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 漠然面荒唐

他根本就是在逗弄牢籠裏的囚鳥，偏她們還沒法反抗！任雨霎時洩氣，癟了嘴巴去看仍低頭看書的女孩，委屈叫道：“微雲……”

被點名的人擡起頭，一陣茫然，“怎麽？”

容和見狀嗤笑，“小美人，就算佛法無邊，也救贖不了你，不用那麽用功。”

微雲側頭，微微思考了一陣，才道：“我只是覺得裏面的批注蠻有意思的。”看着旁邊空白的地方有用藍筆偶爾抒發幾句感慨，或贊同或延伸，字跡娟秀，倒比書本身的內容更有趣得多。摸着這本書，竟覺得心安。

容和微微一愣，道：“這是你母親以前讀過的書。”

原來如此，難怪覺得如此親切。微雲合上書本，手指輕輕描摹着邊緣，垂下了眼睑。母親啊，好陌生的一個稱呼……微雲不問，任雨卻忍不住好奇，“微雲微雲，你母親的東西為什麽會在這裏？微雲你母親呢怎麽不來救你？微雲你母親跟這個來家夥到底是什麽關系？微雲我們要在這裏待到什麽時候啊……”

微雲不語，似乎是陷入了思考。容和不耐煩地讓人把叽叽喳喳的任雨拉走，等到世界終于清靜，才尋了地方，坐到微雲對面，假意問道：“怎麽樣，這幾天住得習慣嗎？”其實他什麽都知道，微雲的一舉一動都在他眼皮底下，還多次一問，不過是想炫耀一下作為地主的優越感罷了。

微雲當然不買賬，無視了容和的彎彎道道，淡淡道：“不過是一樣的過日子。”

容和不高興了，“既然在哪裏都一樣，你以後就住在這裏吧。”

“這話我來的第一天你就說過了。”微雲不鹹不淡地頂回去，頓了頓又道：“我以為你會殺了我。”

容和原本的确有如此打算。

那年第一次看見長大成人的微雲，那眉眼那舉止，簡直就是她母親的翻版。容和心中頓時湧上滔天恨意，如果不是那女子，容和原本可以順順當當地坐上家族族長的位置，何至于混到如此境地？看夠了人情世故和冷眼嘲笑，容和付出了更大的代價，破釜沉舟，孤注一擲，花了好幾年的時間，才在這個家族裏穩固了自己的地位。那時容和就明白了一個道理，什麽秩序什麽規矩全是狗屁，這原本就是個弱肉強食的世界，屬于自己的東西，不計代價不擇手段也要拿到。

容和想殺了那女子流下的唯一骨血以洩心頭之恨，開槍的那一瞬間看見子彈沒入微雲的身體裏，然後一大片鮮血染紅了整個世界，周遭的事物都黯然失色，容和生騰出一種奇異的感覺，好像有跟細線在心頭勒了一下。不知道為什麽容和就忽然改變了決定，将微雲送走并且封鎖了所有的消息，後來果然不出所料的，秦景并沒有任何動作，好像失蹤的不是他的女兒似的。

容和至今為止還未能解釋當時自己的怪異舉動，直到後來他想出了更好的辦法。

容若既然想逃，那麽就拿女兒抵債吧。

容若逃出容家，就把微雲一輩子關在容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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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個想法讓容和變得前所未有地興奮，幾乎要忍不住付諸行動的時候，跑出了路寶山這個變數。令容和萬萬想不到的是，秦景一直忍氣吞聲，竟讓一個小小後輩給他使絆子。容和不信自己連一個小輩都鬥不過，明裏暗裏給秦景的公司添了許多麻煩，果不其然讓兩人忙得昏天地暗，放松了警惕，輕而易舉地把微雲抓了回來。

還殺麽？當然不，折磨她比直接弄死有趣多了。

容和再次仔細認真地打量微雲，卻發現妮子長得美則美矣，跟她溫婉端莊的母親卻不太相像了，眉目之間，多繼承了秦景的幾分冷厲。當初是怎麽認為微雲跟容若長得一模一樣的？

微雲受不了被人一直盯着看，何況盯着她的人還是個捉摸不透的變态，不自在地挪動身子，側對着容和。

容和微笑看着微雲局促的樣子，悠閑地點起一支煙，“你放心好了，你在這裏不會有生命危險，我保證。你也不需要害怕我，我讓你做的事，絕對不會超出你的能力範圍。”

“你要我做什麽？”

容和這回停頓了好久，詭異笑道：“代替你母親留在容家，為容家傳宗接代吧。”

“……什麽？”

容和又把話重複一遍。

微雲張了張嘴，什麽話也說不出來，不知道是不是被這個荒唐無理的要求給震驚了。

容和斜眼看她，嘲諷道：“怎麽，這麽驚喜？”

驚喜？是驚吓好不好？雖然知道容和這厮沒安什麽好心，乍然聽到這樣超出認知的要求，微雲還是忍不住地反感。容和所說的“傳宗接代”，該不會就是像母豬一樣被鎖在栅欄裏面好吃好喝然後給人生崽吧？這太可怕了！就算是兩情相悅的路寶山，微雲還從來沒有想過要給他生孩子……“我做不到。”

容和彈了彈煙灰，“其實，我也不是在征求你的意見，你同不同意對我來說一點關系也沒有。我要是想讓你服軟，有的是辦法。你不知道嗎？我最喜歡強迫人了。”

微雲：“……”

“話說，我都提了你母親好幾次，你為什麽連問也沒問呢？”容和倒對這件事十分感興趣，“秦景倒是把什麽事情都告訴你了？也好，省得我費口舌。既然你知道，你就該明白，這是你秦家欠下的債，只有你能償還。”

微雲沉默了一下，低聲道：“不，父親什麽都沒說。”只不過現在落入人手，任人宰割，緣由還重要嗎？

容和怔了怔，笑道：“秦景是在護着你，還是在漠視你啊？如果你對你母親的舊事感興趣的話，我到可以說給你聽，連你父親都不知道的哦。”

微雲倔強道：“我一點也不想知道。”

容和讨了沒趣兒，把半支煙按滅在煙灰缸裏，站起來整了整衣服，居高臨下地看着微雲，“既然如此，你就好好在這裏呆着吧，想通了叫人來通知我。”走到門口，又提醒道：“對了，半夜逃跑的功夫就別白費了，我這裏的守衛比你們秦家，厲害一點。”

微雲目送着容和出去，緩緩地嘆了口氣。

這都什麽事兒啊……

微雲将目光轉移到窗邊，初秋的陽光正盛，還是有點曬人，也不知道路寶山此時正在做些什麽，有沒有想她。微雲忍不住想，萬一她真的一輩子被困在這裏給人生孩子，他會不會惱啊？

話說，容和的那句“抵母親的債”是什麽意思？母親欠他一個孩子？

微雲惡寒。

後來的幾天容和也時不時地過來坐坐扯些閑話，微雲只做冷漠不甚搭理，再後來，容和似乎忙了起來，便漸漸來的少了。微雲樂得清靜，手邊的幾本跟佛學有關的書籍也已讀完，心境卻越發淡然，任雨調笑她，跟出家人也只差個儀式而已了。

任雨依舊被扣留着，容和似乎對改造任雨這件事頗為上心，整日裏讓人安排了滿滿當當的禮儀教學課程，吃飯喘氣兒都要管着，任雨苦不堪言，每每跟微雲抱怨，也只換來微雲的一笑帶過。

任雨也曾問微雲，自己這樣被抓來算不算失蹤人口啊？一個學生不見了，她學校為什麽一點動靜都沒有呢？

微雲便反問她，你怎麽知道學校沒有動靜呢？

容家是個大家，容和手段八面玲珑，瞞下一個消息輕而易舉，借走一個學生也算不得什麽大事。

只是微雲不知道容和打算讓任雨在這兒陪她多久，若說容和的真實目的是想把微雲一輩子困在容家，那她也無話可說，可畢竟這件事跟任雨一點關系都沒有，眼見着這麽多天了，容和也沒有放人的意思，就由不得微雲不擔憂了。

微雲的擔憂一點也不外露，看在任雨眼裏，那女孩兒就是整日好吃好睡悠閑自在，好像走不走都無所謂似的。任雨不知微雲心裏所想，才這樣認為。其實微雲有事瞞着任雨，她有一個計劃，成不成還難說，因為丫頭大嘴巴，所以幹脆先不告訴她，省得露了底。

微雲最後一次見到容和，是過了一個星期之後。那時容和進來，身上是帶了火氣的，直勾勾地瞪着微雲，好半天，才硬生生從嘴裏擠出幾個字，“好！好！”

微雲不明所以，漠然地望着他。

才幾天不見，那人竟似憔悴了許多，眼窩深陷面色蠟黃，一看就知道是休息不足所導致，微雲忍不住道：“你精氣不足，要補補。”

話才出口，不但容和愣住了，連說話的微雲都愣住了。

奇怪，自己幹嘛要關心他有事沒事？死了才好呢！微雲轉不過彎來，兀自沉浸在自己的糾結裏，就聽容和忽然怒道：“我倒想過過安生日子，可是這一個兩個都不想讓我好過！”容和恨恨的瞪微雲，“我倒小瞧了路寶山那混蛋小子，給我使陰招最多的就是他！他倒是玩得高興，卻忘了顧及你了吧！秦微雲我告訴你，就算讓你死在這裏，我也不會再讓你踏出容家半步！路寶山要是識相，早就停手了，他這樣不管不顧的，是催着我殺了你嗎？”

這樣沒頭沒腦的責問，微雲本來應該不明白的，後來想想，應該是外面已經鬧翻了天，寶山占了上風，容和氣急敗壞了。微雲道：“我的命，不是留着給你做談判用的嗎？殺了我，還有什麽價值？”微雲很少有這麽伶俐的時候，只是能感知到路寶山的心思，生出一些底氣來，“你，到了窮途末路的時候了嗎？”

容和剎那間臉黑得跟鍋底似的，“笑話！”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