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 玫瑰花
我過去找那個愛哭鬼的時候, 差不多是下午7點鐘, 聽說他一直沒出來, 我怕他悶在寝室裏自殺了, 對,自閉又軟弱的小孩總是有這方面的新聞, 我不希望這條新聞和我有半毛錢的關系。
皇馬青訓的宿舍确實非常的優秀, 個別地方裝飾的也不是冷冰冰的那種, 反而有點小溫馨, 可能這也能夠讓那些遠離爸媽和故鄉的小孩子不那麽緊張吧?
工作人員不停的向我哔哔哔皇馬青訓的好處, 反複讓我想起我出身的那個小破地方。他還指着門口的地毯, 說是住在這裏的小球員可以自己選喜歡的地毯, 這是小球員個性的體現。
我通過工作人員找到了愛哭鬼的房間, 那是一塊藍天白雲小鳥的地毯。敲門半天沒人應, 用鑰匙打開門一看,沒人, 正門口就擺了一盆仙人掌。
我問工作人員,“門口擺仙人掌是有什麽特別含義嗎?”
工作人員磕磕巴巴的說:“這, 這倒是沒有什麽含義。”
我覺得有含義, 含義就是這愛哭鬼不歡迎我進來。
我慢慢走過去, 他已經沒哭了, 眼睛腫的跟核桃一樣大,通紅, 可憐巴巴的看着我, 固執的說了一句, “雷東多還是要我的。”
這一次我可以很肯定的回去告訴大衛,別人都有可能,但這個愛哭鬼已經被他們巴薩徹底洗腦了,估計是沒法轉投皇馬的,就不要在他身上浪費精力了,随他去吧。
但我看着他,卻忍不住心軟了。
我在他身前蹲下,輕輕碰了碰他的膝蓋,“喂,要跟雷東多打電話嗎?我有他的號碼。”
“要。”愛哭鬼擦了擦眼睛,“可是,會不會打擾到雷東多啊?”
我說,“不會,反正他也是孤家寡人一個,這個時候沒什麽事,多半又在看一些無聊的電視劇了。”
我和雷東多私交還算不錯,國家德比上殺的你死我活,下場了還能一起去找一家酒吧聊一會兒天的那種,我佩服他一條道上走到黑的勇氣,他肯定也是崇拜着我每次都能進球的絕對實力。
雷東多很快接了電話,我跟他說他那個小孩想他了,雷東多了解的笑笑,“你把人弄哭了?”
我怎麽可能承認,指責他,“你送來的都是什麽小孩,哭哭哭!太小了,幼稚又膽小,真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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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哭鬼吸吸鼻子,我趕緊改口說:“踢球還算不錯,反應挺快的,你們在哪裏找到的他……”
愛哭鬼把手伸到我的面前,很直白,“我要跟雷東多說話。”
我啧了一聲,只好把手機給他。
愛哭鬼和雷東多打電話了倒是不哭了,就是聲音有點啞,偶爾還一抽一抽的,想來是哭的狠了。我真是不能明白他為什麽那麽愛哭,我回想自己小時候,基本上想不起來有掉過眼淚的時候,再苦再疼再餓,也都只是皺皺眉頭。哭有什麽用?誰還會可憐你不成?
看他講話難受,我給他拿了一瓶水過來,愛哭鬼望了我一眼,還是拿過水,咕咚咕咚的喝了幾大口。他擦擦嘴巴,把喝過的水又遞給我。我接過來放在一邊,守着他打電話。
工作人員的表情像是見了鬼。
“……嗯……嗯……都好,大家都對我很好……還适應……吃的習慣……好,好的……嗯……”愛哭鬼乖乖的回應着雷東多老媽子似的關懷,而後不知道聽到什麽,看我了一眼,又說:“不要。”
看見我就說不要?我氣的很,兇巴巴的告訴他,“快點說完,不要浪費我的電話費。”
愛哭鬼抖了一下,像是被我吓到了,而後握緊手機,像是隔空從雷東多那裏取得了一點勇氣,說:“你不要兇我。”
“哈?我兇你怎麽了?你能怎麽樣?”我嘲笑他。
愛哭鬼說:“我還有一個弟弟,比我小兩歲。雷東多說的,如果我在這裏過得不開心的話,可以把我弟弟送過來拉法布裏卡陪我。”
“雷東多把皇馬當作托兒所了嗎?”我簡直要瘋了,看着愛哭鬼,“喂,你是在威脅我嗎?”
愛哭鬼委屈可憐的看着我,我拿他沒辦法,只好坐在那裏一動不動。
過了好半天,外面天色都黑了,愛哭鬼這才和雷東多講完電話……主要還是我手機沒電了。他戀戀不舍的把手機給我,而雷東多還有幾句話要和我說。“詹姆斯,你在嗎?”
我吐了一口氣,“快要不在了。說吧,還有什麽要囑咐我的?”
雷東多輕輕笑了一下,“夥計,我們這是在合力幹大事呢!聽我說,你也覺得路易的天賦很不錯對不對?反正我這輩子看見過天賦最好的小孩就是他了,我真希望他是我的親生兒子……你看見過嗎?他踢球的靈性簡直就是上帝賜給他的禮物。他會是未來的球王的!你我都達不到那樣的高度,但我們可以一起培養他,你是鋒線惡霸,進球對你來說就像喝水一樣簡單,他在你這邊,你可以教會他很多,把他締造成一個完美的……”
“等等,我把他教出來,然後你把他帶去巴薩?謝謝,希望你還記得我退役以後會是皇馬名宿。”我笑了一聲,“我長得像聖母瑪利亞嗎?”
雷東多一梗,“可是,詹姆斯,他會是一位球王的。”
我看着這位未來球王哭的一塌糊塗的臉,心想這樣的球王不要也罷。
“老實說,我真沒看見他有什麽驚人的天賦,他就是個小孩,這樣的小孩在巴西一抓一大把還不要錢,他也就是反應稍微快了一點而已,論身體的協調性也不怎麽樣,而且感覺他心性成長這一方面有點堪憂,一個球王不僅要踢的好球,他還要會帶領這支隊伍走向勝利,你家這個愛哭鬼只能帶着一個班的幼兒園小朋友哭鼻子。”
雷東多突然打斷我:“你把他接回家住一段時間吧,就當是幫幫我的忙,怎麽樣?”
“我還想活到退役。”我斷然拒絕了他。
十分鐘後,我指着愛哭鬼手上的足球,“這個不準帶進我的家,又老又舊,我家裏多的是足球。”
“可是這是我爸爸給我的遺物。”愛哭鬼說,“就讓我帶着吧?求求你了。”
“……那好吧。”我又一次的妥協了。
我帶他回去的路上,就一直在懊悔自己的這次爛好心,幾次三番的想要把這個愛哭鬼扔出車子,可能是雷東多跟小孩子說了什麽,他打定主意要跟我一起走了,不管我怎麽樣“不經意”的吓他,他也只是驚恐加委屈的看着我,眼淚包在眼睛裏,要掉不掉的,就是不說不跟我走的話。
我也不能出爾反爾,只好硬着頭皮把他帶回家了。
他這時候倒是很乖了,知道自己乖乖的脫了鞋子才踩到我家的地板上,只是他沒有穿襪子,光着一雙破破爛爛的腳,就這麽踩在冷冰冰的地上。
我看着他。
他有些局促的縮了縮腳趾。
“拖鞋在那邊,有備用的,你自己選。”我說,“有沒有什麽忌口的東西?馬上要吃晚飯了,而我感冒了,需要吃一些清淡的。”
愛哭鬼松了一口氣,說:“沒有忌口的,我什麽都吃。”
我笑了一下,“像我。”
他悶着頭找了一雙最舊的鞋子換上,然後輕輕的走到客廳裏,在最角落裏坐下,而且不做沙發正中央,只在沙發扶手邊上坐着。
一般這種乖小孩,要不然就是家教太好,要不然就是有個悲慘的童年。我看着他比同齡人瘦小的身軀和他那雙爛腳,基本可以斷定這小孩可能出身不怎麽樣,我在心裏就稍微給自己畫了一個框,以後盡量不要提及他的身世啊家庭啊什麽的。
他剛來,我肯定是要給他安排一下的。幸好我這邊房間比較大,讓一個小孩住進來還是綽綽有餘的。
“喜歡什麽樣的房間?”我問他。
他說:“要有光的。”
“喜歡有光?”
“嗯。”他小心的看了我一眼,“我想早上起來的時候能夠看見陽光照射到我。”
“我旁邊有一間,落地窗帶外陽臺,還有一個天窗可以看星星,你就住那裏吧。”
我這裏不住外人,所以床上用品都暫時用我的,我的也是用了幾年了,有點舊,上面還有一個補丁,不過平時常換洗,有一股在太陽下曬過的味道,蓬松柔軟。等我鋪好,愛哭鬼一下子就喜歡上了那個床,眼睛都亮了。
只是有一點,我這裏是沒有枕頭的。我習慣不睡枕頭。
不過,小孩子還在長個子時期,不睡枕頭會不會對頸椎發育不好?我想了想,還是準備明天給他買一套新的床上用品。雖然是有點破費了,但在巴薩人面前,總不能顯得我太小氣了不是?
“晚上沒有枕頭,你将就把衣服疊一疊睡,等明天我給你買新的。”我說。
“不用,不用。”
“不睡枕頭會長不高。”
“真的嗎?”他看看我的身高,有點遲疑。
我說:“你今年多少歲了?”
“我16歲了。”他這麽說。我伸手量了一下,估計他以後身高可能有點懸,不由就嘆了一口氣,“算了,也不知道你會在我這裏呆多久,反正你在我這裏,每天都必須喝兩杯牛奶,知道嗎?不喝你就不要住我這裏了,滾去隔壁,隔壁住着馬競頭牌。雷東多把你給了我,我再把你給馬競也是一樣的,聽見了嗎?”
他看着我,眼睛紅了。
我自覺說話太過分了,咳了一聲,咕哝着:“晚飯怎麽還沒好?”就走了出去。
廚房幫忙的人說晚飯已經做好了,我就帶愛哭鬼一起過去坐下吃飯。晚飯是西班牙海鮮飯,配上一點魚湯,味道不錯,我吃着挺好,看愛哭鬼也吃的唏哩呼嚕的,應該是和他口味的。
“在拉法布裏卡吃的習慣嗎?”我問他。
他老老實實的說:“營養師配的都是一些适合我身體吃的食物,雖然味道不大好,但也是為了我的健康着想。我每次都有全部吃光。”
我笑了一下,“我在你這麽大的時候,在球隊餐廳吃飯,吃完一份還要再來一份,後來廚師都知道我的食量了,給我的餐盤都比別人的要大一些。”我給他比了一個大小。
“你那時候就已經很壯了嗎?”他問。
“哦,那倒沒有。”我回想了一下,“那時候我還算比較瘦,走的是速度和靈巧路線,沒人能超我的車,哈哈,我那時候創造的百米記錄現在還沒有人能夠打破呢。”
我正和他聊着過去的光輝歲月,門鈴響了。
我打開門一看,西裏爾粉藍色的襯衣扣子沒扣幾個,一只手杵在門框上,一只手撩了一把劉海,嘴裏還叼着一朵玫瑰花,邪魅騷、氣,風流倜傥。
可西裏爾看見我身後還跟着人,驚的嘴裏的玫瑰花都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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