音樂會終于開始,一個仙風道骨的老頭兒上了場,在上面不知道彈的什麽,一點勁兒都沒有,徐行努力撐着眼皮聽,他不想讓人覺得自己是不懂藝術的人,但生理反應根本控制不住,還是忍不住打了幾個大呵欠,旁邊有人頻頻朝他看,他瞪了回去。
葉闌倒是聽的挺認真,只是不知想到了什麽,臉上似有落寞之色。
最後徐行是被葉闌喊醒的,劇場人已經走了大半,他抹了把臉站起來,有些不好意思,對葉闌道:“昨天睡得太晚了。”
葉闌并沒有戳破他,還貼心的說:“那早點回去休息吧。”
兩人往劇場外走,徐行道:“葉醫生,我送你回去吧?反正我現在也沒事。”
“不用了,這裏有直達的公交,我可以自己回去。” 葉闌委婉的拒絕。
徐行心裏那股煩躁又起來了,他不想再客氣,倏地将手搭在葉闌肩上,推着人往停車場的方向走,不容置疑的說:
“我今天就還必須送你回去,你不坐白不坐,何必擠公交?”
葉闌被徐行推的有些踉跄,他張了張嘴,終究還是沒反駁,又說了聲謝謝。
一上車徐行就打開了音樂,把音量調到最高,轟隆隆的動感節奏讓車都在震動,他覺得再不聽點兒帶感的,回去得腎虧。
“葉醫生,介意麽?”徐行摸了根煙,想了想又放了回去。
“沒事,挺好的。” 葉闌笑着說道,雙手交握起來。
徐行看了眼他的手,突然又将音樂關了,然後啓動車,陡然向前開去。
極快的車速讓葉闌忍不住皺眉,他猶豫了好久,終于說道:“開慢點吧,這樣容易出事。”
徐行卻直接将車停在路旁,扭頭對葉闌道:“葉醫生,你應該早點像現在這樣,喜歡就說,不喜歡也要說,沒必要去委屈自己。”
葉闌下意識道:“我沒有。”
徐行又說道:“你看,我就跟你相處了一個晚上,就發現你說違心話時,手會握在一起。葉醫生,你是在客氣,還是已經忍慣了?”
葉闌兩只手倏地松開,一時不知道該怎麽放,頭也垂了下去。
徐行見他這副驚慌失措的樣子,覺得今晚的自己大概是有病,別人的性格自己瞎糾結什麽?他搖了搖頭,再次啓動車,這次速度慢了許多。
車開到葉闌住的小區側門,葉闌又說了幾聲謝謝,方才下了車。
徐行想了想,還是對葉闌說道:“我剛才說的話那都是屁話,沒有說你不好的意思,你別放心上。”
葉闌卻笑了笑,笑的挺真誠:“其實你說的有道理,從來沒人和我說這些。”
徐行揚了揚眉,終于把煙給夾上了,側門附近有些荒涼,他擔心葉闌這種細皮嫩肉的會被盯上,于是提醒道:“葉醫生,注意安全,最近市裏混混活躍的很,小心點。”
葉闌笑着點了點頭,道:“好,謝謝你,我會注意的。”
徐行向來不怵這些,還沒哪個不長眼的敢惹他。他朝葉闌揮了揮手,開車往回走,還沒走多遠,看了眼後視鏡,居然就看到兩個毛頭小子堵住了葉闌。
呸,這什麽烏鴉嘴。
他猛然把車停下,又向後風馳電掣的倒去,跳下車哐的一聲砸上門。
結果一看,兩個毛頭都躺一塊兒翻滾着,右胳膊軟綿綿的垂在地上,慘叫一聲比一聲響。
葉闌就半蹲在一旁,拍了拍手,擡頭一看,笑道:“你怎麽又回來了?”
徐行僵立當場,本來想說“你沒事吧?”,卻指了指地上的毛頭,問道:“他們沒事吧?”
“沒事,只是把膀子卸了而已。”葉闌笑眯眯道,從地上抓起一只黃毛,咔噠一聲把右膀子接了回去,然後又抓起一只紅毛,咔噠一聲又接了回去。
兩個毛頭從地上爬起來,瞪都不敢瞪一眼,屁滾尿流的跑了。
葉闌站了起來,笑容有些腼腆:“不好意思,這裏治安确實不太好,把你吓着了。”
徐行終于從目瞪口呆中回過神,幹笑道:“沒事沒事,你沒事就好,我,我先回去了。”
“你回去一定要注意安全,小心點。” 葉闌關心道。
“好,我會注意的。”徐行拿着鑰匙悻悻回到車上,告別了葉闌。
什麽柔弱?他怎麽能忘了三年前他和葉闌的第一次相見。
三年前,他的前女友,對,終于想起來叫什麽了,叫胡蘊琪,把他給綠了,和文華市一個富二代搞到一起。
他跑去和那富二代打了一架,結果富二代不恪守公平,竟喊了一堆混混幫忙,最後他被打的多處骨折,大半夜的被送到醫院。有兩個混混打紅了眼,還追殺到了醫院,揪着擔架上的他就要繼續揍,結果被趕來的葉闌幾招就給治趴下了。
他那時疼的沒咋看清,是別人後來跟他講的,但住院期間卻記清楚了葉闌那張臉,總是帶着溫柔的笑意,看起來弱不禁風,所以他一點兒也不信,只當朋友瞎說。
現在想來,葉闌确實是有那個本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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