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 疑是玉人來
秦景如果下定決心要收拾微雲,是絕對不會手軟的,以前路寶山在,會看在他的面子上提前将人放出來。今天不但路寶山不在,連平常對微雲疼愛有加的老管家都閉口不提,不是不想,而是不能。秦景正在氣頭上,任何勸說只會火上澆油,老管家也不會傻到往槍口上撞。
老管家不知道路寶山去了哪裏,但是微雲被懲罰他還不出現,要麽他不知道,要麽這件事情已經出乎他能管轄的範圍了。
依着前十幾年微雲有難寶山必現的情況看,老管家認為最大的可能性是後者。老管家當然不會擔心路寶山的安危,他更擔心被丢入黑暗的微雲。胡思亂想了許久,老管家才想起來昨晚微雲臨走前給他的交代,說是要去小花園裏看看她放出來的鳥兒。
鹦鹉被不遠千裏從潞城帶回,足見女孩兒對這只鳥的重視,雖然老管家心裏有些酸酸的,活了幾十年還比不上一只扁毛畜生在微雲心裏重要……老管家拄着拐杖往小花園幽幽前行,才剛進了那月洞門口,有個色彩斑斓的大家夥呼啦迎面撲來,一把老骨頭差點兒沒被吓散架,定睛一看,正是微雲的那只鹦鹉。
那鹦鹉神氣活現耀武揚威地停在枝頭,不停地呱呱叫道:“來人啦!來人啦!來人啦!”
老管家仔細研究了會兒,發現還是個挺珍稀的品種,心下稍稍釋懷,自我安慰道:“好幾萬的市價,看重點也是應該的……”
鹦鹉不知道老管家在說什麽,歡樂地撲棱着翅膀,飛了一圈,然後倒挂在籠子上,“寶山!寶山!寶山!”
鳥兒發音很清楚,明明白白地聽到的是“寶山”二字,老管家愣了愣,才笑道:“你這畜生倒是念情,連那小子都記着?”
鳥兒又叫:“微雲!微雲!微雲!”
“卻什麽都知道!”瞧這畜生聰明伶俐的勁頭,難怪能得到兩個孩子的喜愛,老管家心下黯然,花架下的兩把小藤椅還在原來的位置,可惜昨天上午在這小花園裏的片刻安逸竟然這麽快就消逝無蹤。
給籠子裏添了食水,老管家又查探過花園裏的每個角落,确認沒有什麽莫名其妙的外來生物,對這鹦鹉構不成什麽什麽生命威脅,才嘆息着離開。
花園裏一片靜谧,鹦鹉見人走了,卻仍聒噪地叫個不停,“寶山!寶山!寶山!”
唰唰唰,好半晌,一處茂密的玫瑰花叢有了動靜,有個大男人費勁地從花叢中鑽出來,一邊小心翼翼地不讓花刺挂住衣服,一邊小聲地念叨,“吳伯也真是的,早不來晚不來……幸好沒人看見這糗樣,否則我一世英名放哪裏?”
好不容易摘幹淨身上的落葉和雜草,背上有傷,雖然挺不直腰杆,面上卻恢複翩翩風度的模樣,路寶山對仍在亂叫的鹦鹉道:“鳥兄,別喊了,小心又把人喊來,我可不想再鑽回去。”
“微雲!微雲!微雲!”
“知道啦知道啦,微雲被關起來了,等我救出來,很快就帶她來見你。別再亂叫喚了,差點露出馬腳。”路寶山悄悄走到月洞門邊,探出半個腦袋看外面的情況,心想,對不住了秦叔,別怪我陽奉陰違,誰叫微雲比較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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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景之前的确是讓路寶山回家了,通知路寶山的父親親自來接的。只不過路寶山發現手機被收走的時候就知道要糟。微雲聯系不上他,一定不肯乖乖在家呆着,如果微雲真的找到雲頂酒店,依照路寶山的推想,在這種魚龍混雜的地方,光憑微雲那驚豔的美貌和那酷到沒朋友的性格,肯定要生事。秦景一定大發雷霆,不會輕饒。
後來事實證明路寶山的猜想完全正确。
路寶山的父親還是在職軍人,許多方面比秦家更嚴防死守。路寶山從家裏溜出來比進入秦家要難得多,費了多番功夫,路寶山找到微雲的時候已經淩晨天将亮。
微雲怕黑,路寶山是知道的,于是在屋外陪着她,天亮之前,為免被人發現就先撤了。想着秦景态度堅決地讓他離開,肯定是要有什麽動作,容和可還在秦家關押着,路寶山不放心,怕秦景縱虎歸山,于是特地繞出來打探了一下情況,果不其然,容和已經不見了。
路寶山當時就呆愣住了,恨得咬牙切齒,好不容易抓到的就這樣輕易放走,實在是心有不甘。他很快就穩定住情緒,沒關系,能抓住他一次就能抓他第二次。正躲在小花園裏思忖對策,老管家的突然出現讓路寶山驚了一下,還沒思考清楚自己為什麽要混的這麽狼狽,身體已經先本能地鑽進花叢了。
路寶山溜出小花園,路遇幾個傭人也不避忌,反正他們什麽都不知道,也不會懷疑自己這個時候為什麽會出現,更不會特地通知秦景看見路寶山了。要防的,是神出鬼沒的老管家。
路寶山在廚房倒騰得歡樂,心想着微雲應該不會吃別人送去的東西,這個時候應該也餓了,于是加快了手中的速度。路寶山向來是沉着穩重的,但有時候難免出錯,比如自己也餓得手軟的時候。當他第三次忙中出錯,看也沒看就把辣椒醬當番茄醬塗到面包上的時候,旁邊的女傭戰戰兢兢地詢問:“路先生,您确定這是要吃的嗎?”
路寶山道:“不然你覺得是裝飾用的?擺在哪裏好看?”
“……可是,這樣不會太辣嗎?”
“辣?”路寶山把面包放在鼻子底下聞了聞,皺起眉頭,不滿道:“你們為什麽要把辣椒醬磨成番茄醬的樣子?”說着把那塊面包扔進了垃圾桶。
女傭:“……”
總之不管過程如何,路寶山總算搗鼓出一頓像樣的午餐,裝在小巧的午餐盒裏,揣在懷裏,臨走又囑咐道:“別跟人說我偷吃了,會很沒面子!”
女傭見平日總是裝着老成穩重的大男孩終于露出跟自己年齡相符的天真可愛來,不由心生歡喜,滿口應承下來,以至于不久後老管家進來視察,看見廚房雜亂不堪要追究責任的時候,女傭一力承擔了下來,見過路寶山這件事連提也沒提。
路寶山揣着午餐盒尋到那處偏僻的房屋,禁閉室背陰,沒什麽生氣。路寶山小心翼翼地避開守衛,熟門熟路地爬上高處的通風口,借着微弱得光線看清房間裏面的情況。以路寶山的角度,正好可以看見微雲可憐巴巴地縮在角落裏,埋着頭,長發已經散落幾乎把整個人都蓋住了。路寶山心裏揪了一下,忙小聲喚道:“微雲,微雲。我來啦!”
那牆角的人影一動不動,像是睡着了的樣子。
為了不驚動外面的看守,路寶山又不能大聲,只能持續不斷地小聲呼喚,“寶貝,快醒醒,我來給你送吃的啦……微雲,微雲?”
只不過幾分鐘,路寶山卻已覺得時間久到心焦不已,以微雲的警覺性,不可能到現在都聽不見。胡思亂想了多種可能性,路寶山剛想不管不顧地豁出去叫人的時候,微雲終于遲緩地動了動手臂。路寶山剛提起的氣息頓時僵住,耐心地等着那個腦袋慢慢地仰了起來。
路寶山的臉遮住了大半個窗口,背着光,看不清臉龐。微雲腦袋渾噩,憑着習慣卻也知道站在那裏的人也只有路寶山,按照以往,微雲一定會蹦起來去接他帶來的東西。今天的微雲只能萎頓在那角落裏,連站起來的力氣都使不出來。
路寶山的心還沒放下去,又被高高提起,看着微雲帶着迷茫的潮紅臉色,心下一緊,聲音沉了幾分,“你怎麽了?”
微雲聽見路寶山的聲音,忽然不知道從哪裏湧出的一股滔天的委屈,甚至在她自己都沒有意識到這是為何的時候,眼淚就毫無預兆地蓄滿眼眶,緊接着順流而下。
路寶山哪舍得微雲哭,心痛得無以複加,忙柔聲安慰道:“別哭啦,乖,怎麽了?是不是生病了?發燒嗎?頭痛還是頭暈?有沒有力氣?你別急,我馬上就帶你出去!”路寶山也顧不得午餐了,從屋頂上下來,就急聲喚外面的警衛員。
警衛員一看有人闖進禁閉室,正奇怪自己什麽時候疏忽了,再仔細一看,卻原來是路寶山,更加郁悶,“路先生?您什麽時候進去的?秦總吩咐了禁閉期間禁止探視。”
路寶山道:“微雲生病了,你快點開門,我要帶她出去。”
警衛員雖然知道路寶山在秦家的特殊地位,但是再怎麽樣也高不過秦總不是?兩個人的命令聽誰顯而易見,警衛員刻板道:“對不起路先生,沒有秦總的命令我不能給您開門。”
秦景一手帶出來的人,嚴謹且忠誠,路寶山之前是很欣賞的,只不過今天事急從權,顧不得什麽後果,路寶山不再啰嗦,伸手就去搶警衛員的鑰匙。
警衛員沒料到路寶山不好好說話,竟會忽然動手,閃避不及,腰間的鑰匙串就這麽輕輕巧巧地落入路寶山的手中。警衛員面子大失,生氣道:“路先生,這樣我很難跟秦總交代!”
路寶山晃了晃鑰匙串,冷笑道:“出了事我擔着,現在給我滾開!”路寶山平常是很好說話,只不過碰上微雲的事,總是不自覺地帶上幾分焦躁,說話也就不怎麽客氣。
警衛員也是個急脾氣,攔着路不肯讓,又掏出對講機呼喚同伴:“有人硬闖禁閉室,快過來!”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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