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錐心刺骨痛

正巧任母從外面回來，看見自家女兒又露出那種惡作劇的奸笑，順手一巴掌拍在她腦袋上，“又算計誰呢？微雲怎麽走了？又不留她吃飯？”

任雨不滿道:“老拍我頭，都變笨了，還怎麽考第一啊！”

“真正的聰明人能被拍笨嗎？”任母瞪眼叉腰，“最近外面不安全，沒事不要瞎逛，放學就回家，知道不？”

“知道了知道了，天天念煩不煩呀？”任雨不耐煩道。

任母忽然想起一事，放低了聲音道：“我聽說死的那個女孩子，跟微雲家裏那些游客是一起的？”

“是啊。”

任母擔心道:“不會有什麽麻煩吧？”

“微雲又不是小孩子，不用擔心啦。”任雨道，“我才是你親生的，有空還不如多關心關心我呢！”

任母戳着她腦袋笑罵道:“你是誰生的我不知道？每天給你做的飯都是變着花樣做的，都白做了！”

任雨抗議道:“有一半是給爸爸吃的！你還經常做給微雲吃，這你怎麽不說？”

“喲，我家小丫頭生氣啦？微雲一個單身的小姑娘，又腼腆又害羞，當然要照顧一下，我們家的善良的小阿雨，你覺得呢？”

任雨撇嘴，“微雲才不需要呢，她很快就不是單身了！”

“嗯？有對象了？是誰？家住哪裏？多大了？做什麽的？經濟條件怎麽樣？家裏幾口人啊？”任母是潞城有名的媒婆，一聽任雨話中有意，馬上露出本能的職業精神。話說任雨八卦的本事，還遺傳自她。

雖然要的就是這種效果，任雨得意之時，卻也只能喪氣道:“哪裏人不知道，多大了不知道，做什麽的不知道……”

“那你知道什麽？”

“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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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母翻了個白眼，“名字說出來，我去打聽，可千萬別靠不住。”

任雨急忙扯住她，“媽你不能去，你動靜太大了。還得我來，要悄悄地……”

看任雨一副要女承母業的豪情壯志，任母十分欣慰，“既然這樣，乖女兒，靠你了。有什麽困難就告訴我啊！老娘一定鼎力相助！微雲要嫁出去，一定要擺幾天流水席才行……”任母已經在憧憬着美好的将來了。

微雲知道寶山回來，并沒有急着去見他。既然是按時回來，應該是順利完成任務了。

于是她去找了一個人。

潞城地小，最熱鬧最繁華的民安街最豪華的酒店，也不過三星級而已。陶西等人最懼怕的韓先生，正屈尊于此。微雲問過前臺，竟然一路通行無阻地到達了韓格所在的房間。

韓格剛剛結束一場健身，洗浴過後正在陽臺上吹風。看見微雲進來，挑了一下眉，卻毫不意外，仿佛早就知道她一定會來似的。寬闊的陽臺上擺着兩張躺椅，韓格自己躺在其中一張裏，半眯着眼睛，示意微雲坐下。

“潞城果然好山水，難怪你們會甘願留在這裏。”步入中年的人，總是容易有感而發。韓格自從林秋死後就沒有好好睡過一次覺了。今天他躺在苗族特有的竹編躺椅上吹着涼風，卻忽然感到一絲困倦。

微雲也不是第一次聽見有人對她稱贊潞城風光，但這話從韓格嘴裏說出來卻顯得特別詭異，畢竟他來潞城，本不是為了觀光。微雲直言道:“你卻破壞了這裏的風景。”

“何出此言呢？”韓格裝傻。

“江琪死了。”

“哦。”韓格無所謂地閉上眼睛。對他來說，死一個人和死十個人，都沒有區別。

微雲道:“我來，是希望你不要再動剩下的人了。”

韓格嘲諷道:“沒想到微雲你也會講廢話。”他明明才說過他一個都不會放過，怎麽就當耳旁風一樣刮過了？

微雲道:“我是來談條件的。”

韓格搖頭，“你不夠聰明，讓路寶山來跟我談。”

“寶山他，去了一趟W市，今天剛回來。”

韓格聞言，頓了一下，才緩緩睜開了眼睛，犀利的眼神配上眉間的刀疤，使得整個臉龐瞬間布滿煞氣，“你說什麽？”悠閑的氣息散去，氛圍漸漸變得凝重。路寶山竟然出現在W市，他一點消息都沒收到，足見本事。

微雲道:“從小我父親就教我，沒有人可以淩駕于法律之上。”

呵！有多久沒有聽到有人跟他談起法律了？這小姑娘，到底會不會說話？韓格冷哼了一聲，嘲諷道：“怎麽？路寶山去W市請了一個檢察官來？”

微雲搖頭，“其實，你根本不知道林秋是怎麽死的。”

這句話一下子就惹怒了韓格，如果寶山在場，一定會捂臉的。這姑娘，真的不适合談判啊！韓格眉心擰起，疤痕更顯猙獰，啞聲警告道:“秦微雲，不要試圖惹怒我。”

很久沒有被連名帶姓地叫過，倒使微雲愣了一下。“你不想知道她真正的死因嗎？”

韓格忽地站起，一雙大手瞬間揪住微雲的衣領，把她提了起來，咬牙切齒道:“我老了，經不起太多刺激。不要再三提醒我女朋友已經過世的事情，明、白、嗎？”

微雲才不會管別人受不受刺激，她本來就是為這件事而來的。即使被揪着衣領，她依然面不改色，“林秋死的那晚，她家裏還出現過一個人。”

韓格一愣，咬牙道:“是誰？”

微雲撥開他已經放松的手，轉身靠在陽臺的欄杆上，你……”

她要是敢說一句“你猜”，他一定會把她從這裏推下去。韓格想。

“你現在還不能知道。陶西他們雖然不能說完全無辜，但是并不是林秋自殺的主因。”微雲一直望着遠處泛藍的天空，聲音很輕，仿佛根本就不是在跟人談話。

韓格從來不知道那天晚上林秋家裏竟然還會有別的人出現過，這件事令他十分錯愕。是不是從一開始，他就追錯了方向？韓格很快控制住自己的情緒，冷聲道:“沒有人可以跟我談條件，就算是你父親也不能。”

微雲想，父親是從來不講條件的人，他的信條裏從來只有命令和執行。微雲回身看他，滿是認真，“我答應過會保證他們的安全。”

“看來我前幾天跟你說的話你并沒有聽進去，還是決定跟我作對了。”韓格周身漸漸散發出陰冷的氣息，“我倒想看看，你有什麽本事。”話音才落，韓格忽地揮出一拳，堅硬的拳頭直抵微雲的鼻尖，帶出的拳風甚至揚起了她耳邊的幾縷發絲。

以微雲的速度，要躲開還是有餘的，可是她卻站在原地沒動，幾不可見地皺起了眉頭。她知道這一拳不會傷到她，可是韓格的拳頭離她太近，讓她感應到了一些不太好的東西。

韓格見此，慢慢收回手，玩味道：“聽說，你的第六感非常靈驗，你在潞城這兩年，憑着這個被人尊為巫女？不過我倒想知道，你能預料到自己的生死嗎？”

微雲老實搖頭，“不能。”

韓格露出狩獵時玩弄獵物的表情，“那你來猜猜看好了，猜你今天會不會死在這裏。”

微雲還是搖頭，“不會。”

韓格不知道什麽時候掏出一把黑色手槍，輕輕摩挲着，提起興致道:“為什麽？你覺得你身手好，還是我的槍會鈍？”

微雲早在韓格有動作的時候眼神就随着他的手移動，只一眼，那把通身烏黑的手槍就讓她心下一顫。沙漠之鷹，沒想到又在這裏再見了。她仍記得當年被那槍口瞄準，子彈從槍膛飛出快速沒入身體之後，一瞬間的火熱的灼燒和緊接而至的無法抑制的錐心刺骨的痛楚。

她的背後又開始隐隐發痛了。微雲道:“非法攜帶槍支，要被拘留的。”

“哈哈！”韓格不防她居然會講出這樣的話來，在他聽來近似笑話。秦景那家夥果然夠古板，這類思想大概沒少灌輸啊！韓格想，該不該告訴她，他對警局已經算不上陌生了，哪一次不是進去客客氣氣，出來大搖大擺？

微雲皺着眉頭看他。

韓格忽地舉槍，槍口對準了微雲的腦袋，冷聲道:“拘留算什麽，你想不想知道你死後我會不會被監禁？要不要試一試？”

因為家庭環境的關系，微雲和寶山十歲就開始玩槍，熟識各種槍支彈藥。正因為如此，微雲深知一旦韓格扣下扳機，她沒有足夠的時間和速度逃跑。她逃不了。

更何況，那還是她領教過并為之忌憚的沙漠之鷹。

如果被槍指着的是路寶山，那麽他一定會憑着花招和心眼舌綻蓮花，用一百個理由說服韓格放下槍。可惜她是微雲，微雲沒有好口才，只會動手不會動口。她現在靠着護欄站在陽臺邊上，沒有退路。只有兩個方案，要麽從這裏跳下去，要麽在韓格開槍前把槍搶過來。

就在微雲思考哪一個方法更合适的時候，韓格卻又慢慢把手放下了，嘆了口氣道:“真沒意思，死到臨頭了一個表情都沒有。”韓格為人行事雖然狠戾，卻還不屑拿槍威脅一個女人。這種事一般都是手下在做，他來，實在有失老板身份。雖然雖然沒有別人在場，面子還是要的。

說實話嗎？微雲不是不害怕，只是她根本不知道該用什麽表情才好。

“不然這樣，你一個小姑娘，我也不好再跟你争，我退一步好了。你告訴我那個人是誰，我就暫時放過你家裏的那幫人，怎麽樣？”韓格覺得自己的建議十分誠懇，識相的都會答應的吧。

微雲又不是傻瓜，聽不懂“暫時”的意思，她沒有理會韓格的建議，冷冷道：“你沒有時間了，明天之前再不回W市，損失的是你自己，你會後悔的。”本來就是來通知他該走了，怎麽會無關緊要地扯了這麽多呢？微雲深深地為自己本末倒置覺得羞愧。

不得不說，戳人傷口微雲真的很在行！韓格忍無可忍地揮出拳頭。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