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 五千字檢讨

巧克力後來并沒有吃完，被路寶山收進了口袋裏，剛才拿出來的時候，已經化得慘不忍睹了，還惋惜了好一陣。此刻路寶山目光灼灼，看着微雲的眼神熾熱無比。

微雲先還愣了一下，待到想起了昨晚在小黑屋的情形，臉上慢慢爬上紅雲，無法，于是裝着聽不見，低着頭只顧唰唰的寫着，心慌意亂之下，紙上的內容漸漸超出了自己的控制，等到回神的時候，才發現最後那三個字竟然是“巧克力”……

微雲：“……”

路寶山見狀竊笑，卻還端着一本正經的架子，問道：“寶貝，你要把這兩天在小黑屋裏的情形詳細描述給秦叔嗎？連巧克力都要寫，他知道了會不會不高興呢？”

微雲仍不做聲，唇卻漸漸抿緊了，揭了那張紙，又提起精神重新寫過。微雲如果要集中注意力做一件事，任何幹擾都是枉然，可惜今天無論如何，微雲的心思怎麽也集中不到紙面上，寫了兩三行，幹脆放棄地把筆扣在桌面上，轉頭望着路寶山，“寶山，你沒事做嗎？”

“有啊！”路寶山眨了個眼，“我在監督你。”

就是你在“監督”才寫不下去啊！微雲無奈道：“你別看我行嗎？我沒法集中。”

路寶山順手将微雲散落的發絲挂到耳後，問得十分溫柔，“為什麽？”

微雲嘆氣，也不知道怎麽解釋。往常寫檢讨，路寶山也是這樣在旁邊陪着，等着她寫完了過目檢閱一遍，覺得沒有問題了才交給秦景。微雲也已經習慣了自己在寫字的時候寶山偶爾插上兩句不相幹的閑聊，想來也已經形成了一個慣例。

路寶山明知道是為什麽，心裏已經樂開了花，卻仍裝作委屈的樣子，哭訴道：“你嫌棄我了，你覺得我打擾到你了！嗚嗚，我好可憐啊，微雲不喜歡我了……”

微雲哪能看不出來路寶山的惺惺作态，他就是故意在旁邊幹擾，故意讓她寫不下去。微雲嘆氣，起身出了房間，“我先去吃東西。”

路寶山笑，看着微雲出去了，拿過那幾張寫好的紙張，掃了幾眼。也不知道微雲是得到過什麽助益，感覺這回的檢讨不僅寫得條理清晰，連文筆都變得出挑，路寶山眯了眯眼，勾唇一笑。本來還擔心她不能寫呢，這回是真的沒什麽好操心的了。

路寶山放下東西，轉身撲到床上，沒幾分鐘便睡着了。

不多時微雲回來，看到那個睡的正香的身影，愣了愣，帶上門的時候便放輕了動作。輕手輕腳地拉開椅子，微雲繼續奮筆疾書。身邊沒了幹擾，只聞得淺淺的呼吸聲，時間在慢慢流逝，微雲寫得越發順利。

一整個下午過去，微雲終于放下筆，擡起僵硬的手臂揉了揉，然後伸了個懶腰。

五千字的檢讨，寫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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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雲一目十行，把厚厚的一疊檢讨書掃了一遍，覺得沒什麽問題了，才開始收拾桌面。鋼筆從紙張裏掉出來，敲在桌子上，發出“噔”的一聲。微雲一驚，下意識地回頭看路寶山。

路寶山已經醒了，趴在床上，正側臉看她，眼睛似睜非睜，臉上卻帶着淡淡的笑意，不知道看了多久。微雲略帶驚慌的樣子被盡數收進眼底，路寶山心尖上好似有什麽東西在撓。

“醒了？”既然沒睡着了，微雲收拾的動作就沒有刻意放緩，把桌面整理幹淨，椅子推進去，微雲打算現在就去交差。

路寶山朝微雲伸出手。微雲以為他要看，于是把手上幾張訂好的紙張遞給了他。路寶山卻沒接，仍固執地伸着手，好像在等待着什麽。

微雲其實不知道路寶山要什麽，想了想，把自己的手放了上去。指尖才一碰到他的掌心立刻被搭理握住，一股拉力襲來，微雲對路寶山向來沒有什麽防範，于是乎就這樣忽然被掼倒在床上，接着耳邊傳來路寶山低低的笑聲。

有時候微雲會想，路寶山是不是越活越回去了，這種小時候都不屑做的幼稚舉動，最近卻做得越來越順手了呢。微雲無奈道：“我要先去交檢讨。”

路寶山沒有起身，懶洋洋道：“啊，你去吧。”

微雲撐起身子，才剛站穩，一只手臂從身後繞過來，将她攔腰抱住，施力再次把人往床上摔。

微雲：“……”

路寶山手肘撐着上半身，看着幹脆放棄不動的微雲，笑得越發得意，“咦，你怎麽還在這裏？”

微雲不接茬，卻沒有急着起身，耐心道：“寶山，過了時間父親要生氣的。”意思是現在快放我走吧，回來再陪你鬧。

“生氣就生氣，他再罵你，我帶你走。”

微雲微笑，“去哪兒？”

路寶山理所當然道：“去我家啊，你好久沒見我爸媽了吧，他們可想你呢，還問我你什麽時候去拜訪他們。”其實路寶山的父母的原話是，“我準兒媳什麽時候才能上門，變成真兒媳啊？”當然這話現在要是對微雲說了，保不準會吓着她，路寶山也只得按捺着。

“你決定就好。”

微雲是不大懂這些人情交際的，對于除了路寶山以外的人，微雲從來都是聽安排。要麽是路寶山安排，要麽是老管家安排。路寶山不願意微雲跟過多的人群接觸，不會帶她到社交場合上去，老管家呢，雖然很希望微雲拓展一下交際圈，可是路寶山總千方百計地攔着，安排過幾次均告失敗後，漸漸地也就放棄了。所以至今為止，除了在潞城認識的那些人，微雲身邊甚至都沒有什麽朋友。也不知道路寶山嘴裏所說的“拜訪”是什麽意思，要帶什麽禮物，要用什麽樣的禮節，全部一無所知。

路寶山在這時候忽然有了一種很微妙的想法，他這樣算不算是把人“拐”回來的啊？

幾天之後，當因為微雲在雲頂酒店出了風頭露面于人前，上門提出聯姻的人潮絡繹不絕，路寶山無比慶幸，先下手為強，還是拐的好。路寶山骨子裏深受傳統教育的影響，認為即使他的父母是看着微雲長大，一次很正式的拜見還是很有必要的。眼前拜見準岳父岳母的行程就這樣被微雲随便的一句話而使得路寶山敲定了行程。

微雲全然不知自己在成為人妻的大道上已經邁進了一大步，心裏還在想着交檢讨的事，“寶山，我可以先去了嗎？”

路寶山心情大好，幫微雲把掉落在地上的檢讨書撿起來，彈了彈，放到她手裏。“早點回來。”

微雲應了一聲，拉開門，門外走廊的燈已經亮起，想來不知道老管家已經在這裏徘徊了多少次，又不敢進來打擾，所以只得幹等着。微雲忽然回頭，“寶山，等你傷好了，我們比劃幾招？”

總是被掼倒，也不是全然不在意。畢竟大家都是一樣地接受訓練，為什麽寶山就能更勝一籌呢？

路寶山聞言笑道：“你以前就一直打不過我。”

“看着吧。”微雲撂下這句話，便離開了房間。

路寶山摸着下巴深思，莫說男女之間力量懸殊，微雲本身就不如路寶山強健，何況這兩年身體機能退化，怎麽這好勝之心反倒見長了？丫頭似乎真的長大了，連他都不懂了。

微雲敲開秦景的書房門，秦景頭也沒擡，“進來。”

微雲進入內室，秦景只在書桌上開了一盞臺燈，大燈卻沒有開。而那伏案而坐的身影，跟中午見的時候沒什麽兩樣，好像他們離開之後他并沒有動過似的。微雲想了想，還是摁下了開關，室內登時被燈光照得亮堂。

在昏暗中呆的太久，驟然的光線刺激得秦景眼睛微微眯起，看向站在門口略顯局促的女兒。

微雲道：“天黑了，父親注意眼睛。”

秦景很少從女兒嘴裏聽到什麽關懷的話，乍然聽到了，又覺得有點怪異，咳了一聲，板着臉問道：“寫完了？”

“是。”微雲走到桌前，把檢讨書放在秦景面前。

秦景翻了翻，也沒有細看就放下了，擡眼看見女兒低眉順眼，垂手而立，不知怎的，竟多餘地問了一句，“吃飯了嗎？”

微雲愕然，呆了呆，才道：“還沒。”

秦景一聽又不悅了，斥責道：“還站在這裏幹什麽？吃飯還要我提醒你嗎？”

微雲這回真的是驚呆了，秦景什麽時候提醒過她要記得吃飯啊？即便以前微雲在家，秦景也總是有應酬，赴不完的宴席，喝不完的酒會，父女倆同桌吃飯的次數屈指可數，更遑論關心她的飲食起居了。

“還不快去！”

“哦。”微雲收回過于放肆的目光，木然地走到門口，又停了下來，“父親也還沒吃吧？我想等您一起，可以嗎？”

秦景有些惱怒，不知道他工作多嗎？還用吃飯這種小事來打擾他！秦景長相原本威嚴，不做聲對人怒目而視的時候就更顯迫人。

微雲得到答案，雖然是預料之中，還是覺得有點失落，拉開門的時候，聽見身後傳來秦景略不自在的聲音，“我馬上下來。”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