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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酉年三月初四 雨
未記
——巡山日志
貔貅和窮奇湊在一起嘀嘀咕咕,希望長燚不要出事,身後突然傳來一聲怒吼。
“人呢?!”
燭九陰化回人形竟又從門後出來,看到門口兩獸而無荀三身影,一時心下大駭。
貔貅瞪圓了眼,支支吾吾不敢說話。
窮奇跳上前,說道:“找我們做甚,他已經進去了的!”
燭九陰深呼吸了一下,穩住心神,“我沒看到他。”
窮奇冷笑道:“他不想你看到呗!”
燭九陰深覺話中有話,“什麽意思?”
窮奇轉了轉眼珠,正要開口,卻被身後的貔貅一下捂住嘴,燭九陰聽見貔貅小聲勸道:“哎呀不能說,他會殺了我們的!”
燭九陰挑眉,“誰?”
貔貅和窮奇同時沉默了。
燭九陰垂眸,“好,我只問你們一個問題。”
“他過去時,多羅羅報了幾個人?”
貔貅小聲道:“三個……”
“砰!”
四周海水突然炸開,吓得貔貅一縮,燭九陰臉色陰沉,上前一把提起貔貅,兩獸都還未來得及反應,燭九陰已經手心翻轉,從貔貅體內強行取出寄存于此的修為。
一白一黑。
白色珠子在被取出的瞬間,化為一縷氣息重回燭九陰體內。窮奇怒道:“你們不能不守規矩!”
燭九陰斜睨着他們,“那便讓長燚之主前來。”
他說的是祝融,可在數十萬年前,祝融已經殒于大道,燭九陰想的是長燚無主,自然無甚規矩。
不想多羅羅竟突然高聲呼喊起來,“主人!主人!”
燭九陰不耐,一掌揮過去,多羅羅瞬間閉了嘴,他轉過頭看了貔貅窮奇一眼,眼中威脅意味再明顯不過,見貔貅它們似乎老實了下來,這才回身穿門而入。
多羅羅再報:“鐘山奚故,燭九陰,神,擅闖!”
燭九陰進去後不多時,內心焦灼的貔貅突然感覺到熟悉的氣息,和窮奇對望一眼,同時喊道:“主人!”
茫茫海面上顯現出一個人影,金絲滾邊的玉白色仙袍,上綴淡墨雲紋,仙氣流轉,雲紋栩栩。
只是此人神情淡漠,似乎天地間都沒有再能引起他絲毫興趣的東西,他看向貔貅窮奇的眼神也好如看其無物,若是荀三在此,定要說上一句,此人莫不是瞎子?
但他不是瞎子,也不是祝融。
“何事?”他問。
貔貅将前因後事全部說了一通,最後說道:“那位大人一切安好。”
“可有醒轉的跡象?”說及此,那人面上才微微一動,又問了一句。
貔貅搖頭,“沒有,但是我害怕他們進去擾了那位大人休息……”
那人擺擺手,“無妨。”說罷,便要轉身離去。
貔貅和窮奇面面相觑,正想要說什麽,卻見它們的主人又轉過身來,自語道:“也罷,我去看看,他見到那兔子心裏也會有幾分高興,如果那兔子不是兔子了,他定又會生氣……”
貔貅見它主人穿門而過,有些慶幸,對窮奇說道:“這樣長燚應該不會有事吧?”
窮奇桀桀怪笑,“有事正好,老子早就不想被鎖在這兒了!”
貔貅甩甩腦袋,不理窮奇,兀自祈禱,“千萬不要出事啊!”
荀三掉進了一個洞裏,但非絕境,洞裏還有蹊跷,搬開一塊刻着似畫非畫似字非字的石碑,荀三面前出現了一道長長的甬道,晦暗不明,荀三立在原地,愣是沒挪動一下。
洞深數丈,荀三想盡了法子,也沒能出去,反而體力耗盡,此刻天色都已暗下來,他餓極了,拔了幾根洞內不知是毒是藥的草,湊合着吃了下去。
坐着休息了一會兒,荀三感覺到一滴涼涼的水落在額頭上,“倒黴啊!”他有些喪氣,“下雨了!”
雨勢不小,一直下到入夜。
荀三不得已躲進甬道,看洞底慢慢積起一層水,大雨還沒有停的跡象。
荀三想:燭九陰應該找他找瘋了吧?
燭九陰的确是要瘋了,他不知道祝參會将荀三帶到哪裏去,甚至于隔斷了他和火精之間的聯系。長燚說大不大,但他卻始終找不到荀三。
長燚島上太多陣法,重重疊疊,一旦誤入,便将在一個個陣法間永無出路。
燭九陰關心則亂,再入門時,一腳踏進了一個桃花幻陣,他不願費心去找作為陣眼的那朵桃花,便一把精火燒了三千桃樹,待大火燃盡,他又進入了石林陣……
燭九陰便在這一個又一個似乎無窮盡的陣法裏穿梭,甚至每個陣法都好似在不同的空間裏,連天氣也不一樣,他在上一個陣法裏被大雨淋了個通透,在這個陣法裏卻是豔陽高照,好如炙烤般酷熱。
一想到祝參不知何時提前醒來,占據了荀三的身體,他就快要瘋了。
“你很着急,為什麽?”
眼前渾身赤luo,遍布火焰紋的男人半睜着眼,眸色亦是火焰的顏色,頭發赤紅,一臉張揚,他饒有興趣看着臉色陰沉的燭九陰,眼角的火焰紋加深了些,“你毀了許多我的陣法,你急着要出去,為什麽?”
燭九陰冷聲命令道:“祝融,破陣。”
他好不容易找到所有陣法的陣眼——祝融,他必須強制祝融破陣讓他出去。
但準确地來說,是祝融留下的神識。
祝融沉默了一會兒,然後笑着說道:“你先,告訴我為什麽?”
他的手晃了晃,空中竟憑空出現了荀三的身影,一身狼狽的兔子正靠在甬道口淺淺睡了過去,洞內積水已經淹沒至小腿處,小半截身子都泡在水裏,也能睡過去,燭九陰心裏是服氣的,但也不知是累成什麽樣了,荀三才會這樣就睡着了。
正想着,身邊突然一熱,祝融神識靠近了,不愧是火神,即便只是留下的一縷神識,在數十萬年之後仍能保持如此炙熱的溫度。
“因為他?”祝融手摸着下巴,作出思考狀,“只不過是一只野兔精,姿色尚可,毫無修為……”
點評戛然而止,祝融微微瞪大了眼,“祝,祝參?”
“不,還有,還有你的……”他看向燭九陰,語氣森然,“鐘山奚故,你擅自破開山體封印,來我長燚,自尋死路!”
燭九陰冷笑,“我什麽時候告訴你,我是被放出來的。”
祝融的神識突然微微晃了一下,“你竟不知悔改!”
燭九陰伸手,一把捏住祝融本應無物的神識,“我當年便知悔改,你們卻要置我于死地,如今我偏不知悔改,你們又奈我何?!”
世運衰敗,燭九陰奚故封于鐘山之下,卻陰差陽錯逃過一劫,成為這天地輪回間唯一的神祗。
即便只是神識,被燭九陰捏住之後竟然也有咽喉被扼住的窒息感,祝融抓住燭九陰的手,使不上一絲力。
他艱難開口,從喉嚨縫裏擠出一點聲音,“那,那我更不能,讓,讓你拿到,火精,為禍六界……”
燭九陰怒極反笑,抓住祝融神識的手使勁一揮,差點讓這縷脆弱的神識直接消散,見其狼狽,燭九陰冷笑道:“即便過了這麽久,你們倒是初心未改,始終就愛那一套——妄加猜度,徒增罪名!”
祝融捂住心口,神色猙獰,“當初你做的事,你休要抵賴!”
燭九陰神色一黯,“我沒有抵賴,但這不是你們誅殺我的理由,”燭九陰一頓,嘴角微勾,笑得邪氣詭異,“你們想要殺我,只不過是上古秘法裏詳細記載了火精的用處。”
祝融心下一驚,看向燭九陰。
當初大化之間靈氣衰竭,上神們修煉卻需要大量靈氣,彼此争奪間,将天地六界毀得一塌糊塗,眼看就要自滅,卻不想天地大化自有其生存下去的方式,那就是他們無論有再大神通都抵擋不了的自然隕落——神殒。
就好如創世之神盤古的神殒一樣,他們的一切都将歸還于大化,成為自然的一部分,供其靈氣生生不息。
伏羲和女娲是最早的,也是最觸目驚心的神殒,祝融親眼見證了這一切,看着他們突然變得異常巨大,長長的蛇尾繞着昆侖纏了三圈。
然後所有的鱗片都開始脫落,蛇鱗落下來,有的變成泥土,有的成為草木,有的化為露珠,有的固化成石頭;最後一片蛇鱗落在昆侖的山腳,化作一顆充滿着靈氣的芨芨草,芨芨草上滴落了他們落下的第一塊血肉,變成了一只蜥蜴。
血肉落下,耗費了很長很長的時間,有的上神不敢再看,獨自回府自怨自艾,有的上神拼命地汲取靈氣想要再活久一點,而祝融從未離開過,他看到女娲因痛苦而不斷呼出的氣化作了昆侖強勁的風,看到伏羲因無助而落下的眼淚成為了山間的小小湖泊,他們的血肉落在裏面,又成為一尾尾無知無覺的魚。
而颛顼是個瘋子,他從未看過一眼神殒,他拼命地翻閱古籍,最後在殘缺的那一頁發現了燭九陰的火精。
将火精放于天地靈氣共通的那一線間,以燭九陰之精血日落于燭油之中,保其不熄不滅,可将流轉的靈氣釋于天地,正如光照萬物。
天地靈氣共通的地方他們很快就找到了,是當初伏羲女娲蛇尾相纏結合的那座無名山,也是他們死後,最後一截蛇骨所指向的地方。
而那時候世間唯一的燭九陰只剩下了尚且年少的鐘山奚故。
以及,被困于南海之下長達數萬年的邪神祝參。
鐘山奚故太年少,精血少,邪神祝參過于邪氣,精血不純。
這麽久了,祝融也不記得到底是誰提出:将兩條燭九陰融合。
祝融眼神渙散,“你急着出去,為了什麽?”
他現在也說不清到底是祝參的欲望加速了他們的神殒,還是必然至之的神殒催化了祝參的欲望……
燭九陰不欲回答,手心聚氣,已經動了殺機,毀掉祝融的神識,無疑毀掉長燚的所有陣法,同時也就毀掉了長燚,但燭九陰有把握能夠在長燚徹底毀滅前,找到荀三,帶他離開。
只是電光火石間,燭九陰就已經做好打算,他的隕落是必然,沒有火精,也只不過是加快了些速度,這卻正好能夠陪傻兔子走完一生。
他會看着荀三步入輪回。
他會陪着荀三走過黃泉,看看彼岸花。
他會帶着荀三路過閻羅殿,但絕不進去接受審判。
他或許,或許會在荀三喝孟婆湯前告訴他柳彥懷所做的一切……不,還是待他喝完孟婆湯後罷。
這樣傻兔子或許會沒那麽難過,說不定還會問一句,“柳彥懷是誰?”
這挺令他高興,如果後面不會接着補充一句“你是誰”的話。
他計劃好了一切,并決定這樣做時,祝融像是瘋了一般,突然笑得十分猖狂,直指燭九陰,“鐘山奚故,大逆不道,你若毀了長燚,下一秒就是你的天道報應!”
燭九陰沉住氣,“閉嘴!”
祝融哈哈大笑,“你能活下來,只不過是靠了一個人!”
燭九陰一愣,他當然知道他說的是誰。
只見祝融神識逐漸變淡,身側卻出現了荀三的影像。
兔子終于坐不住,在積水淹沒至膝蓋時,擡腳往甬道裏走去。
曲曲折折的甬道裏幹燥溫暖,荀三緊張到顫抖的腿終于能夠好好走路,即便有些黑暗,但一路都沒有什麽詭異響動。
直到甬道盡頭有一絲光亮。
荀三循光而去,是一間石室,有些熱,準确地來說,很熱,熱到荀三濕透的褲腳,沒一會兒就烘幹了。
石室正中間的造型奇特的石臺上躺着一個人。
荀三越靠近越覺得熱,但是石臺不高,走了沒幾步,他便看清了石臺上的人。
與此同時,燭九陰也看到了。
“大王?”
“師父!”
作者有話要說:
謝謝七的麽麽噠哈哈哈哈
你們可以來微博找我玩啊
今天靈感小小地爆了一下。。嘻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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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