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 天真
周六下午路上有點堵。鄭小舟七拐八拐地越過一條條街道,熟門熟路地往沈譽一家門口一停,進門後才發覺有點不對。
他把包拎在手裏,被一陣從樓梯口疾來的旋風猛地撲了個正着。鄭小舟感覺自己的血壓瞬間升高了,他低頭看着那只骨量很足的紅棕色大毛團一個勁兒地往自己腰上扒,忙護住自己褲帶,掙紮着往樓上走去。
那狗不放過他,使勁往他懷裏撲,非要他抱着。鄭小舟咽着口水,勉強把他抱在懷裏,鼻息間都是熱烘烘的狗毛味,雖說沐浴露的氣味還是挺香的,但這狗總伸舌頭舔他臉。鄭小舟就很絕望,仰着下巴不讓他舔臉。
脖子的癢癢肉搞得他笑個不住,幾乎抱不動狗,沈譽一從門裏探出頭來,一副剛睡醒的樣子,單眼皮還有點浮腫,憨憨道:“小舟同志來啦。”
鄭小舟把狗往他懷裏一塞,抱怨道:“才幾個月就這麽沉了,你別使勁喂他,狗長太胖對心髒不好。”
沈譽一有點委屈,按着來回掙紮的狗頭,噘嘴道:“你都多長時間沒來了?三三想你,你抱都不抱他的。”
鄭小舟一陣惡寒,幹嘔了幾聲,罵道:“你給我好好兒說話,沒事兒裝什麽嗲?”他發現門沒關,轉頭去關門,不經意間和樓梯另一端的人目光撞上了,登時眉頭就皺緊了。
沈斯容歪着一顆頭從他卧室門裏探出來,裝作很好奇的樣子看過來。
鄭小舟把門鎖緊了,低聲問道:“你哥回來了?”
沈譽一打量了他幾眼,摸着懷裏的狗兒,疑惑道:“怎麽了?他們放寒假了啊。”
鄭小舟皺着眉,有點煩躁的樣子,掏出平板翻出筆記來,坐到書桌前開始給他講題。他講了一會,愈發覺得心裏煩得很,開口道:“我每天往這兒跑也挺累的。要不下回直接在你們學校旁邊的麥當勞講,你覺得呢?”
沈譽一細細看他神色,狐疑道;“學校離我家也不遠啊?你......你是不是和我哥有什麽......”
“沒,”鄭小舟粗暴地打斷他,“我就是有點懶得動。”
“我哥說你們高中時候關系可好了。”沈譽一拄着自己的下巴側過頭看他。鄭小舟突然發現他這個動作看起來和沈斯容有點像,下颌線條利落精巧。只是沈斯容面容過于精致,有些女氣;沈譽一少年氣十足,眼裏跳脫得很,故意眨眼睛耍帥都顯得無辜。
“他說你總纏着他問題,他每次都會認真給你講。”沈譽一試探地問道,語氣有點探究,“他很想念你。”
鄭小舟怒火攻心,氣得直咬牙,一時間竟然不知道說些什麽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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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麽你們說的不一樣呢?哥哥很喜歡你,你讨厭哥哥。”沈譽一看着面色發青的鄭小舟,怯怯地問道。
“......媽的。”鄭小舟暗罵一聲,覺得自己平白惹上一身騷,還沒辦法告訴他實情。要他怎麽說?你哥是個死變态,偷窺我,把我綁了使勁舔我雞巴?操,這怎麽和他說?
鄭小舟看那狗一直掙紮着要往自己身上撲,便把狗抱過來揉,破罐子破摔道:“總之就是跟他不對付,媽的你屁話怎麽那麽多?作業不夠多還是考試考好了?”
沈譽一眼圈一紅,巴巴兒地看着他,期期艾艾地說:“那你不喜歡他,喜歡我好不好呀?”
鄭小舟一愣,臉色很糟糕地看着他,問道:“你說什麽?”
沈譽一紅着臉撲倒床上,把腦袋埋到被子裏,用力捶着床悶聲叫道:“不說了!”
鄭小舟莫名其妙地看着他,心道這小子沒事發什麽瘋,拎着他脖領子按到椅子上繼續講題,旁交側擊道:“年級輕輕的,別走偏啊你。”
他有點理解了沈譽一對他的感覺了,可能就是那種模模糊糊的依賴感,小孩似的,想一出是一出的。今天看上這個明天喜歡那個的,他也有過這時候,所以對他的怪異行為自認為了解。
長大一點總會明白過來的。
沈譽一心不在焉地聽完課,看鄭小舟收拾完東西背好了包,突然裝作漫不經心地說道:“小舟同志,你下周五有空嗎?”
鄭小舟上了一天的課,有點犯困地問道:“幹嘛?”
沈譽一伸手揪他身上一叢叢的紅棕色狗毛,問道:“學校校慶,我被請去表演個節目。我不是跳街舞嘛,開場舞,你去捧個場呗,我給你訂好了位置,前三排,給我拍拍照片嘛。演完我們就去吃火鍋好不好?”
鄭小舟一愣,想起朗灼然的演出也是周五,便答應了,随口道:“我們看完再去吧。”
沈譽一以為他壓根不會感興趣的,聽他這麽容易就答應了,反而有點不适應,疑惑道:“我的節目幾分鐘就結束了,別的有什麽看頭?我表演完就去嘛,好不好?”
“我有個學生也那天演出,”鄭小舟覺得沒什麽好避諱的,邊一股腦告訴了,“高一的,彈鋼琴彈得可厲害了,叫朗灼然,你認識不?”
沈譽一臉色突然就不好看了,甕聲甕氣地說道:“不認識。”
鄭小舟奇怪地看了他一眼,站起來開門,漫不經心道:“那我周五過去,給你打電話。”
三三突然發出幾聲很委屈的叫聲,鄭小舟回頭一看,沈譽一死死抱着瘋狂掙紮的三三。沈譽一見他回頭看自己,氣焰突然足了,惡狠狠地沖狗示威道:“不許去!他是你爸還是我是你爸?”
鄭小舟面無表情地把門一關,心道不和傻逼一般見識。
擡起頭,卻突然看見門口立着一個人,瘦高的陰影投下來,鄭小舟嘴裏一聲“我操”就罵了出來,一下子推開他竄了老遠,警惕地看着他,怒道:“你他媽有病吧?沒事閑的聽牆角是吧?”
沈譽一聽到門外動靜,把門開了,看到沈斯容站在門外,疑惑道:“哥?”
沈斯容露出一個很友善的微笑,捧着一盤烤好的小餅幹,向兩人示意一番,柔聲問道:“剛烤好的,要吃嗎?”
鄭小舟暗罵一聲神經病,快速下了樓。沈譽一抓了一把小動物餅幹往嘴裏塞,三三也抻着脖子要吃,沈斯容把盤子放到桌子上,防止狗亂吃。
“哥,你是不是和鄭小舟結過仇啊?”沈譽一嘟嘟囔囔地吃着餅幹,瞟眼看沈斯容,“他見了你就像見了鬼似的,你是不是得罪過他啊?”
沈斯容面不改色地挑了一只小刺猬的餅幹,一點點咬着吃了,舔着手指軟聲道:“沒有吧。可能是因為出國的時候沒有來得及告訴他,還生氣呢。”
沈譽一瞪着他,咕嚕嚕喝了一大口果汁。
沈斯容漫漫地看着自己弟弟狀若天真的面孔,心裏的惡意幾乎化作實體噴薄而出。
真惡心。
頭腦簡單的殘次品。遲早被淘汰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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