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6歲的千夏不懂什麽叫做監護人, 也無法理解,讓一個未成年的孩子擔任另一個未成年孩子的監護人是一件多麽不可理喻的事情,她只知道, 她不用離開那個她熟悉的, 和爸爸媽媽一起生活過的家了,而這一切, 都是因為有雲雀君在的關系。

失去爸爸媽媽, 她很難過, 雖然醫院的姐姐說, 爸爸媽媽只是變成了天上的星星, 他們依舊會每天晚上看着她陪着她,繼續像從前一樣守護着她。

但是千夏再也沒辦法聽到媽媽給她講睡前故事了,爸爸也不會遵守承諾帶她去坐飛機看雲彩了,大大的屋子裏只剩下了她一個人。

她不會做飯,不會洗衣服,甚至連辮子也紮不好,然後她就變得髒兮兮的,每天穿着皺巴巴的總是洗不幹淨的制服, 頭發也亂七八糟。

而且她也不會再像從前那樣天真可愛的笑了, 她總是一個人坐在座位上離大家遠遠的, 上課也時不時地打着瞌睡, 并且接二連三地在考試之中考出了不可思議地低分。

沒多久,班級裏的同學開始遠離她,說她身上臭臭的。

老師這才發覺, 千夏竟然已經很久沒有洗過澡了。

——這個孩子,根本不具備能夠獨立生活的能力。

但是對她的遭遇,班主任非常同情,她帶着千夏回家,幫她洗澡換了衣服,收拾廚房的時候,她看到了空蕩蕩的冰箱,垃圾桶裏堆着被摔碎的碗碟,清潔工具都有使用過的痕跡,但是整個屋子還是布滿了灰塵。

“小夏真的可以一個人生活麽?”

班主任收拾完所有的東西,對着一直神色恍惚地跟在她身後看着她忙碌的小女孩,輕聲問道。

千夏愣愣地看着為了做家務而圍着那塊熟悉的碎花圍裙的女人,小小聲地,“……媽媽……”

班主任怔住了,這位感性的老師紅了眼眶,她幾乎脫口而出,“小夏要跟老師一起回家麽?”

但是聽到她這麽說,小小的女孩卻好像一下子從夢中驚醒,她眼睛睜得大大的,咬着唇拼命搖頭,“不要,我不要離開這裏。”

固執地搖着頭的女孩眼圈也紅了,她轉頭就丢下了錯愕的班主任,跑上樓去進了主卧間,然後将房門啪嗒一聲用力關上,還從裏面鎖上了門,像是極度恐懼着被帶離這裏。

班主任有些無奈地望着二樓嘆了口氣。

她給千夏留了晚餐,然後從她家裏出來的時候,正看到對面雲雀家二樓的陽臺上窗子正開着,一個小男孩站在那裏,神色平靜地看着她。

“雲雀君?”

她親切地微笑着朝他招招手。

小男孩隔着窗子,沉默地點了點頭,然後消失在了窗口。

……後來

後來千夏的情況更加糟糕了,她不止會在上課的時候睡覺,還常常在老師講課到一半的時候尖叫着從座椅上摔下來,油膩膩的頭發亂七八糟地披在腦後,長時間沒有修理的劉海遮擋在慘白慘白的臉上,營養不良而尖瘦下來的面孔上顯得格外大的棕色眸子時不時在黑發遮擋之下顯露出驚慌恐懼的目光。

瘦瘦小小的女孩子穿得邋裏邋遢,她依舊還是會在放學的時候蹲在路邊跟小花小草聊天,會時不時望着天上的白雲發呆,但是在別人的眼中,不再擁有可愛笑容與幹淨清爽外表的木村千夏,父母雙亡,一個人住在黑漆漆的大房子裏,看起來就像是從恐怖故事中走出來的被詛咒的破爛洋娃娃一樣,讓人不敢也不想要接近了。

只有雲雀恭彌知道千夏經歷了什麽。

因為那天晚上,千夏是一邊哭着叫他的名字一邊蹲在他家樓下的,慣來睡眠淺很容易就會被吵醒的雲雀第一時間就發現了縮在他家門口的小女孩。

千夏說,她看到了妖怪。

在漆黑一片的房間當中,不停不停的叫着她的名字,有時候是用爸爸的聲音,有時候又是媽媽的聲音。

她醒不過來,直到有東西纏在身上,腥臭的口水滴落到枕邊,她終于哭喊着睜開了眼,看到了貼在天花板上的那個全身都是眼睛的妖怪。

然後,她拼命拼命地逃,從樓梯上滾下來,也不記得被磕絆到多少次,膝蓋與手肘都血淋淋的,臉上眼淚鼻涕糊得滿臉都是,只穿着薄薄的睡衣,在他家樓下瑟瑟發抖。

這其實不是千夏第一天見到這些可怕的東西了,從她回到這裏的第一個晚上,她就看到了那些東西。

它們猶如恐怖的夢魇,每一天晚上都出現在她的眼前,又彷如陰霾一般終日不散。它們用着讓她熟悉和想念的聲音說着讓她戰栗不已的話語。

她想繼續聽到爸爸媽媽的聲音,但是又害怕着那些可怕的東西。

它們不準她離開這個房子,還無時無刻不跟着她,它們會附着到她周圍的老師和同學身上,這讓千夏再不敢去靠近他們,怕給大家帶去危險,甚至是連最喜歡信賴的雲雀君,她也不敢再像從前那樣纏着他了。

雖然,一個人很寂寞很害怕,但是,她還有小花小草,有小黃大黑,有天上的雲和夜晚的星星……

每天,她從黑漆漆的房間裏望出去,看到對面窗子亮起的燈光,她就知道,雲雀君還在不遠的地方。

清晨的時候,她還是可以聽到鳥兒的清脆鳴啼,悄悄掀開窗簾一角,男孩子依舊像是童話故事書裏的王子那樣漂亮,初升的日光透過那一角投入室內,照亮了陰暗的房間,也驅散了一整晚的可怖噩夢。

——早上好,雲雀君

每次,她都在小小聲地說。

因為不斷積累的寂寞與恐懼,終于在某個夜深人靜之時徹底爆發,她從家裏跑了出來,蹲在雲雀家的樓下。

她沒有大聲喊,只是小小聲地叫着雲雀的名字,然後,面前的門開了,屋內溫暖的燈光照亮了她的視野,因為淚水而朦胧一片的目光之中,小男孩的身影被拉長得異常高大,影子蓋在了她的身上。

充斥于耳邊盤旋不去困擾了她多日的那個聲音,消失了。

……

“主公,您別怕啦,”

為千夏鋪好被褥的付喪神少年笑容開朗地用手按在她肩上将她推到了床鋪邊讓她躺下,然後為她蓋好被子掖好被角,“我們都是刀劍付喪神,都會保護你的哦,有我們在,就不要再害怕會有幽靈和鬼怪啦~”

付喪神,雖然不算高等神明,但是也是神明。

千夏咬咬嘴唇,默默點頭,“我相信你們,大家,都很強。”

就像恭彌那樣,都是很厲害很厲害的人。

“沒錯~”

鲶尾藤四郎點頭,一晃一晃的呆毛也跟着上下擺動,他笑嘻嘻在她身旁坐下來,“所以,我要熄燈了,準備好了麽,主公?”

“……”

千夏的眼中閃過幾分慌亂和緊張,但是她看着就在近旁的少年,遲疑了下,然後像是做出了決定一般用力點頭,“如、如果可以,鲶尾能等我睡着了再走麽……”

“沒問題~”

少年清朗的聲音依舊帶着愉悅的笑意,“那我吹蠟燭了~”

“好……”

燭火的光明滅了一下,然後徹底熄滅了,房間當中立時陷入了全然的黑暗。

身旁窸窸窣窣的碎響,溫熱的氣息離得很近,少年聲音帶笑,“主公為什麽要停住呼吸?害怕麽?”

千夏側過身去,稍稍适應了一會兒黑暗,便能模糊看到鲶尾藤四郎的身影就在旁邊,他用手撐着下巴趴在榻榻米上,頭頂一翹一翹的那縷頭發也能看到。

她看着那個模模糊糊的影子,原本緊緊抓着被沿的手指慢慢松了開來,因為緊張而屏住的呼吸恢複了順暢。

“我不害怕。”她搖搖頭,“鲶尾在旁邊,我就不怕了。”

“那麽主公想睡覺了麽?”鲶尾問,黑暗中,他的聲音依舊帶着元氣的笑,只是聽到他歡快的聲音就能想象到他燦爛的笑容。

“還、還不太想睡。”

因為回憶起小時候的事情,所以心情有些沉重,千夏搖搖頭。

“那主公要不要唱歌給我們聽?”

“唱歌?”

“就是那首,你喜歡的校歌。”

“我唱歌不好聽哦,會跑調的——”

“沒關系~”

“嗯,那我試試看,不要嘲笑我哦。”

“好~”

輕輕的,像是有些害羞的女孩子的歌聲在低低地在這間小小的和室之中響起。

“……綠蔭蔥郁的并盛,不大不小中庸最好,

總是一成不變,健康而堅強,

一同讴歌吧,并盛中學。

晨露閃耀的并盛,平平凡凡中庸最好……”

……

審神者發自內心的歌聲,透過夜晚的風傳遞出來。

“一期哥,是主公大人的聲音呢——”

正在為弟弟們講睡前故事的一期一振聽到了五虎退的聲音,他放下了故事書,微微擡頭,仔細傾聽了一會兒,然後露出了溫柔的笑意,“對,是主公的歌聲。”

“好好聽……”

從被子當中露出一頭粉發的小短刀睜着亮晶晶的眼眸,“從來沒有聽到過的歌。”

“聽着主公大人的聲音,總覺得,能做個好夢呢——”

前田藤四郎乖巧的閉上眼睛,“真好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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