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自己去領罰

臨走前，紀流蘇用識海傳音通知了楚澤煙，她可能無法再進行接下來的千尋山歷練，後者愣了愣，但還是将她的話轉告給了其他三人。

紀流蘇很喜歡楚澤煙的性格，他對于朋友的決定雖會意外，卻從不幹涉，有時甚至會幫忙。

封家兄妹聽了之後表示沒關系，他們對待朋友都是“放手去做，我給墊後”的态度。不過落無歸得知此事後，整個人都顯得十分陰沉，殺氣逼人，活像一個被妻子背叛的丈夫，離他身體三尺之內的範圍似乎都被寒意占領了。他黑着臉，直接抽劍要追上去，卻被楚澤煙等人攔了下來。

“讓、開。”沙啞的聲音帶着冰冷，黑眸少年盯着眼前三人，眼中怒火正盛。

“弄曉這次回青霄門，是為了幫助她的朋友，你這般怒氣沖沖的追上去是什麽意思？”楚澤煙道。

落無歸冷冷看着他，“和你有什麽關系？”

“落無歸，”楚澤煙道，“你難道沒察覺到，自己的行為太過于偏激了麽？”

黑眸少年身子一僵，捏緊手中的劍柄，突然朝楚澤煙刺去，“與你無關！”

楚澤煙反應極快，側身抽出長劍抵擋下這一擊，“落無歸，我知道你在青霄門十年只與弄曉交好，但是作為朋友，你也需要站在她的立場去考慮！”

“楚澤煙你給我讓開！”

“落無歸！若你真當弄曉是朋友，就不該追上去找她的麻煩！”

黑眸少年死死盯着楚澤煙，“你怎麽知道我要找她麻煩的？！你怎麽不認為我是想去幫她？！”

一直沒出聲的封子蝶這時候突然冒了一句，“你這樣兇神惡煞的追上去，是個人都會以為你要去殺人吧！”

黑眸少年一時語塞，身子頓了頓。

他側身看向封子蝶，眼中寒意彌漫。

封子蝶立刻躲到封子玉身後，伸出個腦袋偷偷看了一眼落無歸，又小聲嘀咕，“我又沒說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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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換來黑眸少年更加幽冷的目光。

封子玉在楚澤煙與落無歸争執時，就已經偷偷用識海傳音告訴了紀流蘇，紀流蘇也略感抱歉，落無歸的性格冷淡，然而對認定的事情卻非常偏執，他身邊基本沒啥朋友，有意結交的人也都被他渾身上下散發的冷意和殺氣逼退了，但是他若是對某一個人上心，就會有很強的占有欲，紀流蘇與他相處十年，自然知道這孩子骨子裏的偏激。這次回青霄門是她臨時的決定，沒提前通知落無歸，這孩子自然會很不高興。

她輕輕嘆了口氣，用識海傳音與落無歸說了很久，哄了半天才把孩子哄好，落無歸雖然暫時冷靜下來，但之後難以保證不會再做什麽，紀流蘇便道：“待你從千尋山回來之後，我就帶你去以前跟你說過的金陵城如何？”

“就我們兩個人？”落無歸問道。

紀流蘇想了想道：“視情況而定吧，萬一楚澤煙他們也想去呢！”

聽到這話，剛剛冷靜下來的黑眸少年又一臉殺意的盯着其他三人，紀流蘇隔着千裏都感覺到了，也隐隐有些怒火道：“若是你不願意，那麽你可以現在選擇回來，不過，我或許就會從房間裏搬出去，反正淩雲峰的空房還有那麽多，自己看着辦吧！”

紀流蘇的聲音裏帶着從未有過的認真，黑眸少年聽見這話滿身的殺氣瞬間消失。

漆黑如墨瞳孔中出現幾分慌亂，停頓幾秒，他沙啞的嗓音小心翼翼道：“我、我知道了……你別生氣了，好麽？”

這聲音裏帶着些許懇求，像小狗一般可憐兮兮。

紀流蘇哪裏聽過落無歸這般說話，頓時腳步一個打滑，差點兒沒從長劍上滾下去。

“好了，沒生你氣，”紀流蘇穩住身形，語重心長道：“落無歸，你也該學會如何與別人正常相處了，畢竟，我總不能陪你一輩子。”

她拿到問心劍之後，是一定會離開青霄門的，紀流蘇是散修，雖在青霄門呆了十年，但那終歸不是自己的歸屬。

紀流蘇說完便結束了識海傳音，所以她并不知道，少年在聽完那句話之後，漆黑如墨的雙眸中浮現出一陣黯然，許久，他才嘲諷的笑了笑，瞳孔幽深。

——越想抓住，就越抓不住。

——

從永回鎮禦劍回青霄門需要六個時辰，紀流蘇背着岳林修，他身子孱弱，過分輕巧，背在背上并不重。

一路上，紀流蘇同岳林修說了很多三千後的事，如今的萬草峰峰主已經不是沈珏，而是他徒弟蘇幕的兒子蘇長風，蘇長風一千年前成為了萬草峰主，也是那一年，蘇幕渡劫失敗身隕。

紀流蘇說到這裏，也順便将自己死亡後重生的事告訴了岳林修，他聽後，心中萬分詫異。

“你的意思是，你現在是借屍還魂？身隕之後，你并沒有進入輪回？”岳林修問道。

紀流蘇點點頭，“是，連靈魂的感應都沒有，我自己都不知道那三千年在哪裏飄着。”

“為何會如此？”

紀流蘇回答：“因為因果。纏在我身上的因果線太多了，你也知道我師父身死道消後把他的功德和因果全部傳給我了，上輩子四海奔波去償還那些東西，但有一條因果線始終都剪不斷，運氣不好，将九天雷劫提前引來了，我當時沒有準備，就被雷劈死了。”

紀流蘇的語氣很淡，似乎在說一件小事，她這人随性，即便當時有諸多恐懼，然而事過三千年，那份恐懼也早已湮滅在時間的長河裏了。

“那……知道你重生的人，有哪些？”岳林修接着問道。

紀流蘇道：“沒有什麽人，目前為止，就一個你！”

岳林修一怔，“我？你沒告訴離殷？”

紀流蘇嗤笑，“我告訴他幹嘛，嫌命長還想死一次啊？”

“其實，離殷他……”岳林修似乎還想說些什麽。

然而紀流蘇卻突然道：“岳林修，青霄門到了！”

男子擡眼望去，只見前方那一整座山脈接連起伏，被一層層輕柔的雲煙籠罩，溪水清澈，上千年甚至上萬年的綠樹在這裏依舊青翠茂盛，山間青木流水相襯相映，美不勝收。

——沒想到。

——這裏還是記憶中的模樣。

通過雲梯上方的結界，紀流蘇直接帶着岳林修前往了萬草峰。

沿途看見許多正在進行課業的弟子，那些弟子見紀流蘇背着一個男子回來，皆感意外，但是正值課業，不能分心，便沒有多問。

萬草峰上靈植漫山遍野，種類繁多，一進入峰內，就能聞到空氣中彌漫的淡淡藥香味。

蘇長風正在丹室裏煉丹，忽然聽見室外有人禀告：“蘇長老，淩雲峰紀弄曉求見！”

紀弄曉？

淩天的弟子？不是出去歷練了麽？怎麽會在這時候回來？

蘇長風起身出去，就見外面一襲綠白色長衫的少年背着一個樣貌憔悴的男子站在門外。

“這是怎麽了？”他問道。

紀流蘇道：“蘇長老，這位是我友人，身受重傷，還請蘇長老出手救治。”

蘇長風看向男子，同樣，岳林修也在打量着他。

蘇長風長相清秀，身上氣度不凡，眉宇間有着蘇幕的影子。

岳林修沒見過蘇長風，但他見過蘇幕，在看到蘇長風的第一眼，他便想起了蘇幕，兩人不止樣貌相似，連氣質都是一模一樣。

“帶他到偏房裏面吧。”蘇長風道。

紀流蘇連忙将岳林修背進去安置好，蘇長風用靈力大致探測了他的身體，眉頭微皺，“他的內府被魔氣侵蝕了，要清除這些魔氣，需要半個月的時間。”

半個月？還好，不算長。

“那，他是否還有再次修煉的機會？”紀流蘇問道。

蘇長風道：“有是有，藏寶閣中有一味藥材，名為鍛體草，同枯薇草、洛菱花一起煉制成丹藥後，可以淬煉身體，修複內府，重獲修煉的能力。後兩種草藥這裏有，但是鍛體草在藏寶閣，除了老祖和擁有他手谕的人，無人能進去。”

然而現在離殷還在閉關啊。

紀流蘇忽然有些煩躁。

想要打開藏寶閣，就要擁有手谕，但是憑借手谕進入藏寶閣中，只能拿走一樣東西，如果她要了鍛體草，就不能取得問心劍了，那她來青霄門這麽多年的意義何在？！

紀流蘇看向岳林修，男子在聽見自己還有機會重新修煉時，死寂的眼眸中突然閃了閃，那是希望的光。

她忽覺呼吸一緊，看着岳林修半晌，随後像是想通了什麽，無奈一笑。

算了，問心的事以後再說吧。

“現在距離內門弟子大比還有二十天左右，林修，你就在這裏先靜養，把體內的魔氣清除了，待我在大比上奪得頭籌，就取鍛體草來修複你的內府！”

說完，紀流蘇看向蘇長風，“蘇長老，這些日子便多謝你了。”

蘇長風搖頭，“無事，但是，他為何會受這樣的傷？”

紀流蘇對上岳林修的眼，詢問他是否要說出事情，後者一頓，随後釋然的笑了笑，似乎對此事已經無所謂了。

如此，紀流蘇輕笑了一下，對蘇長風道出了所有事，不過卻并沒有說出岳林修的身份，只道他是一名散修。

蘇長風震驚的瞪大雙眸，他沒想到這個男子竟然經歷了這些，喪父喪妻，自己修為被廢，還癡傻了很多年，然而男子心性強大，居然堅持到了現在。

他一時間對此人略感敬佩。不過——

“紀弄曉，你提前回山，就是違反了歷練的規定，按照青霄門規，自己去找淩天長老認錯，再去執法堂領罰吧。”

紀流蘇：“……”

岳林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