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丁酉年正月十八 晴
我醒來時,發現我自己正跨坐在燭九陰身上。
說實話,我不知道我怎麽做到的。
明明燭九陰睡在梁上,像蛇一樣盤着橫梁。
我們只是為了節省住宿費。
他又不願跟我一起睡,即使我說我變回原形也可以。
——巡山日志
荀三小心翼翼地從燭九陰身上翻下來,倒在一邊,努力回想這一切是怎麽來的。
昨晚上他明明在閉眼前都看到燭九陰的原形像蛇一樣扭曲地盤在房梁上,離床很遠,看上去清心寡欲,似乎不願高枕無憂,只想生于憂患的樣子。
而現在,燭九陰就躺在他的身邊。
人形。
且一柱擎天。
他不知道是因為自己磨蹭的,還是本身就是那樣的,然後自己不小心坐上去了。
荀三猛然坐起來,問題是誰會自己坐上去啊?!
他将燭九陰推醒,故作促狹地問道:“你不是說你要睡梁上?”
燭九陰睡眼朦胧,不甚清明的樣子,“唔,我在梁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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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看看這是哪兒?”荀三扯了扯繁複的床幔,扯松了系帶,層層疊疊的床幔落下來,将他二人罩在狹小的空間裏。
燭九陰轉了轉眼珠,突然坐起來,“我怎麽在床上?!”
“嗯……”
随即燭九陰感受到自己不同尋常的地方,向下一看,又狀似不經意地瞥了荀三一眼,荀三裝作什麽都不知道的樣子,“你自己想想吧,我起床了。”
他揭開床幔,打散了一床暧昧的氣氛。
過了一會兒,燭九陰走出來。
荀三突然想起什麽似的,“你現在,現在為什麽開始睡覺了?”
說實話,除了燭九陰喝醉酒的那天,荀三還從未見過燭九陰迷迷瞪瞪的模樣。
他是不需要睡覺的。
休息是凡物自我調理之需,燭九陰乃大化之神,呼吸皆在天地長道之間。
燭九陰聞言一愣,随後說道:“我現在挺喜歡睡覺的。”
荀三狐疑地看了他一眼,又想起自己醒來時跨坐在他身上尴尬位置時的尴尬!
“可為何我會在床上?”燭九陰自語。
“對呀!”
荀三已經叫了早飯,又回過頭來洗漱,明明只是野兔子精,卻仍是講究得很。
燭九陰緊皺的眉頭直到早飯送來才稍稍舒展開,他是希望能夠控制一切的人,這種莫名的感覺讓他心裏十分不舒服。
“這是吃的什麽?”稍稍舒展開的眉頭瞬間又緊皺起來,燭九陰捏了捏手裏綠油油的面粉團子,一臉嫌棄。
“青菜饅頭,”荀三覺得很香,吃得兩腮鼓鼓,“我們沒錢,可能很快連青菜饅頭都吃不起了。”
燭九陰最終還是什麽也沒吃。
兩人走到一處熱鬧地,荀三正探頭探腦地去看賣藝的,燭九陰讓他待在原地,自己轉身走了。
荀三正看得起勁,根本無心搭理他。
等到一場表演結束,已經擠到了前排的荀三看到賣藝的小兒郎端着銅盤開始挨着挨着接銅板了。
荀三沒有錢,想往後退,身後的人卻密密緊挨着,他也退不出去。
“有錢捧個錢場,沒錢捧個人場!”銅盤移到他面前時,小兒郎睜着大大的眼睛,看出了荀三的窘迫,等到荀三身後的人将錢給完之後,小兒郎安慰他。
荀三搓了搓手,小聲說道:“不,不好意思啊,我實在……”
“荀三,這裏。”一只手突然伸過來,往銅盤裏放了一錠銀子。
荀三感覺到另一只手圈過了自己的腰,他看了燭九陰一眼,再轉過頭,小兒郎已經睜大了眼,驚訝地看着他身後的人。
“這位大爺……”
小兒郎有些無措,往後看了眼正在收拾東西的男人,用方言喊了句什麽,男人走過來,看了眼銅盤,又看了荀三和燭九陰,帶着點方言的官話有些奇怪,“多謝恩人!”
燭九陰和荀三對視一眼,他們其實對銀錢的概念并不是太明晰,只知道自己有沒有,不知道一錠銀子到底有多少。
“啊,不用……”被人當衆感謝,荀三瞬間臉紅起來,拉着燭九陰想要離開。
“哎呀,你哪裏來的錢?”走出了人群的視線,荀三才拉住燭九陰詢問道。
燭九陰指了指那邊,“凡人好賭。”
“賭?”荀三說道,“那不是不好的,容易上瘾,傾家蕩産……”
大概是看的話本太多,這樣的故事比比皆是,荀三印象很深刻。
燭九陰笑笑,“我那叫什麽賭,我都看得見,不過是把錢放在那兒罷了。”
荀三睜大眼,随後又洩了口氣,“算了,我們少去拿一點,争取以後還是尋個謀生的手藝好了。”
“你拿了多少錢?”荀三又立即探頭問道。
燭九陰拿出一個錢袋,裏面鼓鼓囊囊的,“我沒拿多少。”
荀三皺眉,“怎麽都是銀子?這樣最容易被小偷盯上!”很老道的樣子,像是已經十分熟稔了。
“我們找個地方換成銀票吧!”荀三建議道。
他們又去尋了個地方換成了銀票。
等到出來,因為有了錢,荀三的腰板似乎都挺直了些,指了指街邊串起的油團,“我要吃那個!”
燭九陰選了兩串,将銀票遞過去,小販犯了難,“大爺,這,這錢數太大了,我們小本生意,也不好找錢啊……”
荀三:“……”
兩人又重回錢坊,換了些零錢和一張小額的銀票,又灰溜溜地出來,重新去買了兩串油團。
兩人吃着油團,走出了城門。
荀三戳了戳燭九陰,“你說我們去什麽島?”
“長燚,”燭九陰說道,“火神祝融的島。”
“對你有好處?”
“嗯,”燭九陰突然看向他,“你陪我去?”
荀三哽了哽,“嗯。”
“你猶豫什麽?”燭九陰尖銳地指出。
荀三彎了彎眼,“沒有,你知不知道在哪兒?”
燭九陰點點頭,“有感覺。”
“那我們走。”荀三吞掉最後一口油團子,拉着燭九陰向前走。
“我這裏還有。”
燭九陰将手裏的油團子遞出去。
荀三看了他一眼,最後還是搖了搖頭,“你吃吧,我不想吃了。”
燭九陰猛然想起,曾經也是這麽一個茶糕。
柳彥懷掰下一塊,遞到荀三嘴邊時。
兔子嘴邊的笑意羞澀又單純。
現在想來卻只覺刺眼。
作者有話要說:
就是!21號!不管啊!沒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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