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腥氣

天氣漸冷了,葉子疏起來了,學校裏的水泥地走起來越來越硬。鄭小舟的臉埋在沖鋒衣夾克裏,心裏抱怨起來。最近不知怎的,祈源開始流行沖鋒衣這種東西,男女老少都穿,不管有沒有沖鋒的需求。買就買吧,關鍵還是個騷粉色,鄭秀衣純粹就是自己穿膩了想買新的,就把自己的扔給她兒子了。

人在屋檐下啊。

鄭小舟搖頭晃腦袋地嘆着氣往教學樓走,發現栅欄那兒照例支棱着個小腦袋,耳朵凍得通紅,目光炯炯地看着他。

鄭小舟啧啧兩聲,溜達着過去了,手伸過去在他白嫩的額頭上彈了個帶響的腦瓜崩兒。自從那天帶他洗幹淨手臉,小孩就再也沒髒過,小孩人不大,倒是敏感,察言觀色的怕別人嫌棄。那天的信算是石沉大海了,都一個多月了,一點消息都沒有,鄭小舟打算再放假就帶這孩子去趟警局,鄭秀衣怕警察,鄭小舟是知道的。他媽總會有一些異于常人的特點,比如給兒子穿粉色沖鋒衣。

“冷不?天天往這兒跑。”鄭小舟皺着眉看他身上的棉衣服,看起來穿了能有十年了。

阿然定定地盯着他,搖搖頭,可能是小舟身上的衣服太過鮮豔,讓小孩有點不适應,覺得陌生。

“你爺爺怎麽樣了?”鄭小舟問道。

“……給”,阿然突然把手一揚,一個黑色塑料袋從栅欄上面越了過來。鄭小舟趕緊接住,挺沉的,這小孩一聲不吭拎了這麽久。打開一看,鄭小舟愣了,裏面全是木刻。他拿了一個出來,發現是刻了一個小船。就是那種很普通的獨木舟,沉甸甸卧在手裏,尖頭尖尾的,小舟裏面有一個小人兒,藏在一側木板下面。

不是多麽好的木頭,但是刻工足見精心。

鄭小舟驚訝地看向小孩,笑出聲來,“哎呦?這是你做的?你還會這個?”

阿然有點羞赧地看着他,輕聲道,“喜……歡……”

鄭小舟把他的禮物舉到嘴邊響亮地親了一口才放回袋子裏,兩根手指在唇上按了一下,又做了個小小的飛吻,梨渦出來了,看着是真的開心。

阿然呆住了。他遲疑地模仿着鄭小舟的動作,細小的手指放到嘴邊,小小地啵了一口。

鄭小舟大笑起來。他用力揉了揉阿然的頭。“小家夥。”

阿然很喜歡鄭小舟的肢體接觸。喜歡小舟哥哥摸自己的頭。他表達喜歡的方式還是很單一的,孩子氣的手工禮物,一板一眼的模仿,閉着眼睛皺起鼻子的微笑。

他想天天和小舟哥哥在一起。他想小舟哥哥一直陪着他。陪着自己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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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收了他的禮物,卻打斷了他要說的話。

爺爺說收到別人的禮物是要付價錢的。他想要的是哥哥一直陪着他。

他給哥哥刻了很多東西,都是哥哥送給自己的禮物。巧克力,樹葉,牛肉面,大白兔奶糖,厚襪子,保暖內衣,故事書。他都刻出來了還給了哥哥,這是他付出的價錢。

那只小舟是多出來的,不是價錢,是自己送出去的禮物。

小舟哥哥還沒有付出價錢。

小舟哥哥走掉了。

阿然看着穿着粉色夾克的鄭小舟飛奔回教室的身影,被凍得僵硬的手死死攥住鐵栅欄。他臉上的笑容已經消失的一幹二淨,陰沉地盯着教學樓的方向。

路過的老師不經意擡頭幾乎吓出一身冷汗,這小孩附在栅欄上,就像小鬼被困在監獄後面,看人的眼神像獸類。就那麽死死盯着,眼睛都不眨一下。

鄭小舟提着一袋小木頭喜氣洋洋地回班上晚自習,講臺上喻微開着筆記本,手指如飛地打字,赭青在旁邊專心致志刷題。鄭小舟一件件掏出來看,發現都是自己送給小孩的東西,全給他細細刻出來了。不禁失笑,這小子,心太細了。

鄭小舟最煩上自習,因為都是尖子生,全班特肅靜,全是筆尖蠶食卷紙的聲音。鄭小舟覺得椅子紮屁股,桌子硌手腕,空間小小胸口悶悶,怎麽待着都不是滋味,蠶蛹似的擰到下課,趕緊站起來,踢赭青凳子,“我出去。”

赭青紋絲不動。

鄭小舟心頭火起,手伸過去要摘了他耳機,不小心碰到他的耳朵,赭青薄如蟬翼的耳朵猛地一哆嗦,血色騰的染上了耳廓,一路燒到脖頸。

赭青沒有轉頭,手卻精準地攥住了鄭小舟的手腕。

“我操?”鄭小舟氣笑了,他俯下身去,很近地貼向赭青的臉,眯着眼睛跟他咬耳朵,“你抓我幹嘛?不是挺煩我的?”

鄭小舟眼看着那紅色燒到赭青臉上了,赭青強作鎮定,要撒開手,卻被鄭小舟反手扣住。他那副流氓樣子又出來了,在課桌後面手強行扣住赭青的手,下死勁兒十指交合,赭青受驚兔子似的往外撤,力是相互作用的,兩人的骨頭都要被攥碎了。鄭小舟力氣出乎意料的大,赭青象征性地掙了幾下,後來索性洩力了,就由他那麽握着。

一絲尴尬浮了出來。

鄭小舟咳嗽了一聲松了手坐了回去,沒個正形兒地仰牆上伸了個懶腰,抱怨道,“挺一節課了都,他媽還不讓我出去,有病吧他。”

赭青餘光看到他腰間洩出一小抹白皮膚,喉結動了動,平靜道,“不可以抽煙。”

鄭小舟一聽就暴躁了,狠狠踹了一腳赭青的椅子,“老子抽不抽煙關你雞毛事兒!”

赭青戴上了耳機繼續做題。

“操又裝孫子?你他媽有種跟我打一架!”鄭小舟窩了一肚子火,他最煩被別人無視,手伸過去揪住了赭青的校服領子,制造粗劣的拉鎖一下子崩開了,呲的一下敞了懷,裏面竟然是光着的。

鄭小舟目瞪口呆。他倆坐在最後一排,但是小班下課比較靜,剛才的動靜已經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赭青精壯的上身就這麽大喇喇地露着,很多雙眼睛聚焦在他倆身上,一瞬安靜後嘁嘁喳喳的開始議論起來。

“……我不知道。”鄭小舟臉都憋青了,他把自己外套一脫扔了過去,不敢看赭青的臉色。

大老爺們的,露個膀子,也沒事吧。

……沒事吧。

剩下的兩節課鄭小舟安靜如雞。

赭青若無其事地穿好了鄭小舟的校服,筆下的卷子再也沒翻頁。

鄭小舟衣服上有股舒膚佳香皂味,還有股鄭小舟自己的味兒。

赭青不動聲色地把拉鏈拉到最上面,貪婪地嗅着鄭小舟的味道。

衣服的主人盯着歷史書上被塗鴉得長出胸部的始皇帝,目光開始游離,最終昏昏沉沉地枕到自己的胳膊上,臉無意識地轉向赭青那邊,嘴巴還一吮一吮的,像是沒斷奶的樣子,下巴微微地動。

鄭小舟有口欲。

他小時候,一吮嘴巴鄭秀衣就要抽他,扳了這麽多年也沒給扳住。

赭青看着他蠕動的紅嘴巴,閃亮亮的涎水滲了一點在嘴角。赭青鬼使神差伸過手去,拇指按住他豐潤下唇,卻被他無意識地吮進了口裏。

他的舌頭在柔韌地動,嘴巴像某種潮濕高熱的器官,柔軟又多情,吮的他的手指陣陣發麻。

好緊。

赭青身子一僵,他緩緩低頭,發現自己硬了。

硬了。

一大包。

周圍的人唰唰的寫着作業,也有低低的問題聲,講臺上空無一人,剛才喻微出去講電話了。

赭青小心的把手指抽出來,看到上面亮晶晶一片,在教室的白熾燈下分外顯眼,都被裹紅了,指根處有淺淺的牙印。

赭青目光直視着卷子,擡手在嘴邊假裝做了一個思索的動作,舌尖輕輕上伸出來舔了舔。

鄭小舟又吃玉米糖。

那種硬硬的小小的,形狀是玉米的,糖。

好甜。

赭青舔手指的時候沒有發現鄭小舟已經迷迷糊糊地蘇醒了,耳邊一聲戲谑的哎呦,赭青定住了。

一只被壓紅了的手慢慢伸了過來,妖怪似的,精準按在他腿間鼓起的帳篷上,頗具意味地握住了。

更要命的是鄭小舟傾着身子過來了,拿着一本歷史書,左手讨論題似的,在那已經被塗鴉的很慘的始皇帝胯下,打了一個很顯眼的,紅色問號。

他滾燙的氣聲若有實體地探進赭青耳道,蟲子一樣靈敏地鑽進去,搔起一陣癢。

“硬了啊。青哥。”

赭青手中的水筆生生給握裂了,塑料殼子咔嚓一聲響。

校服的運動褲松緊帶啪地一響,一只細熱的手,蛇一樣鑽進去。它伸出一根手指來,微涼的指尖以一個很磨人心智的速度,順着莖身滴溜溜往下滑,促使那柱硬東西更漲了,甚至敏感地微微上跳了一下。

那只手沒有理會它,而是在腿心纏綿地逡巡,赭青紅着眼睛死死握住了那只作亂的手腕,白,細,硬。像玉石,精致。手腕被圈住了,手指卻仍在動作。

“求我。”

赭青用力閉上了眼睛,嗓子裏勉力壓抑着,胸腔起起伏伏,呼吸已經亂了。

“求我。”鄭小舟嘴唇微開微阖,濕潤的嘴唇後面,隐隐顯出銀白色的齒鋒,小獸一樣狡猾。

赭青雙唇緊抿,大汗淋漓。

鄭小舟神色一哂,鼻子裏哼了一聲,一下子把那根東西從運動褲裏掏了出來。

他們坐在靠窗的地方,教室左面的最角落,赭青右面的兩排人請假了,是空的,後門窗戶擦得很幹淨,如果有人經過往裏面掃一眼……

鄭小舟盯着他滲血似的耳垂,薄而透明,和自己的很像。他笑着湊過去,口腔裹住了他的耳垂,細細一吮,又揚起下巴咬舐他幾乎透明的耳廓,手裏深深淺淺地磨着,套着。

“狀元,爽嗎?”鄭小舟挑着眼睛看他。

“還不出來?”鄭小舟故作苦惱的側了側頭,好像很委屈地問道,“你不會是想讓我給你口吧?”

赭青身子猛地一僵,緊閉的眼睛一瞬間睜開了,不可置信地看向他,好像這輩子第一次見到如此厚顏無恥之徒。

鄭小舟吃驚地嚯了一聲,耳語道,“還真想啊?那我鑽下去撿個筆……”

赭青面紅耳赤地控制住他,絕望地射了。

“啧,”鄭小舟眼神在他面上游離一番,撇了撇右嘴角,“垃圾。”

赭青眼睜睜看着鄭小舟把手上乳白色的體液湊到鼻尖嗅了嗅,又一臉嫌棄地摸到赭青的袖子上,嘟囔道,“操,本來以為狀元的能香點兒……”

赭青沉默片刻,低頭看了看黑色校服袖子上一片明顯的白濁,微微笑了。

這是鄭小舟的校服。

赭青氣定神閑地收拾好自己褲子,喝了口水繼續學習。

下課的時候鄭小舟火燒火燎地去洗手,可能是心情好,赭青這回沒攔他。

鄭小舟再次光臨四樓的教師衛生間。一邊對鏡自照一邊擰開水龍頭洗手,做許多人在自家浴室偷偷摸摸幹的事——裝作巨星的樣子哼歌。

鄭小舟前兩天在店裏聽了一首粵語歌,陳奕迅的,名字挺有意思,叫斯德哥爾摩情人。鄭秀衣終于不再放十幾年前的歌了,這讓他很欣慰。

鄭小舟從兜裏掏出便宜香煙和打火機,歪着頭叼了一根,壓着眉毛點了火,三晚下課老師基本都走光了,他習慣在這個時候在這裏抽,沒味兒,肅靜。

鄭小舟活動了一下脖子,開始做作地各種擺姿勢,時而手肘擋額頭時而手指撫鼻梁,并且露出那種冷漠不好惹的眼神來,吐着煙圈低聲唱着歌,想象自己是一個挺牛逼的手下十萬小弟的老大哥。

鄭小舟和鏡子裏的班主任大眼瞪大眼。

誰先咽吐沫誰就輸了。

“哎,喻哥,”鄭小舟把煙偷偷掐了,笑意盎然地迎上去,“親自來上廁所啊。”

喻微沒笑,把眼鏡摘了,慢條斯理地放上衣口袋裏,也不怕刮壞了。

“你上課幹什麽了?”喻微摘了眼鏡,一下子變了一個人似的,眼睫銳利含鋒,瞳孔暗如槍口。鄭小舟被他盯得不免心虛,口裏打着哈哈想糊弄過去。

“鄭小舟。”

鄭小舟露出一個糾結的表情,無辜地攤了攤手,“學歷史,和狀元讨論問題。”

喻微比他高了不少,靠近的時候投下一片陰影,鄭小舟突然覺得四樓有點太安靜了,整層樓只有洗手間是亮着的,外面的每一扇門都緊緊閉着,他的喘息聲落地可聞。

“記得自己是個學生吧?”喻微微微低頭俯視他,語氣溫柔,手卻強硬地攥緊了鄭小舟的右手,上面濕淋淋的是剛洗完的痕跡。

“這只手幹什麽了,我們都很清楚,”喻微溫和地說,“畢竟腥味兒還沒散呢。”

鄭小舟噗嗤一聲笑了,他毫不在乎地看了喻微一眼,不耐煩地掙開了他,手臂一撐坐到了洗手臺上,腿吊兒郎當地晃着,像親昵又像欺負人似的地,伸手拍了拍喻微的臉頰。

“班主任,你羨慕了?”

喻微:我從後窗戶看見了。

小叔:喻老師,咱還是氪金吧。

仙女兒,評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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