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 hapter 57 八十四天
系統說,還有八十四天。
八十四天。
怨念還有九十八。
好像有一套自動的換算系統, 在系統聲音出現的那一刻就将這個數字顯示出來。
陶安安腦海中驚濤駭浪, 波瀾壯闊, 都不顯山不露水, 她睜開眼睛, 天光漸漸明亮,時針在四的方向挪了不易令人察覺的角度。
昨天系統對她發聲,短暫幾秒, 好像久別重逢, 後來就沒了下文, 她顧着躲蘇阮阮來撓她的腳步, 回過神來, 系統又陷入緘默。
這段時間她對系統持有懷疑态度,系統也不辯解不發聲, 都不提醒她有這回事,因而她甚至都忘記自己是重生過的。
系統在大早上四點零二分出現, 聲音波瀾不驚, 也依舊聽不出情緒,聽不出男女。
腦海中簡短地囫囵一遍之前自己的思考, 又略微頓了頓, 又想, 反正系統知道自己腦海中想寫什麽,就沒了顧忌。
“你是解脫宿命系統嗎?”
“是。”系統的聲音很是平和,“是同一個。”
系統知道她要問些什麽。
“那吳韻為什麽跳一次就可以了, 而我就——”陶安安木然睜大眼睛,蘇阮阮在身側熟睡,蜷着雙腿,攬着她的腰,好像抱着大玩偶一樣,睡得沒什麽美感,也沒什麽安全感,睡褲拉得很低,腰際大片潔淨的白,陶安安擰過頭給她提褲子,費時費力還不能驚擾這厮,出了一頭汗,轉過臉,長籲一口氣。
系統好似在等待她做完這道工序一樣,剛才是沉默,現在就打破它:“因為吳韻只掉進去兩次。”
那跳樓的傳聞從何而來。陶安安腦中回想一遍,大家說吳韻是跳樓死,跳河死,兩個選項不是這個,就是那個,那個跳樓的選項從何而來,吳韻自己說是跳河的,但是跳河就解決了怨念——
“因為她不是主動跳的,就重生了,跳樓一次,跳河一次,第二次她跳樓了,”系統打斷了她,“因為她不信我。”
你要人如何信你。
“不信也可以,愛信不信。”
這個系統似乎生氣了,之後再怎麽叫,也沒有音信。
睡意全無,只好腦中輾轉反複思考,吳韻的死因是亂的。
而自己呢?自己輾轉重生,重複一個死法,最終結果在別人口中會是什麽版本?
那現在她驀地就不跳河了,衆人為何沒有人有一個“陶安安跳河而死”的印象?
蹊跷的事情将她吹脹,空空一團憂慮在腹中徘徊不去,她覺得蹊跷,吳韻的事情擺在前面,她斟酌猶豫,也确信自己無法無條件相信系統。
轉過臉,蘇阮阮睜着眼睛看她。
“……醒了?”她澀聲問道,抿了唇,攏了蘇阮阮鬓角亂糟糟一團的頭發。
腰上的力道是鋼筋鐵骨,怎麽都沒能松開,她也就任由早上睜開眼還迷迷糊糊的蘇阮阮摟着,蘇阮阮阖了眼,沒說話,腦袋埋在她頸窩,不多時均勻的呼吸打過來,鎖骨癢癢一片。
算作是回籠覺的休息持續了二十多分鐘,鬧鐘發出聒噪響聲。陶安安艱難探出手臂關鬧鐘,叫醒了蘇阮阮讓她起來,四點四十起床,聽英語,吃早飯,接着要提前到達學校布置場地,水上運動會今天舉行。
洗漱默然無聲,一切都有條不紊。
許是起得太早,大家都安安靜靜誰也不同誰說話,蘇阮阮的睡褲還是扯得很低,陶安安耐着性子給她提褲子,覺得自己像個保姆,令人無法放下的小公主,她這要如何相信系統,自己就啪啪跳河去?
兜在懷中,蘇阮阮還是迷糊,洗漱過後就放肆起來,轉頭親她,陶安安由着她,卻發覺小公主今天放肆得很,黏在她身上不肯下來,她喘不上氣,就拍拍她屁股,硬生生推開,接着散開頭發,抓過梳子來,半晌無言。
“略略略。”蘇阮阮是個幼稚鬼,晃晃腦袋去做早飯了,一頭綠毛顯得很是滑稽。陶安安從鏡中端詳她的後背,愈發覺得蘇阮阮人如其名。
五點十分時游泳館就冒出一群人來,又是戴着陸大那醜兮兮的胸針,兩批人,校學生會和系學生會兩撥,做零散的事情,蘇阮阮拍拍主席臺的麥克風,她身後的女孩子拿着一摞材料拍在主席臺上。
陶安安原本不必過來,但還是過來充個人數,具體打雜,掃地擺水放零食放垃圾箱貼标語,和蘇阮阮離得很遠。
離得遠了就看得到蘇阮阮看不到的東西。
一個男生挂着一邊耳機走進來,仔細一瞧,略有些眼熟,好像是那次重生和曹冬打起來的男生,對蘇阮阮有意見的那位,她看見了便對他行注目禮,那個人過去主席臺那邊說了些什麽,轉過臉來,好像看見了她的目光,便揚起一個笑容,大踏步走過來。
摘下了那邊耳機,男生手指搭在桌上輕叩:“同學,我好像第一次看見你,是新加入學生會的嗎?”
“不是,我來幫忙。”陶安安微笑。
“這種事兒讓他們做就行了,你看多髒啊。诶,那兒有零食我給你拿去。”
“謝謝,不用了。”陶安安搬桌子轉身要走。
“诶別急着走啊,開幕還挺久呢,現在你苦哈哈做完了一會兒又亂了,休息會兒吧。”
“……沒事,不累。”
“你叫什麽名字啊?我總感覺在哪兒見過你。”
“……陶安安。”
“哦聽說過聽說過,學霸嘛,我說我怎麽看你那麽眼熟,诶,不是我說,你看上回表彰那些人,裏面我就服氣你一個。”
“……謝謝。”
“真的,你別笑,我這一看見你就覺得投緣,跟你掏心窩子說幾句,那次表彰上臺,一看看一個個,天有多熱啊都穿得那麽少,又不是今兒水上運動會,今兒說得好聽是運動會,不好聽就是眉來眼去,下面一群群男生都盼着看女生走光呢,女生也是,哪有老盯着男生肚子看的,都不正經,我就覺得你好,你那次上臺一看,哇,真素淨一人,看着跟仙女似的,就跟她們不一樣——你說天哪有那麽熱的能穿那麽少?我看是心熱我跟你說,你可別跟別人說——”
男生大抵是一見面就以為自己和別人關系親熱,動不動就掏心窩子,掏心本事練就得出神入化,以為這樣就可以收獲到珍貴的友誼,咽了口唾沫,看見陶安安撐着臉看自己,便以為受到了鼓勵,“這些話我可不跟蘇阮阮說,也不跟顏若丹說,她倆不就是學生會主席麽,一個個,你以為怎麽爬上來的?不都是給老師暗示了麽?誰還不知道這些事兒,當初競選,穿得一個比一個清涼——”
“那邊有人叫我。”陶安安打斷了他掏心窩子的傾訴,轉身指了指主席臺那邊,蘇阮阮還在拍着話筒,說:“那邊六號區東邊搬桌子那位同學到主席臺一下。”
“行,那你去吧,咱倆加個微信吧,我覺得我跟你太投緣了。”男生摸出手機來,眼睛裏寫滿了“掏心窩子”。
陶安安擺擺手,“我沒帶手機,有機會再說吧。”
忙不疊地轉身奔向蘇阮阮那邊,她疑心自己是不是能聽完那個男生對蘇阮阮接下來的诋毀,侮辱造謠才剛開場,自己就忍不了了,蘇阮阮也猶如有千裏眼順風耳一樣叫她過去,她暗自松了一口氣。
“他找你說什麽?”
“說你壞話。”陶安安言簡意赅,見蘇阮阮手中拿着個亮晶晶的東西,“又別這個?”
“這次是我別給你的,不許摘了。”蘇阮阮笑,“別跟他說話。”
顏若丹和旁邊一個男生說着話,突然轉過臉來沖陶安安笑笑:“那人就那樣,出了名的直男癌,家裏有點兒勢力,競選的時候讓他爸媽出來斡旋,當時老師都吓了一跳,說這會兒孩子們了不得啊,競選個幹部就知道動用家族關系了,我們都沒理會他——你只當他不存在,不然他就老作妖,剎不住,誰也管不住。”
合着兩個人都在遠遠看着那個男生過來莫名其妙的搭讪。
陶安安從高處望下去,那個男生倚着一張桌子休息,看不真切在做什麽,翹起一只腳來晃悠,樂在其中。
這場運動會像是所有庸常無聊的運動會一樣,領導講話,大家心照不宣地玩手機,陶安安給大家發瓶裝水,安靜地像個樁子一般。
男生似乎真的很是無聊,無論是顏若丹還是蘇阮阮都沒有給他安排任務,他湊過來要了水,笑眯眯:“又見面了哈,挺有緣的。”
“嗯。”
“你真的沒帶手機?”
“沒有,我不喜歡。”陶安安轉過臉,拿了水想着塞給誰好,正當此刻,許之煥從泳池裏上來,看見她,笑眯眯地探過手要了一瓶水。
“剛剛主席找你。你去吧,我在這兒看着就行了,一會兒沒我比賽。”
她想問是哪個主席,顏若丹還是蘇阮阮,許之煥難得這麽客氣她有些不适應,但想到背後烙上的灼灼目光,那個男生對着她望眼欲穿,不必回頭就能感受到的掏心窩子的不良居心,她忙應了一聲,瞧見主席臺的角落,蘇阮阮拿着手機扣在耳畔,起身走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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