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無奈陷抉擇
天色已經完全昏暗,幸福巷是沒有路燈的,回去的道路一片漆黑,偶爾從哪戶人家裏透出來的光也微弱得可以,可是這完全不會影響微雲的行走,她連地上一個小小的坑窪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她看不清楚的是她和寶山的茫茫前程。
今天在集市上,那一個聲音如鬼魅般貼着她的耳邊響起,微雲才第一次知道頭皮要炸了是什麽滋味。
容和的忽然現身讓她的心髒有瞬間的停頓,像沒有防備的時候被人扼住了喉嚨,意識跟身體分離,明明知道情況很糟糕卻不能做任何反應的無力感。即使面上再裝作淡定,微雲紊亂的呼吸洩露了她的情緒,無助、惶恐和彷徨。
容和頓時不悅地沉下臉色,“你怕我?”
廢話,曾經開槍打過她還禁锢住她的自由,親眼看見他如瘋子般癫狂的言行舉止,不知道什麽時候就失控的家夥,她能不怕嗎?容和還是沒有變,跟兩年前一樣暴虐變态,琢磨不定。上一秒鐘還可以笑着跟你說好久不見,下一秒卻可以毫不猶豫地狠狠扼住你的命脈說再見。微雲對容和此人的定義只有兩個字,瘋子。
容和忽而又笑了,大太陽下容和的笑容卻顯得詭異滲人,“沒關系,你不要怕我,我不會傷害你的。”說着他伸手捏住了微雲的手腕,“走吧,這麽久不見,我得跟你好好敘敘舊。”
微雲不是不想躲,只是初見容和心神恍惚,猝不及防被他抓住手腕,被他占了先機之後想要再掙脫就力不從心了。容和的力道不是一般地大,那狠勁幾乎要把腕骨捏碎,微雲仍只是沉默地不吭一聲,身體卻固執地僵在原地不肯動彈。
容和笑道:“聽說路寶山現在還躺在床上,我的人現在就在你的院子外面,你說我要解決他,會費多少力氣?”他看着微雲,雖然在笑,笑意卻是令人遍體發寒。容和跟微雲的父親秦景是一輩的,差不多年歲。歲月已經深刻地腐蝕了他的容貌,他笑起來的時候,眼角已經有了皺紋,可是眼神卻陰沉難辨。
容和很會拿人軟肋,這次有備而來,更是讓微雲忌憚,她只得低聲道:“放開我,我自己會走。”
容和捏着微雲手腕的力道略微松懈,仍沒有放開,貼着她的耳朵刻意放緩了聲音,“我什麽時候放開你,那得是我說了算。”
微雲不喜歡跟人接觸,就是因為她能敏銳地感受到人身上的負面情緒,而且是成倍放大的,這會讓她感覺到很不舒服。容和抓着她的手,又靠的很近,更是讓她眉頭深皺。殘忍、嗜血、殺戮、興奮,這種黑暗的情緒已經影響到她了,微雲不得不再次發聲:“放開我。”
容和不悅地板起臉,“你真的很不識好歹,想死嗎?”
微雲道:“不想。”怕雖怕,實話還是要說的。
也不知是哪一點取悅了容和,他放開微雲,兩手插進兜裏,轉身就走并示意她跟上,“你一定會很感興趣我們接下來的談判的,我的小美人。”
容和選了一家靜谧的茶館,進了包間,點了一壺茶,兩人對坐。微雲從來沒有想過還有那麽一天會跟這個瘋子喝茶,雖然大部分時間都是在沉默中度過的,雖然僵持的氣氛不是那麽令人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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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和提出的條件很簡單,要麽她主動離開路寶山,要麽兩個一起死。容和說這話的時候,還當着微雲的面用手帕擦拭他的手槍,烏黑的洞口還時不時對準了微雲的腦袋。然而容和還是笑眯眯的,看見微雲坐着不動,還過分熱情地招呼道:“喝茶啊!”
微雲思考的時候習慣性地用指尖描摹杯口,這種時候會讓她又想推倒茶杯。她至今對那把槍還持着恐懼,她永遠忘不了那天被賜予的痛苦,現在胸口的疤痕仿佛仍在隐隐作痛。
兩年前被送到這裏的時候,微雲以為跟寶山不會再見面的,只是寶山很厲害很聰明,找到了她。
可是現在,一個一模一樣的難題被重新擺在眼前,出題的人甚至還是那樣肆意狂妄。兩年的時間,什麽也沒有改變。
微雲沉默了很久,才低聲道:“我答應過寶山,不會再和他分開。”
容和擦槍的手頓住,只是一瞬間就好像彙集了黑雲壓城的暴風驟雨,原本還在笑着的臉變得陰沉,“你說什麽?”
微雲又沉默了下來。不是沒膽說第二遍,理智告訴她這時惹怒容和不會有任何好處。
容和傾身,陰翳的眼神直逼微雲,“是不是以為,我不會殺你,秦微雲?兩年前我放過你一次,你以為這一次你還會有那麽好運嗎?實話告訴你,我現在心情很不好,很想殺人,你不要試圖惹惱我,懂嗎?”
“韓格的事情,跟你有什麽關系?”微雲忽然問了一個風馬牛不相及的問題。
容和邪笑道:“想知道?”他回身靠在椅背上,一只手搭着桌沿,輕輕敲了敲手指,“告訴你也沒什麽。我跟韓格的交情,能講上兩句話。我呢,作為朋友,看見他為一個已經死掉的女人萎靡不振,自然是要操點心啦,看他遲遲抓不出來罪魁禍首,就指點他來找你咯。你看,雖然你一直窩在潞城,我還是一直很惦記你的,有大生意還介紹給你,我對你不錯吧?”
微雲不吭聲。
“不過我一直沒問,韓格的事情到底怎麽解決的?我看見那幾個家夥還呆在你的院子裏,唉,我應該打個電話問問他,要不要我順便也解決了他們,反正跟路寶山在一起,不如我現在就直接把那宅子炸了,你覺得怎麽樣?”
微雲道:“韓格已經放過他們了。”
“是麽?”容和不甚在意地揮了揮手,“那就算了吧,殺路寶山一個就行了。”
微雲的手指蜷曲成拳頭,仍是倔強地抿着嘴巴。
“路寶山這幾年又有長進,昨天還折了我一支隊伍,很厲害啊!幸好我從來沒有小看他,這次帶來的人剛夠收拾他。我不是以多欺少哦,我只是剛好很喜歡群毆。”容和笑眯眯地看着微雲,端起茶杯放在鼻子底下聞了聞就放下了,又想了想,好心地建議道:“不然你也不要回去了,等我殺了他,再放你回去收屍,好不好?”
微雲擡眼,直視着容和,硬聲道:“不、好。”容和一直在挑戰微雲的底線,一口一個殺了他殺了他,她已經忍無可忍。
“哈哈哈……”容和忽然樂不可支地拍着桌子,“小美人,你不要太可愛,我可不是在問你的意見,哈哈哈……”
微雲的視線落在坐上的黑色手槍上,雖然沒碰到,不知道裏面有沒有子彈。但以容和的個性,微雲猜這把槍不但裝滿了子彈,甚至連保險都已經拉開。微雲在盤算着把槍奪過來的可能性是多少。
容和舌尖在嘴唇上輕舔了一下,微笑道:“想什麽都寫在臉上,難怪我喜歡你。不過……”他伸出食指在微雲面前搖晃,“最好不要動手,否則大家都不好看。這是我給你的忠告,呵。”
包間的門被猛然推開,兩人齊齊望過去,竟是楚大叔,胸口還猛烈地起伏着,像是非常着急趕過來的。
還好沒事,至少目前還是平和的,楚大叔思緒轉得極快,臉上的神情松懈下來,這才跟容和打招呼,“容先生。”
容和懶洋洋地靠着椅背,擡眼看他,“老楚,好久不見了。”
嚴格來說,容和是楚大叔的老板,放恭敬态度是必要的,這樣冒失地闖進來很明顯已經惹得容和不高興了,楚大叔苦笑了一下,道:“容先生,請你不要為難這孩子。”
容和嗤笑一聲,嘲諷道:“怎麽,才養了兩年,養出感情來了?變得這麽兒女情長?當年在A市,那威風凜凜鐵血無情的老楚哪兒去了?”
楚大叔一直在容和面前垂首站着,态度恭敬謙卑,“容先生,當年您把這孩子托付給我照顧的時候,我并不能理解您的用意,當然至今我仍是不能理解,這也不是我能過問的事。但是微雲這孩子心思太單純,有什麽得罪您的地方,我相信都是她無意犯下的過錯,這兩年的軟禁也該懲罰夠了吧?您何必在這件小事上浪費時間?”
容和眯了眯眼睛,打了個哈欠,揉揉額角,“啊,跟你們這幫人講話真累……”他站起來,在狹小的包間內走了兩步,忽又回過頭來,“想知道她哪裏得罪我了嗎?秦微雲,這小美人,從一出生我就看着不爽,我為什麽要花這麽多精力在折磨她?因為……我想看她不幸,一輩子!誰叫,她姓秦呢!哈哈!”
楚大叔的眼神落在微雲身上,憂色更甚。
微雲卻始終淡淡的,好像他們在談論的人不是她。微雲很少有快樂的情緒,她在任何時候都是冷淡的、事不關己的。微雲從來沒有問過容和為什麽要對付她,寶山也始終沒有跟她談過這個問題,所以她以為這問題是不重要的,無足輕重的。今天聽到容和這樣的答案,微雲甚至不覺得,這個理由到底有什麽大不了。
“行了,小美人,別再皺着眉頭了,可不好看。”容和忽然又換上了一副和善的笑臉,就像剛才根本沒有當着她的面說讓她一輩子都要不好過一樣,“給你一個晚上的時間考慮,明天早上,你要是還沒有妥協,我可就帶上炸彈上門咯。對了,提醒你一下,我帶的是最新研究出來的炸藥,威力的話麽,據說炸毀整個潞城也沒問題。呵呵。”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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