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 迷霧又重重
路寶山的思量并沒有持續多久,就被匆匆趕來的老管家打算了,不得不說,老管家每次出現打破寶山和微雲融洽獨處的時間真是恰到好處,偏偏還理直氣壯得讓人難以反駁,“秦總找你。”
路寶山訝異道:“秦叔這麽快就回來了?”不是說心情不好嘛?還以為天沒黑不回來呢。
“秦總沒有回來,還在公司,但是讓你去雲頂大酒店跟他會合。”
路寶山挑眉,沒想明白這是什麽情況。
老管家催促着路寶山去換衣服,還囑咐坐在旁邊沒反應的微雲道:“丫頭呆在家裏,哪兒也不準去,這回是下了死命令的,再不當回事小心你父親回來親自收拾你!”
微雲擡了擡眼皮,不甚在意地應了一聲。
老管家就怕她這副不端正不認真的态度,奈何秦景那邊催的急,也來不及再多教訓,推着路寶山走了。路寶山臨走前還捏着微雲的小手依依不舍,柔聲道:“乖乖等我回來。”
微雲直到确定那兩人真的離開了小花園,才敢露出眼底的憂色。
這件事當然很奇怪,莫說微雲,就連路寶山也直覺不對勁。但是既然是秦景的吩咐,路寶山不會不照做。一來這是長輩的命令,二來反正他要查當年的事,秦景就是一個很好的切入點。
微雲能理解路寶山這麽躍躍欲試的原因,但是她不得不擔憂路寶山不計後果所帶來的災難。路寶山執着探究的當年,也許是一個被隐藏得很好的秘密,也許是一個不可觸碰的禁忌,總之,沒有人會希望有人再去将這個過往掀開。
路寶山如果對這件事不那麽上心,或許後來就不會有那麽多難以釋懷的情結。可惜,事關微雲,路寶山一頭紮了進去,義無反顧。
微雲當然不會傻到跟路寶山說太危險了收手吧,如果真是這樣,路寶山一定會回給她一個微笑然後溫柔的說你什麽都別想交給我就行了。從某一方面說,路寶山的大男子主義好像有愈演愈烈的趨勢。幸好微雲是沒有什麽複雜心思的人,要是換做別個敏感的女孩子,可能會受不了這樣過分變味的“呵護”。
微雲正發着呆,挂在花架上的鹦鹉忽然呱呱叫起來。微雲擡頭看它,那傻鳥撲騰着翅膀,上蹿下跳。鹦鹉是從潞城帶回來的,是微雲在那個老宅子裏唯二的夥伴,微雲忽然想起那只無辜送命的雪貂。
也算不得無辜吧?誰叫它那個時候蹿出來呢?就像父親常說的,這個世上沒有人能說自己完全無辜。微雲知道,她不是一個無辜的人,可能她的出生是個錯誤,所以這些年所受到的折磨和非難,只是報應而已。
微雲起身,給鹦鹉添食水,時不時伸出手指逗弄一下。鳥兒不耐煩地躲開微雲的手指,專心吃飯。微雲一怔愣,心想,這鳥兒什麽時候也敢給她臉色看了?莫不是怪她在潞城的時候容和造訪時放任它被拔毛的事吧?好吧,微雲承認那時因為憂心太過而忘記把它藏起來了,害得它掉了一地的羽毛。微雲手指扣着籠子,小聲道:“別生氣了,是我不好。”
傻鳥也不知是聽沒聽見,還是聽見了裝沒聽懂,連谷子也不吃了,傲嬌地将頭偏過一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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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雲噗嗤一笑,在籠子上敲了兩下,“你還發脾氣了?”
鹦鹉面露兇相,怪叫兩聲,表示雖然是只鳥,但也是有尊嚴的。
微雲歪頭一想,問道:“那你待怎樣?”
鹦鹉展開翅膀撲棱,奈何籠子太小,施展不開,困窘立現。
“想出來?”被關了這麽久,悶壞了吧?微雲恍然大悟,把鳥籠打開,囑咐道:“這裏不是潞城,不要飛太遠。”
鹦鹉将信将疑地探出腦袋,試探了幾回,發現微雲是真的要放它出來,于是立刻把身子擠出來,在小花園裏盤旋了兩圈,停在一枝桃樹枝桠上,嘹亮叫道:“春天好!春天好!”
微雲看着它微笑,糾正道:“已經入夏了。”
鹦鹉仍高聲大叫,“春天好!春天好!”
微雲心情好了些,暫時忘記了煩惱,又加了一句,“記着不要飛太遠。”轉身離開小花園。
微雲回到主屋,裏面靜悄悄的,一個人聲也無,就連平時稍顯聒噪的老管家也不見蹤跡。若是還在潞城,微雲沒事的時候還可以找老爹聊聊天,跟楚大叔學學藥理。現在在秦家,反倒有些不自在起來,秦景又下了命令不許出門,微雲無所事事,略顯無聊。
一個人打發時間,煮煮茶,看看書,竟然也能消遣到天色變晚。只是即便太陽落山,也不見路寶山回來。微雲有些疑惑,就算晚回來,寶山至少也會交代一聲才對。微雲沒有手機,路寶山給的那一支還在秦景那裏,于是拿着主屋裏的座機給路寶山打電話,電話響了很久,等得人心焦才接通,只是那邊沉默着沒有聲音,微雲直覺接電話的人不是路寶山,“父親?”
“……是我,寶山還在忙,不必等我們。”秦景的聲調千年不變地漠然,“你呆在家裏,不要亂跑。”
“父親……寶山有傷,不宜多喝。”
“你別管,我有分寸。”
“我知道了。再見,父親。”等那邊挂了電話,微雲拿着聽筒發呆,不自覺地皺起眉,忽然有點心悸。沒有特殊情況,寶山不會不接微雲的電話。發生了什麽事?寶山在忙什麽?
微雲是不敢盤問秦景的,就算問了,得到的也只是冷漠的單音節而已。但是對路寶山的擔憂勝過了對父親的畏懼,微雲想再過一個小時要是寶山還沒回來,她就親自去找。
一個小時的時間說長不長,但對心裏有負擔的人來說是非常難熬的。微雲丢開手中捏了很久卻沒有翻動的書籍,還是決定出門,大不了回來再承受幾鞭子。沒有親眼确認路寶山的安危,她無論如何也不放心。
微雲剛到門口彎腰換鞋,老管家不知道從哪裏冒出來,像個幽靈一樣陰森森地,“你去哪裏?”
微雲一怔,“你從哪裏出來的?”
老管家指了指藏在樓梯後面的小門。
“哦……”微雲低頭,繼續穿她的鞋子,“我要去找寶山。你幫我去花園裏看看,那鳥進籠子了就把門關上。”
“什麽鳥籠!”老管家疾走幾步,趕到微雲身邊,急聲道:“你父親交代過,今天不準出門。”竟然還有心思關心她的鳥籠,父親的命令又當耳旁風了?
微雲雖然有些不耐,但老管家畢竟是照看自己長大的人,只得解釋道:“我只是去找寶山,不會亂跑。”
“寶山又不是小孩,丢不了!才分開幾個鐘頭啊?就這麽等不及?”老管家揚高聲音,聲線有些顫顫的,讓人有種他下一刻就會昏倒的錯覺,“你呆在家裏,別出去。連我的話也不聽了嗎?”
微雲冷了臉,掙開老管家鉗着她手臂的那只幹巴巴的手掌,皺眉問:“你在緊張什麽?”
老管家立刻察覺了,他犯了禁忌,觸碰到微雲,讓她感知到了他此刻的情緒。老管家退了兩步,讪讪道:“沒,沒緊張啊!總之,你聽話,你父親很快就回來了。”
“父親回來?那寶山呢?”
“寶山……寶山,當然一塊兒回來啊!”老管家幾乎不敢看微雲的眼睛,那目光太純淨透徹,卻洞明了一切。
“你撒謊!”微雲冷冷地丢下這幾個字,拉開門走了出去。
只一眨眼的功夫,微雲就快要離開老管家的視線。老管家站在臺階上,急吼吼的對着大門的幾個警衛叫道:“快給我攔住那個丫頭!攔住她!攔住她!”
微雲被人攔住的時候曾回頭望了老管家一眼,毫不掩飾的失望。老管家心裏那個愧疚呀、無奈呀,百味雜陳,還沒來得及端出安慰的心腸,再一眨眼的功夫,也不知微雲是怎麽辦到的,繞過那幾個警衛,三兩下爬上緊緊鎖着的大鐵門,翻身而下,消失在了茫茫夜色裏。
……
老管家竟忍不住撫額長嘆,“說了多少遍,要淑女啊淑女!”
重點根本不是微雲爬鐵門的時候像只猴子好嗎!老管家想了想,才恨恨道:“成天就知道寶山寶山!什麽時候老頭子能在她眼底有點分量!”他拄着拐杖回屋,兀自念叨,“去路家過吧!別回來了!真是……”
微雲不知道老管家又對她生出新的不滿了,獨自一人在綠茵道上奔跑。因為是郊區,人跡甚少,微雲這才後悔為了盲目出逃而沒讓老管家給派輛車。
難道要走到市區?
微雲的腳步放緩,一邊思考着對策。果然在潞城呆久了,人也變得木讷,竟忘了這出行方式有些差別。
身後車燈的光剛打出來,微雲在來人還未發覺之前立刻敏捷地靠邊,把自己隐藏在樹蔭下。車子順着彎曲的道路劃出弧線,消失在拐角,微雲這才鑽出來,奇怪地想,我為什麽要躲起來呢?就算是老管家派來抓她回去的,也應該把他們撂倒然後把車搶過來才對啊!微雲又想,要是寶山在,也不用等車都不見了才想起這個辦法……
正郁悶着,微雲也走過了那個拐角,赫然發現剛剛消失的車子妥妥地停在路邊,尾燈還一閃一閃的,生怕人不知道它停在那裏似的。
搶,還是不搶,這是個值得思考的問題。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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